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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隱退儀式

金樓本叫共合樓,因其滿堂貼金,人們都稱之為金樓,那是富豪們交際消遣的地方,吃喝玩樂,衣食住行應有盡有。

它是當地第一家有電梯的堂子,堂子是秦樓楚館的俗稱,而金樓就是一座青樓,號稱「太子進太監出」是讓人千金散盡的地方。

所謂風塵之地,自古多性情中人,這小小的一座金樓卻也有著不少藏身不漏的高手。

有人看金樓是一片銷魂地,有人看金樓是英雄處,而在王學斌眼里,這充其量算得上是一個英雄冢,埋藏著不少冢中枯骨。

宮羽田坐在台上,一臉鄭重,他的大徒弟馬三在他後邊站著,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台下的各位拳師,王學斌和宮羽田的其他弟子站在台子的一側,看著台上。

「我這輩子只成了三件事。」

「合並了形意門和八卦門。」

「接了我大師兄的班。主事中華武士會,聯合了通背、炮錘、太極、燕青等十幾個門派加入。」

說著宮羽田環視了一眼,語氣自得的說道︰

「最後是搓成了北方拳師,南下傳藝。」

「民十八年兩廣國術會成立,五虎下江南,就是我和李任潮先生在這座金樓談定的。」

「我是老了,新人要出頭,我的隱退儀式在北邊辦過一次。」

「今次蒙精武會的邀請在這兒再辦一次,是想給南方的老哥們兒老同志做個告別。」

說著宮羽田抱拳拱手向台下諸位示意。

「在東北和我搭手的是我大徒弟馬三,我的班他接了,諸位可是得照應著他!」

宮羽田一邊說一邊用手里的扇子向後一指,馬三也是故作姿態的向台下抱了抱拳,接著宮羽田語氣微微有點遺憾的說道

「本來,我還想辦最後一件事,就是把南拳北傳,可惜,我沒有時間了。」

「在這里隱退儀式上跟我搭手的,我想是位南方拳手。」

說完宮羽田抬起頭挑著眉毛看了諸位一眼,說道︰

「當然得大家認可才行。挑一個吧。」

說完也不管門人弟子的詫異,起身拱了拱手,招呼了王學斌一聲,便向旅館走去。

到了房間,宮羽田坐在沙發上似是回憶著什麼,王學斌緊跟其後,見宮羽田坐在沙發上出神,也不說話,自桌上倒了一杯茶水,走過來遞給宮羽田。

宮羽田下意識接過茶杯,然後頓時回過神來,看了看王學斌,又看了看手里的茶,有些自嘲的笑道︰

「老啦老啦,人一老就愛出神。」

說著喝了一口茶,問道︰

「學斌,你近年來縱橫江湖可知道這佛山有什麼出彩的人物?」

王學斌提起茶壺給宮羽田續滿茶水。

「宮師又說笑了,晚輩哪算得上縱橫江湖,這佛山嘛,好手不少,要說出彩的人物應當要數葉問了。」

宮羽田把玩著茶杯,十分感興趣。

「哦,葉問?」

王學斌放下茶壺。

「對,葉問,他是本地的世家大族,師從陳華順老先生,功夫是他二師兄吳仲素代師傳授的。據教我詠春拳的那位先生說,葉問的拳進退有度,功力頗深吶!」

「呵!你小子還學過詠春?」

宮羽田驚奇的說道。

「只學了小念頭和尋橋,標手和木人樁未得傳授。」

「哈哈,我就說你小子怎麼買到佛山的車票,原來是武痴王要出山啊!」

宮羽田听到王學斌那頗具遺憾的語氣,笑著調侃到。

王學斌也不害臊,坦誠的說到。

「大家互相交流嘛,博采眾長總沒有壞處,大不了拿我這一身所學交換,大家都不吃虧。」

「好胸懷!」

宮羽田听著,比了個大拇指嘆道︰

「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們要有你的胸懷我也就不用這麼操心了!」

說著宮羽田發現徒弟沒在,皺了皺眉,向著門外喊道︰

「馬三!」

門外進來一個弟子拱手回稟道︰

「師傅,馬師兄他還沒回來。」

宮羽田聞言心里頓覺不好,繼續問道︰

「他留在那里干什麼?」

「這個這個」

「說!」

宮羽田雙眼圓睜瞪著這個弟子。

「師兄說入廟燒香得先拜山門,想跟您老搭手,得先過他那關。」

宮羽田聞言雙目微闔,皺著眉頭往沙發背上一靠,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抹笑容,向著王學斌說道︰

「見笑了,劣徒不成氣候!」

王學斌聞言回了一句

「哪里的話,馬師兄不過是不忍您折損名聲罷了,您先歇息,我也回房收拾一下。」

說著借故出了房門。

屋里的宮羽田沖著弟子說道︰

「你去告訴馬三,他要是還認我這個師父就給我滾回來!」

宮羽田心里都明白,所謂拜山門只是一個借口。

當初在東北隱退儀式上是馬三和宮羽田搭手,宮羽田犧牲了自己的名望,捧起了馬三這一塊招牌。

現如今宮羽田要和南拳拳師搭手,就是要借自己的名望再捧起一位南拳拳師,以達成自己南拳北傳的願望。

宮羽田是不在乎自己的名望的,他的名望是打出來的,一輩子沒有敗績,所以他不害怕折損自己的名望,只要功夫在,他就有底氣。

可是馬三不同,他的名望是宮羽田捧起來的,他既害怕自己折損了這份名望,又不想與別人共享這份榮譽,因此他的拳法越來越爆裂,做事也越來越沒有分寸。

宮羽田心里也很後悔,他原本是打算捧起徒弟,由徒弟接他的班,繼續完成他北拳南傳的事業。

可是自從和徒弟搭完手後,他徒弟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宮羽田心里清楚,自己是操之過急了。

老祖宗有句話叫「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而他的徒弟確確實實是拔苗助長了。

他此次在火車上邀請王學斌也是為了打個保險,一旦他徒弟接不住北拳南傳這個擔子,北方拳師也能有個人頂上。

他了解王學斌,是孫祿堂的關門弟子,功夫頗具火候,而且知道他那些個荒唐事跡,知道他是個不為名利所累的人。

結果在火車上一搭手才發現,王學斌功夫已成宗師。

當下下定決心傳他八卦掌,也是為了讓王學斌欠一份人情,將來他也好開口托付。

可哪知道,他這隱退儀式還沒辦就鬧出這麼一檔子事。

他本想隱退儀式上找一個能服眾的南拳拳師,台上搭個手,然後私下里在和他商量南拳北傳的事宜。

現在倒好,儀式還沒辦就引起了南方拳師的眾怒,宮羽田心里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不一會弟子帶著馬三進來,宮羽田看了弟子一眼。

「你們都出去,把門關上。」

然後沉默了半晌,問道︰

「你知道為什麼刀得有鞘。」

馬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因為刀的真意不在殺,在藏。」

宮羽田雙眼盯著他的徒弟,敲打道︰

「你的刀太銳,得在鞘里好好藏藏。」

馬三很是自得的說道︰

「我的鞘,就是師父您,您在,我出不了亂子。」

宮羽田看著自以為計得的馬三,失望無比,他的徒弟還在耍小聰明,只能嘆息他器量有限,上限就是如此了。

「我藏不住你,十年之後在成名吧,現在就離開這里。」

宮羽田說著身子前傾,厲聲說道︰

「趕不上火車,我斷你的腿。」

馬三聞言一臉不服氣的甩門而出。

宮羽田見徒弟走了,身子疲憊的靠在沙發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宮羽田雙手搓了搓臉,整理了一下表情,沉聲說道︰

「進!」

「宮師,來嘗嘗他們這里的羹,我剛剛喝了一碗,覺得不錯,就又要了一些。」

王學斌手上墊著毛巾,端一個煲,另一只手拿著幾個小碗,徑直給宮羽田盛了一碗,雙手遞了過去。

「他這里的羹我以前沒喝過,要了一些,給您也嘗嘗鮮。」

宮羽田接過湯羹,笑著說道︰

「早就听你師父說過,你小子嘴刁,手藝也好,什麼時候給我老人家也露一手,讓我也嘗嘗你師父炫耀的手藝。」

王學斌拿著毛巾擦了擦手,放到一旁。

「沖您這句話,晚上留著肚子,我給你碼一桌,也讓您見識見識爺們的手藝!」

宮羽田聞言暢懷的笑道︰

「哈哈,那我就等你的手藝啦,晚上咱爺倆整一桌好好聊聊。」

說完笑著喝了一口湯,湯一入口,頓時臉色一變,抓住王學斌的手腕問道︰

「這湯你在哪要的?」

王學斌的手先是一緊,然後慢慢放松道︰

「這是金樓送過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湯,只說讓暖暖身子,我嘗了一口覺得火候不錯,就要了一煲。」

王學斌有些狐疑的看著緊張的宮羽田,問道︰

「怎麼,這湯有問題?」

宮羽田又喝了一口湯,仔細咂模了一下滋味,放下湯碗,面露復雜。

「小子,走,今天爺們帶你去見見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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