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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黎明前的街頭,沒有鵬城的車水馬龍,也不似羊城那般喧囂。

路旁的大樹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商鋪的霓虹不停變幻著各種顏色的光芒。

準備打烊的大排擋和即將營業的早攤點就像是黑與白交替一般的界限分明,又像極了我們這幫跑江湖的和羅權那種達官貴人似的格格不入,車子在路過一家農貿市場的時候,幾台載滿蔬菜瓜果的小貨車吸引到我的注意力。

看到一台車斗里載滿水果的小貨車停在路邊,我清了清嗓子朝前方開車的呂哲出聲︰「停下車。」

「吱嘎!」

呂哲立即靠邊停駐,迷惑的看向我道︰「怎麼了朗哥?」

我指了指貨車旁,正蹲在路邊揉搓雙手取暖的中年男人出聲︰「你看這些人,活的比咱可累挺多了,每天都得從很遠的地方披星戴月的開車拉貨,沿途還得躲避交警、路政的罰款,運氣再衰一點的,可能貨還沒賣完,就又被城管給上一課。」

呂哲沒什麼感情的搖頭︰「沒轍,底層人不都這麼活嘛,各有各的不易。」

「底層才是大樓的基石,要是基石積勞成疾,大廈早晚坍塌,真希望住在樓頂的人能俯身看看他們的基石。」我抿嘴道︰「就跟咱們撈偏門的一樣,底下兄弟要是吃不上、穿不暖,龍頭早晚翻車,誒兄弟,你最近沒遇上啥事吧?有沒有需要我幫襯的地方?能用上我的地方盡管言語,我希望咱家這棟大廈自下而上都一樣挺拔。」

呂哲干咳幾聲訕笑︰「我什麼事都沒有,跟你們在一塊既賺錢還能學本事,別提多開心了,朗哥咱出發麼?」

「探望病人哪有空手去的,你幫我下去買點芒果吧,選青皮的,皇上就號那一口。」我揉搓幾下干咳的眼眶努嘴。

「啊?」呂哲怔了一怔,馬上點點腦袋︰「成,我這就買去。」

我笑了笑,沒有再繼續多言語。

呂哲打開車門,半拉身子剛跨出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又回頭望向我︰「朗哥,皇上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不是一直都喊他龍哥的麼?」我眯眼輕問。

「跟著你們叫順嘴了,嘿嘿。」呂哲咳嗽兩聲︰「總之我的意思就是他肯定不會有事的,咱們出發上京之前,我曾專門去弘法寺拜過神,大師說咱們此去一定順風順水,弘法寺的大師可靈了。」

我蠕動嘴唇嘆了口氣︰「命由天定。」

「別想太多,你先休息一下,我馬上回來。」呂哲丟下一句話後,急匆匆的朝貨車方向跑去。

盯著他的背影,我動作緩慢的點燃一支煙,任由白霧在眼前彌漫。

「嗡嗡嗡」

這時候,我兜里的手機震動,看到是個來自鵬城的號碼,我迅速接了起來︰「喂?」

「朗朗,我是小九。」電話里傳來葉小九久違的聲音︰「瘋子跟我聯系過,我特意安排人去了趟呂哲未婚妻治病的醫院。」

瞄了一眼,馬路對過,正和小販討價還價的呂哲,表情不變的「嗯」了一聲︰「說重點。」

「呂哲的未婚妻在這個月的月初,也就是你們離開鵬城的當晚出院了。」葉小九壓著嗓子道︰「然後我又通過幾個移民局的朋友打听了一下,差不多半年前,呂哲和他的未婚妻就已經在做移民的準備,手續和文書是這段時間剛剛才通過。」

我吸了口煙又問︰「也就是說他未婚妻現在已經出國了,是麼?」

「是不是出國不好說,這里頭需要麻煩的部門太多,想打听出來怎麼也得等天亮之後。」葉小九語速飛快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人肯定不在鵬城了,不止是他未婚妻,就連他住在養老院的父親也在前天被人辦理了出院手續,不過老頭半身不遂,有明顯的特征,想要查出來不難。」

「麻煩了兄弟。」我降下來車窗玻璃,將煙蒂彈飛出去,這時候呂哲也恰好拎著兩塑料袋水果迎面走了過來。

「鵬城的一切事宜有我呢。」葉小九篤定道︰「你放放心心忙你的,天亮以後我約姚軍旗一塊喝早茶,順道把賀來、洪震天全都喊上,這些人如果都穩穩當當,應該出不了太大的岔子。」

「謝了。」

在呂哲拽開車門的同時,我應承一句,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坐到駕駛位上,呂哲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回頭問我︰「醫院那邊又來電話了?」

「嗯,說皇上的情況很不穩定,催促我快點過去。」我揪了揪鼻梁骨苦笑︰「說起來,我這個兄弟真的苦命,一路跌跌撞撞的陪著我打拼,明明有更好的去處,就因為放不下我,才一直守護左右。」

「他絕對不會有事的。」呂哲咬著嘴皮,發動著車子,隨即掛擋踩油門︰「皇上哥是個好人,如果沒有他,我覺得你根本不可能接受我,他算得上社會圈里最單純的那類人,只要跟他稱兄道弟,他就樂意傾盡全力的去照拂,對,他就是個好人!」

「好人?」我眨巴眨巴眼楮反問︰「我還是頭一次听到有人用這個詞形容我們,我們這幫人雙手沾滿鮮血和陰謀,每天都活在爾虞我詐之中,和平年代在我們的身上完全沒有半點體現,呵呵。」

「不,你們只是法律意義上的罪犯,但不是惡人。」呂哲搖了搖腦袋,瞬時加大腳下的油門︰「其實很多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你的無奈,就比如這次來上京,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但卻被這樣那樣的束縛捆綁,你比別人都要厭惡刀光劍影。」

我微閉眼楮,揉搓著太陽穴詢問︰「如果不缺錢也不缺時間,你會選擇怎樣的生活。」

「我啊?」呂哲沉默好一陣子,疲憊的吹了口氣︰「可能會跑到國外去當個富貴閑散人吧,首先擱有水的地方買套房,完事領著老婆孩子出出海、釣釣魚,玩累了就躺在沙灘上享受陽光,總之就是揮霍,大把大把的揮霍,我要通過揮霍,把我前半身受過的苦難遺忘的干干淨淨,你呢朗哥?」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呂哲的語調明顯開始亢奮,就好像他馬上可以實施自己的計劃一般。

「呆著。」我睜開眼,吹了口氣憨笑。

「呆著?」呂哲透過後視鏡,不可思議的掃視我。

「對,什麼也不做,像個鵪鶉似的呆著,陪陪老婆,哄哄兒子。」我側頭看向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他︰「不止我這樣,我希望我所有的兄弟都能如此,人生一場,平穩足矣。」

這句話說罷,我和呂哲誰都沒有再吭氣,我出神的瀏覽窗外,他全神貫注的駕駛汽車。

在我們即將開進醫院時,我拍了拍呂哲的肩膀。

「啊?」呂哲像是嚇了一大跳,慌忙出聲︰「怎麼了朗哥?」

「皇上愛吃桃酥,我看對面的超市開門了,待會你買一點去,我想讓他一睜開眼就能看到自己喜歡看的。」我低聲道︰「人嘛,總是在即將失去的時候才發現細節真的很重要,現在只要一想到皇上,我就滿腦子全都是虧欠,這個毛病不好,你千萬別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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