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吾抬手抹了一把額頭，將汗擦去些，出門呂志偉的女兒就闖了上來。
「醫生，我爸爸，我爸爸怎麼了？」女人的表情顯得很慌張。
這種慌張，周野吾太熟悉了，在多少次搶救里，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始終是說不出那句我爸爸是不是要死了，滿腦子剩下一句究竟怎麼了。
周野吾閉著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才緩緩開口︰「患者可能發生了心源性休克，是心肌梗死所致的，現在情況非常危險，希望你能配合，把這個簽了。」
頁眉病危通知書五個大字，當場讓呂志偉的女兒跌坐回長椅上，一下子就情緒崩潰，失聲大哭。
不過，一會兒她就深吸一口氣把自己憋住。
爸爸現在需要自己的救助，不能鬧，絕對不能鬧。要相信醫生。
一邊接過病危通知書後又哭的沒有聲音，斷斷續續的說:「我簽，醫生我簽，你們一定要盡全力救我爸爸。」
她將病危通知書遞回去時，還在說︰「我相信你們，醫生，我相信你們。」
周野吾眼眶泛紅，極力把眼淚憋著，絕對不能在患者家屬面前哭，這會讓家屬更加慌張的。
接過病危通知書說了聲「謝謝」。轉身就走了。
周野吾啊周野吾，你真是太沒用了。
實習的時候又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今日為什麼就是這麼感觸呢。
大概，在醫院里遇到這樣的情況不少，但是那麼相信醫生的卻並不多。
進門看到心內科醫生已經到了，收拾情緒上前跟老徐示意已經簽好了。
心內科醫生在做檢查，口罩下的嘴唇緊緊抿著，轉頭和老徐說︰「這麼短的時間，病情突然惡化到這種程度，常見的心肌梗死可不是這樣的。」
從兜里拿出听診器，又在之前的老位置探听了一番。
這次，呂志偉卻已經沒有能感受到緊迫感了。
「準備做PCI，經皮冠脈介入治），快。」
周野吾看情況明白，心髒可能有異常，主任听了好幾遍應該是不明顯，做PCI可能是心髒冠脈堵塞或者痙攣。
那這時候就會需要這個東西。
「主任，也準備心髒冠脈支架？」
心內科醫生眼前一亮，年輕人好樣的。
然後就指使人去給家屬做工作了。
「對，周野吾你去和家屬解釋。」
因為猜對有些輕乎的心思，又因為要面對家屬而沉了下來。
腳步沉重的走向門口，打開門。
這一次，沒有人沖到自己面前，而是坐在長椅上低著頭，抖著肩膀無聲哭泣，听到聲音懵懂的抬頭盯著周野吾。
周野吾只能開口道︰「呂小姐，你爸爸需要做手術。」
「就是從皮膚表面穿刺進外周動脈，再用特制的鋼絲導管、球囊和支架這些器械送到狹窄甚至閉塞的冠狀動脈處進行操作。」
「這樣說你懂嗎？」
呂小姐紅著鼻頭，吸吸氣，「嗯，能懂一些。」
「所以說，只能這樣才能解除了狹窄，恢復心肌的血液供應。」
只有這樣才能救人，才能有希望啊。
「好，我明白，我知道了。」
看著呂小姐把名字簽上去，周野吾最後張了張口，還是沒能安慰一句話。
在周野吾回來時，已經開通了綠色通道，準備就緒後直接將患者推入介入室。
在人群中找到老徐，「老師，這是簽好的同意書。」
老徐見人還在這搶過同意書，踹著趕人，「簽好了就趕快過去，你主任肯定還沒開始呢。」
「謝謝老師。」
周野吾激動的加快腳步，趕過去。
老徐的好友兼主任的心內科醫生一直緊跟病情，周野吾進去就遇到了正在洗手的他，微彎腰喊︰「主任。」
「誒，周野吾是吧。」
「對對。」
這種情況下被叫，要麼有事交給，要麼就是讓跟著上台！
求求老天爺了，讓主任帶我上台吧。
「行，你過來一起洗手，等會兒跟著看。」
「好！」
這麼準的嘛。
老天保佑啊。
周野吾口罩下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以為沒人看到毫無顧忌。
心內科醫生轉頭看他洗手規不規範，瞟到人已經笑的快沒眼楮，也寵溺一笑。
「好，我們去將人搶回來！」
兩個人保持著雙手在胸前的位置，堅定的走去。
兩人換好衣服後，正準備上台。
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主任看了眼周野吾，忽然道︰「等下穿著鉛衣，可能要吃輻射的，你害怕嗎？」
周野吾知道介入室的風險，但是現在的情況，太危急了，他已經完全顧不上這些了，他搖搖頭︰「不怕。」
造理說，周野吾這樣一個年輕醫生進入介入室……
這危害可想而知的……
但是現在又沒有合適的人手，唉。
兩人就這樣慢慢走進了介入室。
「主任，血壓已經維持在100/60mmHg。」
周野吾站在最接近的位置，看到小屏幕上兩分鐘前測的血壓。
看來剛剛送進來時，已經推注藥物，血壓逐漸穩定了。
兩人一同呼了一口氣，察覺到了對方的舉動又相視一笑。
「可以，可以。」
心內科醫生莫名其妙的說了兩句「可以」，只有二人知道。
看著手術刀落下去，周野吾壓住了自己激動的心情，認真莊重的對待。
心內科醫生穩穩的拿著手里的家伙，別說這些管子了，就算再鋒利的刀鋒也不能在他手里掙月兌，該落在哪里就必須落在哪里。
「主任」器械護士將紗布遞過去。
接過擦了擦，心內科醫生想這應該能看到心髒冠脈狹窄或者堵塞了吧。
都已經導致了這麼嚴重的心源性休克，還不是冠脈供血不足嗎？
「居然不是。」
心內科醫生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畫面，又轉頭去看剛剛說話的周野吾，也在他眼中看出了懷疑。
周野吾想不通。
這種情況，就算有輕微堵塞也根本不可能造成那麼嚴重的病情吧。
心內科醫生著重檢查了一番，指著一些冠狀動脈說道︰「這些動脈情況很好，沒有明顯的堵塞。」
「你們看，只有這一根有些輕微的狹窄。」
幾個醫生看了心內科醫生指著的冠狀動脈後，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臉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