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凱爾卓出航,前往烏德維克島路上的某個傍晚,傳奇戰艦「飛翔的湖南人號」.艦長室。
「哦,是啊。」他說道,「如果我相信你們會在摧毀所有事物前停手,那麼虛榮就將變成愚蠢。
這話並非無的放矢!
歷史給我們唯一的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得到任何教訓。
紀元前三世紀那次天球交匯,殘存的人類從另一個世界逃到這里──就在你們作為一個種族誕生的五百萬年後,你們用依然長滿毛發的雙手,徹底摧毀自己原本的世界!
當時有部份精靈──主要是今天被稱為艾恩.希迪的精靈,選擇友好接納人類,教導他們使用魔法、幫助他們度過寒冬;無果的爭論直到某個悲劇發生後,不願接納人類的精靈,遠走異世界,成為艾恩.艾爾族……
千年過去,人類給予艾恩.希迪族的回報,是挑起戰爭侵佔土地,批量進行屠殺,摧毀文明,讓他們種族幾近滅絕,還美其名曰‘開拓精神’。
呵呵,人類啊,所謂的‘開拓精神’,究竟是什麼呢?」
「……呃,俺年紀還小不太清楚,你來告訴我吧。但如果你認為分享如斯珍貴的知識給‘猴子’不太合適,我這就讓人把你運走!」
「噢不,請別這麼做,不然我不僅會感到無聊,還將失去品嘗美食的機會──如果你真的像自稱那樣,是位調理專家。」
艾恩.艾爾族(狂獵)的精靈賢者.阿瓦拉克,說話時表情雲淡風清、語氣高貴,但並不能掩蓋他正被軟布卷成一根瑞士卷,橫置在沙發上的事實。
軟布里混紡反魔法金屬制成的細絲,不可思議煉金術的杰出產品,是用來軟禁法師的絕佳選擇。
──注意是「軟禁」,而非「捆綁」,無論維克多還是阿瓦拉克,都覺得這個說法才合宜得體。
賢者是需要尊重的,怎麼可以被隨便捆綁呢!
「不過兩相對比,團長顯然更加不要臉面,一言不合就翻桌,拉著兩個女術士搞偷襲,硬是把人家綁起來扔去艙底。」
旁听的搬運工兼食客,安古蘭.柯里昂女士,認為他們倆都很虛偽!
但她情不自禁的話剛講完,就醒悟到自己犯下嚴重錯誤──
──維克多正凶巴巴地斜睨,「.你ㄚ的給我閉嘴!瞎說什麼大實話?作為有話直說的懲罰,這頓晚餐沒你的份了!」
倘若僅僅是被團長斥責也就罷了!可更讓她心寒的是,听到這樣客觀正義的「旁白」,阿瓦拉克沒有絲毫感激領情的意思,閉上眼楮裝沒听到!
「X!賢者果然值得尊重,因為他們臉皮都很厚!」這次只是心里想想,沒說出口,她開始考慮該怎樣讓團長收回懲罰,團長親自下廚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
不理會自閉的安古蘭,維克多轉身繼續攪拌大釜,悠哉的喃喃低語,「加點毒蘑菇,再加一個舊鞋跟……」
當然他並沒有真的放鞋跟進去,鍋里實際在煮的是剛釣上來的鯛魚,而阿瓦拉克也當沒听到意義不明的言詞,繼續被中斷的話題。
「獵魔士,對精靈來說,你知道長生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
「不知道。」
「是性。」
「什麼?」
「你沒听錯,是性。相信我,當活得足夠漫長,甚至不需要一百年,就會變得乏味,刺激和吸引力蕩然無存,新鮮感也不復存在。畢竟能試的全試過了……無論哪一種。」
「是這樣嗎?可是我看杰洛特干的還挺不賴,一點都沒有退役止戈的意思……」
(此處補充個冷知識︰在巫師一、二、三當中,常跑健將杰洛特總共有過五十四個異性跑友,包含人類、精靈、神仙及怪物。)
「……,就算以變種人的標準來說,他也過分活潑了。
但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
天球交會剛結束時,人類幸存的數量不多,平均壽命也短得離譜,于是你們靠繁殖的速度維持存續。
和對性的渴望從此與人類同在。**徹底支配住你們,甚至勝過你們的生存本能。什麼?我快死了?那臨死之前,干嗎不先做個愛呢。簡而言之,及時行樂堪稱你們的人生哲學。」
維克多沒插嘴,也未予置評,盡管不完全認同,但對方說的有部份是事實。
「而可悲的是……」阿瓦拉克續道,「男精靈厭倦無趣的女精靈,開始垂青樂于獻身的人類女性;而同樣厭倦的女精靈沉溺于墮落的好奇心,轉而鐘情于樂此不疲的人類男性。
精靈本來有機會趁著依然強勢時消滅人類,當時先代賢者就有過疑慮,擔心等你們壯大起來,可能會開始攻擊他們。
但你們在精靈當中有了盟友。他們是推崇互惠、合作與共存的艾恩.希迪一派……而且他們不願承認與你們同床共枕的事實。」
「嘖嘖嘖!我還是個孩子啊!
種族將近一千五百年的性史,我個人不感興趣,況且這也不是你們想利用希里配種的理由!」維克多沒好氣地說。
「不,你不懂。這些和希里關系重大。」阿瓦拉克的語速加快,「希里是勞拉•朵倫•愛普•希達哈爾的後裔,而勞拉•朵倫贊成與人類共存。
當然,主要是與一個男人共存──人類巫師,洛德的克雷格南。勞拉•朵倫與克雷格南成功地‘共存’許多次。
他們真愛的共存,上古方言讀作修干,今天稱為的行為,導向悲劇的原點──她懷孕了。」
講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稍稍停下攪拌棒,狩魔獵人眨眨眼楮,「為什麼?懷孕不值得高興嗎?沒有生殖隔離,等于種族融合的開端。」這是他的知識盲區,屬于前世記憶選擇性遺忘的背景。
「問題在于,勞拉•朵倫不是普通精靈。她的基因非比尋常!
‘長者之血’,或者說提純的上古血脈,是許多代賢者接棒努力培養的結果。
如果與其他基因──當然是精靈的基因──結合,她將會生下一個獨一無二的孩子;但懷上人類的子孫卻葬送這個可能,她的輕浮浪費掉經過數百年計劃與準備、即將獲取的成果。
至少我們是這麼認為的。
沒人覺得克雷格南的混血子女能從母親那里繼承到有價值的東西。不,如此不相稱的婚姻不可能帶來任何好處──」
「所以,」維克多插嘴說,「你們嚴厲的懲罰他們倆夫妻?」
「跟你想象的不同,」阿瓦拉克嘴角揚起一絲冷冷的譏誚,「雖然勞拉•朵倫和克雷格南的關系給精靈帶來難以估量的損失,但謀殺克雷格南的卻是人類而非精靈。
導致勞拉殞命的也是人類而非精靈。雖然許多精靈有理由憎恨這對戀人,其中包括私人恩怨。」
精靈語氣的微妙變化,讓維克多品出些許意涵,他想到游戲當中,阿瓦拉克似乎是勞拉.朵倫的「舌忝狗」──注意這個用詞並不準確,只是方便領會精神。
「不管怎麼說,」阿瓦拉克續道,「共存的美夢像肥皂泡般破裂,艾恩.艾爾族選擇離開這個世界,成為傳說中的狂獵。
而留下的艾恩.希迪族,幾百年後與人類開始血腥戰爭,並落到今天這樣悲慘的境地。
可在此期間,勞拉的基因……毋庸置疑,經過歲月流逝,它並未消失,反而進化了。不幸的是,它也發生了突變。是的,是的,你的希里是個變種人。」
這次精靈沒等他開口。
「當然了,這種事情女術士怎麼可能會錯過,自然要插上一手。從幾代前開始,她們就故意撮合選中的男女,想探究長者之血的秘密。
但最終,她們的嘗試徒勞無功,生命會自己找尋出路。
事態失控失控的猝不及防。
沒幾個人能想到,勞拉的基因在希里身上重生時,會變得如此強大,而這份強大,恰恰是她被追殺的導火索。」
空氣隱隱有些焦灼。
冷不防就在這個時刻,維克多攪拌的那鍋魚湯,陡然發出耀眼光芒!
緊接著出現在鍋里的物件,讓安古蘭瞳孔晶亮,初次見證煉金術的阿瓦拉克則霎時傻眼。
有一說一,這道料理實在太美麗!但也太不科學了!
好端端煮一鍋湯煮到會發光,絕對是很奇怪的事情!若說里面富含螢光劑成分!剛剛卻沒有看到他添加?
更何況鍋里的東西跟魚湯沒有一毛錢關系……
「沒關系,我不管其他人是怎麼想的。總而言之,我將印證,所有對希里的覬覦到此為止!哪怕為此必須要動用些許暴力!」
廚師霸氣的宣言斬釘截鐵。
松手攪拌棒,剛剛還熱騰騰的鍋子現在居然冷涼涼的,一絲熱氣都沒有,任憑維克多從里面捧出一座透明的「冰山」。
接著從他右手義肢,驀然響起神奇的旋律,不知為何帶給人一種這道料理會好吃到爆的感受。
後來,安古蘭反覆追問才得知,曲名叫作《萬里ソ長城》。
……
忽忽幾百年時間流逝。
這天位于史凱利杰群島.凱瑞絲紀念堂廣場上,舉辦的「御前刀工料理」對決中──
某位背著斬馬長刀,似乎隨時能轉職劍聖的廚師正意氣風發,「嗨!各位評審,感到榮幸吧,你們正在見證傳奇!
我手中拿的就是北辰天狼刃,需要大師級煉金術士,將北方冰河找到的寒冰,在保持不融化的情況下進鍋附魔而成。
如剃刀般銳利的菜刀,本身蘊含的冰氣能避免熱對肉質的影響,是一把完美的菜刀。
缺點只在于懾人的冰氣會凍傷使用者右手,並且北辰天狼刃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完刀身會徹底粉碎。
不過,一切犧牲都很值得,因為出現在各位面前的,正是傳說中黃金鷹安古蘭女士,發明的傳奇料理──
「烈冰鮮鯛山」!
喊出料理名字瞬間,他臉上的自豪難以掩飾,「通過‘羅漢水晶斬’這門獨家刀法,我將極薄的真鯛生魚片附在山狀冰塊上,再搭配添加麻油的特殊沾醬!
冰塊的低溫完整保持住真鯛美味,使真鯛在口腔溶化時,彷佛能感受到春天中生命復蘇般天堂的感覺。令人流連忘返哪!」
何等讓人震驚且不明覺厲的介紹啊!
一臉懵逼.jpg的評審听完,紛紛迫不及待開始試吃,接著全露出魂飛天外.jpg的高潮表情。
「我的嘴里,彷佛有白霜的寒風吹過!」
「哎!不可思議,北辰天狼刃醞釀的生命,就這麼突然的破冰而出。」
「嘴里的溫度,讓真鯛滑潤爽口的美味立刻擴散開來!如此難以形容的柔順口感!真是天堂啊!」
「這……這也太神奇了!彷佛活生生的鯛魚在嘴里跳躍!」
整合評審們發表的意見,簡單來說就是料理的美味直擊心靈,那是宇宙在爆炸,是恐龍在奔騰,是隕石在墜落,更是無數手拿扇子與彩帶的仙女在翩翩起舞。
扇子上面還寫著「好吃」!
超絕美味!
-天國-
極樂至福!
………。
然而很遺憾的是,最終這場「御前刀工料理」對決,勝利者卻並非這位重現傳奇料理的廚師。
刀工技藝精湛的人,敗給一個把鯛魚剁碎作油炸春卷的家伙。
只能說有些人生來就是勝利組,憑借特級廚師的證明臂章「?」,文不對題都能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