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籠罩著一層薄霧。
楊平吃完早餐，對于下鄉活動，盡管昨晚準備充分，但還是在腦海中梳理一遍，查查有什麼遺漏沒有。
再打電話給曾主任，叮囑曾主任，科里有什麼事，隨時電話聯系，千萬別怕麻煩。
對這種深度下鄉活動，大家興致還是很高，早早就到醫院門口集合。
衛生局調了六輛車，都是小面包車，停在醫院門口的馬路邊，第一輛車頂還加裝了喇叭。
盤院長、衛生局的代表、田主任分別做簡短講話。
大家對號上車，分組和車輛的安排，提前一天就發在群里，清清楚楚。
衛生局給每組派了一名聯絡員，聯絡員站在車門邊等。
田主任跟盤院長坐第一輛車，大家都各自尋找自己的車，不明白的問張林。
這小面包車，內部空間比較小，梁胖子上車，想擠後面坐，但是有點困難，好像卡住了。
張林捉急，喊︰「旁邊的，別看著，出手推一把。」
楊平又和小蘇一組，他背著一個包，手里還提著一個包，帶著小蘇上車。
待大家上車，張林和小五，一輛車一輛車點名，點完名，張林大手一揮︰發車！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衛生局的領導。
「你自己上車呀！」小五招手。
張林伸頭進去，只有胖子旁邊一個座位了。
「別看了，就一個位置了。」小五比他提前上車。
「胖子，擠進去一點。」張林實在坐不下。
「我都側著身子，一邊落座，你還坐不下，要減肥了。」胖子緊緊地靠邊坐。
張林瞪他一眼，強行坐下去，想罵人，這種人也有，心里沒點逼數。
車隊出發，鄉村水泥馬路彎彎曲曲，路上偶爾會遇到幾輛車。
遇上大點的車，會車不方便，來車會倒車，一直倒到岔路口或者特意加寬的會車區。
慢慢地，車子在路上分道，走著走著，只剩下楊平坐的這輛車了。
小蘇很新奇，看到窗外的景色，不時提問。
楊平耐心解答，偶爾夾雜一些小蘇聞所未聞的鄉村趣事。
兩人聊得津津有味，興致勃勃，聊完之後，兩人突然靜下來，相互對視一下，立刻移開目光，同時臉紅。
車子開始爬坡，司機不斷降檔，方向盤靈活的打來打去。
到轉彎急的地方，整個人要離心甩出去一樣。
不習慣的會提心吊膽，但司機滿不在乎，可能開這種路習以為常了。
慢慢地，車停下來。車上另一組已到村口，要下車了。楊平探頭看，這村口，就是一條上山的石頭台階。
四個人下車，一個聯絡員，三個醫生護士，路口有人在等，應該是來接應的。
車子繼續往前走，蜿蜒曲折，越走越深，隨處可見巨大的樹，平時難得一見。
水泥路終于到了盲端，聯絡員說︰「兩位醫生，到了！」
「到了！」楊平提醒。
「嗯」小蘇輕聲地答。
她還在恍惚中，剛才的山路把人晃暈了，一直處于緊張中。
楊平提著行李，小蘇說︰「我也提一點。」
「沒事，早餐三個雞蛋呢。」楊平笑道。
一些醫藥物資已經提前搬到村里的衛生站了，現在只是自己的私人行李。
聯絡員脖子上掛一個大相機，顯得很專業的那種。
村口幾個人在等，大家一下車，他們就迎上來。
「這是房村長，這是衛生站的麻姑，這里鄉鎮醫院人少，抽不出來人手來，只能麻姑一個人幫忙了。」聯絡員介紹。
一個老年男子和中年女子，上來跟大家握手。
還有幾個小伙子，每人拿著扁擔，看著大家憨厚地笑。
「把包都給他們吧，他們特意來幫搬行李的，等下山路不好走。」聯絡員說。
楊平將背包都交給他們，他們掛在扁擔兩頭，一個人就解決了行李。
其它幾個沒活干，一個想幫聯絡員提相機，聯絡員下意識側身︰「我自己來。」
一行人沿著台階拾級而上，挑行李的小伙子十分輕快，挑著行李，步伐很有節奏，在前面帶路。
他們都穿著瑤族的土布衣服，麻姑的普通話說得很好，村長的普通話很蹩腳，他說了幾句，大家沒听明白。
村長笑，楊平也笑。
麻姑幫翻譯︰「他說，感謝你們，感謝政府。」
走完台階，進入幾乎貼著岩石峭壁的山路，大約兩人並排寬，旁邊是很深的山谷，路邊修了類似高速公路一樣的護欄。
山谷里是水，不知道這應該叫什麼，湖?
對面來一輛摩托車，大家讓路。
這種路居然還有人敢騎摩托車？不怕掉下去。
行萬里路，讀萬卷書。
村長又說了幾句話，好像關于護欄的。
麻姑說︰「他說，這護欄是政府幫修的，以前沒有。」
麻姑很開朗，一路介紹︰「這底下是水庫，里面養了很多魚，我們全村靠這水庫過日子，買魚的天天有，會把車停在村口，到前面的壩上來。」
看見這個水庫，楊平有天然的恐懼感。
但是他還是拉小蘇走里面，自己在外面護著。
「政府本來計劃在水泥路邊建房子，讓大家搬出來，大家不同意，祖祖輩輩住習慣了。」麻姑說。
麻姑衛校畢業，以前在沿海打過工，藥店、診所都干過。
後來村里要建衛生站，她正好學醫的，就回來做村醫。
峭壁慢慢開始變緩，不再是直立，而是傾斜的，岩石也變成了土質的山。
路越來越寬，水庫也越來越大，有一艘船行在水面，柴油發動機的噠噠聲很響。
路邊有一片山光溜溜的，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頭，跟其它地方的茂密完全不協調。
半山腰挖出了一塊平地，好像準備施工。
平地上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目測好幾噸重。
「上一屆鄉長沒經過村民同意，把這一片樹全砍了。已經砍光了，也沒辦法，村長計劃到上面建個漁站，用來賣魚。那塊石頭本來在山頂，去年山體滑坡，石頭落到了山腰。」有麻姑的解說，大家走山路也不枯燥。
挑行李的小伙子健步如飛，麻姑叫他慢點。
他回頭憨厚的一笑，又慢下來。
村長又說了幾句話，麻姑幫忙翻譯︰「他說，那塊石頭太危險，本來要炸掉，但爆破要到鄉政府申請，他申請了，鄉政府還沒派人來炸，再不來，他就找人把石頭推滾下去，滾到水庫里去。」
走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鐘，終于看到了村落。
老式的青磚瓦房，三層的，帶有飛檐，很有特色。
村口也一棟這樣的房子，門口大樹下，坐著一個滿臉皺紋的阿婆，拿著長長的煙斗，正在吞雲吐霧。
天上的雲一直散不開，太陽好像被困住了，露出一點點臉，又被雲遮住了。
「這就是村衛生站，也是我家里，大家不要客氣，請進，這是我女乃女乃，九十九了。」
麻姑趕快招呼大家進來。
房子最邊上一間掛著衛生站的牌子。
屋里走出一個中年男子，咧嘴笑︰「大家進來坐。」
「就坐外面，看看風景？」聯絡員說，征求楊平的意見。
「這是我愛人，在水庫上干活。」麻姑說。
麻姑老公搬長凳子出來，麻姑進去搬一把竹椅子給小蘇坐。
「等下義診我們就在這里搞，大家听說省城來的醫生，都不出去了，等著義診呢。」
阿婆用方言問麻姑什麼，麻姑回答她幾句，轉身跟大家說︰「她說是不是城里的干部來了，要我燒茶倒水，別站著。」
大家笑，這阿婆，九十九了，還這麼硬朗。
楊平看著阿婆，雖然面部皺紋已經跟橘子皮一樣，但身體挺硬朗，雙眼有神，耳朵也靈光，剛才麻姑跟她說話完全是用正常聲音。
「楊醫生，都說抽煙有害健康，阿婆抽煙，九十九了還這麼健康？」聯絡員一邊擺弄相機一邊說。
「阿婆有長壽基因，一般人不要去比。」楊平笑道。
那幾個小伙子已經開始忙碌。
在門口搭建遮陽傘，擺桌子，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