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聯和市府合作很順利，選址在新設置的濱海化工區，配套項目和未來三期建設都考慮完全，現在自來水和電力管線正在緊鑼密鼓鋪設，做好三通一平。
「市府李秘書電話。」
「就說我不在。」甘笛黑臉，成天為了合作訪談找契機，我跟杜聯不熟，煩都煩死了。
岳全︰「我們領導說他不在。」
六親不認的甘笛，配上嚴苛的市長，秘書夾在當中左右為男。
「這小子可以，我說話都不好使。」李達康笑道，捐贈後躲避漩渦去上學考試，然後回來就躲在公司，不給記者團一絲絲縫隙。
燕京權威媒體采訪都不給機會。
寶成紡織廠印染車間，劉棟皺著眉呆呆看著有色差的同一批次產品，他把印染生產分批到寶成和原華新車間，生產任務一家一半，結果單獨看不明顯，但是將內衣放置一起，紅色內衣有細微色差。
「廠長，問題不大，是在色彩範圍內，分批次供貨看不出來。」屬下提出建議，「極地抽檢很簡單，他們現在供貨壓力大。一旦咱們承認有質量問題，有可能會取消咱們的生產資格，這批貨是華新車間，李廠長那邊會有意見。」
寶成和華新合並後，山頭林立，各成一派，華新認為他們的公司沒有，現在上下要討說法，而且那邊機器老化，印染水平不過關。
劉棟一時間很難抉擇，他回到辦公室點燃一根煙。
選擇睜一眼閉一眼，慢慢磨合雙方，華新會有所改善。一旦退回這批貨，李志強肯定認為自己是找茬，不利于團結干部。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悖于甘笛的高端品牌戰略，兩批次購買穿上站在一起，能分辨出問題。
如果是甘笛會如何選擇，他下意識撥打電話，「喂，哪位？」
「哦……甘總，我是劉棟。」他決定照實說明，把問題甩給拍板人，看看對方如何選擇，「極地公司外包有批印染產品出現色差……」
甘笛立刻從床上起身，還有這種好事。
「產品有瑕疵肯定不能上線，質量是必須保證的，貴公司設備問題，我會統籌考慮，這批貨運往極地公司，我們按照協議交易，由我公司處理。」
寬厚、大氣，甘笛不愧是大格局的企業家，竟然不惜讓自己公司損失，也要保證質量。
「甘總，我明白了。」
偌大紡織廠這點事情解決不了，劉棟就別干廠長，他喊來車間主任，「華新這批貨銷毀，然後通報批評。」
「李廠長那邊肯定會鬧。」下屬聯想到對方脾氣，頭皮發麻。
「華新設備老化，停產整頓，貸款購置設備。」劉棟決定站在甘笛一方。
【極地公司共欠各類貨款1700萬，賬號5100余萬元，有形資產約470萬，各類庫存材料780萬，產品銷售6800萬元。淨利潤2900萬（1000萬上限），極地公司處于盈利狀態】
問題很多，雖然有難度，但是必須花錢把這波氣勢壓下去。
甘笛抖擻精神，準備把一切搬入正軌，將利潤壓低到1000萬以內，恢復員工額外系統，田建和杜元方不在公司，是該好好教訓你們一次。
大家起立鼓掌，迎接董事長回歸指導他們的生產技術會議，因為杜元方調職、田建進修，狄茂典提拔上兩名青年骨干，「鄒亮是技術員出身，現在負責車間。吳陽暫時替代元方的空缺。」
「內部挖掘挺好，暫時無需招聘。」系統上限還在38人，他也無奈，狄茂典曾經提議招聘董事長秘書分擔甘笛的工作。
無論是不是他想象的女秘書，不能突破系統限制，無奈一概拒絕。
「12月份計劃生產？」
「估計能到32萬。」
好像比上次預估還要多2萬，現在確實不愁賣，濱海地區和周邊鋪開，大量報道都是拳拳愛國心，極地保暖內衣質量過硬，甘笛在這方面沒有偷工減料，本想不打廣告，結果卻被杜聯偷襲。
賬號上的資金也太多了，上千萬，廣告是很難花銷。
「貨款沒有付清嗎？」
狄茂典對照材料，「主要有棉縴維，供貨商是找寶成紡織廠供應的，那邊很爽快，一季度一結就可以。氨綸紗和魯省達成優先供貨協議，他們廠長希望能夠在濱海氨綸廠建成後考察，希望獲得杜聯的技術協作。
還有硬紙板，孝感村造紙廠，劉裕，哦，就是劉家兒子，當時給他們解決債務，劉裕很感激，所以一直按期供貨，這邊是半年結賬。」
被將軍了，如果說現在一手錢一手貨，很難說服大家，賬單期截留資金本是未來互聯網電商的拿手好戲，現在成為極地的累贅。
不要緊，系統考驗的是淨利潤。
甘笛︰「我明白大家對于資金流的渴望，在極地公司歷史上，從未有過如此多的資金，踏實。
但是我們的願景不是成為一家普通企業，要做百年老店，那麼我們集中如此多資金，對一直積極供貨合作伙伴來說，卻不是好事。
他們同樣會遇到資金壓力，同樣會遇到生產問題，只能咬牙堅持。現在我們是先人一步，但是仿制是很輕松的，懂行的人拿到手，拆解後能分析出怎麼做，到時候我們怎麼辦？」
狄茂典沉思後點頭，「我們有杜聯合作實驗室，現在已經搭建完成，正在調試階段，後續有實驗員繼續進行紡織方面研究。」
「投入多少？」甘笛追問。
「500萬。」
「太少，這就是我要說的，企業發展不能摳摳搜搜，每年至少拿出淨利潤20%進行研發，就是要不斷提升質量，提升各項指標，我們才能永遠走在前列。」
每年淨利潤20%，即便是這2個月突然爆發，至少千萬的研發資金，等到94年市場平穩，預計要2000萬的研發經費，鄒亮和吳陽對視一眼，總算是被董事長指點一次，研發是重點。
「回到我最早說的，做百年老店，不能光靠自己，棉縴維是天成紡織廠提供，是否對方有需求？對方在我們困難時候賒賬提供設備，現在對方是否有提升設備的想法？
孝感村造紙廠我去過，記得他們規模不大，資金鏈肯定不富裕，是否有環保設備，是否需要擴大規模，提升紙板品質，都是我們需要考慮的。
劉棟廠長剛剛和我說印染時的色差問題，我們要引起重視，在生產質量上下功夫。所以開啟合作伙伴升級計劃，每年拿出利潤的15%提升供應鏈的企業設備和管理。」
甘笛喝口茶，這樣又能花出去上千萬。
大家不斷記錄，不過提升設備和管理企業應該是對方的企業內部問題，極地公司可以換一家企業或者干脆自己建造。
毛彪皺眉問︰「甘總，沒必要吧，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利用本金或者貸款買設備，建一座造紙廠，自己做才能做大做強。」
後市兩種模式，談不上好壞，一種是小米模式，供應鏈依托市場選擇代工廠，優勢是輕資產，缺點是抗風險能力差。
股票差點尿褲子。
還有一種是全產業鏈搞定，但是未來模式很難有企業能做到類目齊全，只能在產業鏈短的行業內玩玩。關鍵部分自營生產，優勢是抗風險能力高，但一旦市場風向轉變，重資產模式轉型困難。
問題是做大做強，重資產都會在補貼系統上體現，避免囤積生產資料，甘笛天然選擇提升合作伙伴的能力上，武裝一群白眼狼他才開心。
「你會因為想吃點肉，就開一個屠宰場嗎？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我們做好銷售即可。」
董事長所圖甚大，要把上下游企業聯合起來，這樣氣魄確實是他的作風，「甘總，後續我們會跟蹤，持續推進。不過氨綸紗沒必要，魯省是希望通過我們與杜聯合作，但是我們的供貨渠道穩定，杜聯已經開始緩慢供貨，通關現在較慢，等到94年1月開始會大面積供貨。」
「不，答應他們。」甘笛沉吟片刻，「第一，國產力量壯大的話，總會可以制約杜聯的力量。第二，保暖內衣的關鍵材料就是氨綸紗，所以必須有備選方案，即便國產質量稍差，萬一杜聯反悔，或者是國際貨輪延遲呢，必須有憂患意識。第三，不僅如此，允許他們對濱海化工廠建成後考察，共同提升。」
毛彪︰「甘總，是不是太無私了。我承認備選方案是有一定考量。但是我們提供本金幫助對方升級技術，而且還提供技術方案，公司損失利潤，沒有獲得任何回報。」
狄茂典習慣性轉頭看杜元方，座位上已然換人是懵懂新面孔，吳陽不知所措，突然想起杜科長臨走時的交代。
一定要用甘總的思路去琢磨問題，想想甘總做法背後的深意。
先排除掉甘總搞垮公司的想法，甘總選擇這時候去援助或者是提升合作伙伴，肯定是預見到危機。
吳陽舉手示意︰「如果打價格戰，公司能夠堅持嗎？」
毛彪心算，「不行，南方雇佣人，都是找熟練工，然後帶普工直接上手，計件付錢，根本沒有保險和月薪，35元的成本。」
「咱們呢？」
「11月時估算是90元，12月能降到85元，但是很難在降低。」
「所以甘總提出的加強合作伙伴是很有必要，提升質量和品質是極地公司唯一可行路線。」
1個多月的銷售旺季，現在南方市面上已經出現簡易版本，80元一件，確實很難不讓人動心，穿在外套里的保暖內衣，誰會看認品牌。
董事長的意思是必須在眾多玩家沒進場前，積極進取，把利潤滾動起來，把供貨商深度綁定，才能更好的合作。
吳陽拍拍腦袋，望著甘總的笑容解讀，好像有點牽強。
甘笛開一上午會，伸伸懶腰，腦補怪杜元方不在，一個個腦袋上冒著黃色的問號。看著大家有疑問也不敢問的模樣，這一波打擊到了。
甘笛乘坐皇冠回到舒服的宿舍，順路特意買的肥宅快樂水配炸雞，開始補傅堅老賊的幽游白書。
幸好知道他這本書沒太監，不然非把他的麻將桌砸了。
吳陽夾著筆記本，手里的筆在空中亂畫，還在思索甘笛的策略，問題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資金都給外公司花了。
公司什麼都沒撈著，憋屈啊。
杜科長，現在已經是杜總經理也不在。
狄總辦公室門打開，伸出一只胳膊把聚精會神的吳陽拉進屋內，原來屋里與會者都在，桌上擺滿瓜子花生，補充植物蛋白，大家邊吃邊想甘總的戰略緣由。
狄茂典︰「元方什麼意思？」
「咱們都被他看扁了，這家伙故弄玄虛，說大家執行即可。」鄭春紅放下電話傳達消息。
「既然元方認可，我隱約覺得這是甘總的一盤大棋，是長遠布局。」
「好不容易淨利潤預計能破3000，每年20%的研究經費還算能承受，15%的提升伙伴計劃算什麼？」毛彪不敢正面和甘笛懟，背後吐槽。
「其實公司招人的話，造紙廠我們自己干啊，印染和織造車間加人，寶成我估計3年，直接給他們干趴下。」
人多就管理者就多，杜元方升任飛流飲料總經理，管理200人左右，儼然一方諸侯，其實和老絲綢廠的資歷比起來都要低，就是因為理解甘總的策略通透，就被甘總調任。
「話說甘總為什麼不招人？」這是鄭春紅最難理解的，甘總是厚道人，對待員工優厚，三角債和通貨膨脹，市面上的米面糧油比90年漲幅不知道多少，根本不愁賣，而且招工很輕松。
區府也曾經希望安排一些人員，畢竟企業有殘疾和復原的名額，甘總本來很高興，結果突然就郁悶，然後拒絕，寧可多交錢了事。
丁自明︰「上次我們解讀可以招收臨時工和外包公司生產。」
「你的意思是甘總永遠不招正式工，現在員工老化面臨退休，李莉勞模最多還有5年就退休，然後企業就不生產了。」
狄茂典︰「公司最重要的是什麼？」
「保暖內衣啊。」
剛才甘總說得清楚，大家內心更加清楚，紡織產品模仿性非常強，選擇滌綸或者其他材質一樣可以做，南方出現模仿者，雖然是雜牌子。
「極地人。」
「對，就是品牌。甘總不惜捐贈1.5億也要宣傳保暖內衣，借助新聞聯播優勢，茶余飯後都是熱議此事，已經奠定極地人品牌的群眾基礎。花費300萬的廣告拍攝，請馮導拍攝第一版，听說馮導已經有接下來的計劃，和電視劇聯動。所以質量和品牌是甘總的要求。」
經過狄茂典的啟發，毛彪率先沉思，一種未曾走過的企業道路，他閑來無事從雜志上，倒是听說過可口可樂的品牌文化，即便所有廠子都毀掉可口可樂還是可口可樂。
只要有廠子，依舊會暢銷。
「還有一個問題，廠子不在公司把控，質量怎麼辦，他們能按照我們的要求提升？」
鄭春紅︰「我想可以和甘總的提升伙伴計劃結合，每年對他們進行審核，對他們的質量和生產都做出詳細規定，然後有的放矢將資金用在刀刃上，比如對生產成本每年降低3%。」
吳陽也想到了，「還有科研經費，掌握品牌和新產品的研發，這樣就能利于不敗之地。」
一地的瓜子殼，大家越聊越精神，連吃飯都錯過，突然對甘總10年布局豁然開朗。董事長留下的謎題總算是解讀明白，輕資產的歐美模式復刻，把握核心品牌戰略，其他都可以逐步替代，逐步車間內高企的成本會自動隨著退休下調。
「甘總煞費苦心啊。」鄒亮想著甘總晚上回到宿舍都要殫精竭慮的伏案做企業策劃，董事長比當技術員辛苦多了。
「大家注意保密啊，這是甘總的長遠布局，短期內我們還要應對其他公司的產品沖擊，這次冬季的先發優勢必須利用好，大家抓緊做好生產和銷售。」
茶話會很成功，鄭春紅慢慢收拾，沒有杜元方，集思廣益也能尋找答案，以後看來要形成慣例，找時間多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