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
陳季川耳畔有縹緲仙聲響起。
聲音出現。
畫面出現。
他抬起頭，就似乎隔著一層虛空，真真實實見到了兩位道人。
一個是身著陰陽法袍的儒雅中年。
一個是身著青色荷葉道袍的中年。
二人似在雲端，正向他看來。
陳季川看一眼二人，沒有動用‘洞悉’，但心中就升起一股明悟，自然而然的知悉二人身份。他連忙起身，沖著二人拱手，口稱︰「小仙周衍，見過二位仙人。」
洞淵仙人。
青荷仙人。
陳季川心間一肅。
這二位仙人的名號他都曾听聞過，其中特別是洞淵仙人，在宇宙間、在真仙中的名聲威望極高。
一個‘洞淵誓’，無論正道、魔道一旦立下，全都要遵守，不敢違背。
甚至陳季川當初在神州天地中，也曾向著‘洞淵仙人’立下過‘洞淵誓’。
但以往都只是听聞，而且也僅限于一個名號跟一個‘洞淵誓’。
今日是第一次見著真人。
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背景下。
「洞淵仙人。」
陳季川心中琢磨著，不知其來意，有些忌憚。
他雖然沒听過‘洞淵仙人’有什麼惡名，但僅一個‘洞淵誓’就足以讓他忌憚。廣大宇宙中，因違背誓言而死在‘洞淵誓’之下的真仙不知凡幾。
論殺戮。
論起在真仙中的凶名。
‘洞淵仙人’即使不是第一名也能排在前列。
而且這一位精通因果大道，廣布‘洞淵誓’，也不知道是只為了修行還是藏著其他什麼算計。
比如這一次。
陳季川有一門門大神通在身，其他古仙人，好比‘青荷仙人’，全都尋不見他的蹤影，更別說隔空談話。
唯有‘洞淵仙人’。
他直接就找到陳季川的下落，隔空傳音。
這份洞察、掌握的本領，也讓陳季川忌憚。
因此此時打交道，他存著十二分的小心。
而這一邊。
洞淵仙人卻沒那麼復雜的心思，他看著陳季川︰「周衍，貧道受好友相托，尋你有事相商。」
他說著。
一旁青荷仙人順勢接過話來，他沖陳季川道︰「周衍，貧道觀你‘分身術’頗為不俗，願以寶物或是其他與你交換，你可願意？」
青荷仙人開門見山。
身為古仙人，特別是‘青荷仙人’跟‘洞淵仙人’這樣從仙古時期修行至今的老牌古仙人，他們壓根不缺神通。
只不過神通易學難精，而且許多神通都需要有與之配套的功法才能發揮出別具一格的威力。
比如‘懸河仙人’。
他也是古仙人。
可他掌握最精深、自身最看重的幾門神通，比如‘血影神照’、‘毛仙煉術’、‘三尸元神術’，包括‘點仙指印’，都跟他修行的根本法《血影毛仙大法》相匹配，參習掌握的難度比其他不搭邊的神通小的多不說，發揮出來的威力也比其他神通要大得多，而且一般還能反哺功法修行，印證大道。
故而。
他們一般看不上其他神通，得了也沒什麼大用。
除了他們覺得有些名堂，對自身神通有補充有借鑒性可印證的。
比如陳季川的‘分身術’。
青荷仙人見了，就生出興趣。
「分身術。」
陳季川心意一動，看向青荷仙人，又看向洞淵仙人。
洞淵仙人提醒道︰「青荷道友有言在先，不叫你吃虧，也不勉強你，願不願都隨你。」
他這是擔心陳季川會錯意，以為他們來者不善。
陳季川听完，心中有些古怪，搞不清洞淵仙人跟青荷仙人弄的什麼名堂。
但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跟古仙人打交道的機會。
這可不常有。
他想了想，當即道︰「青荷仙人能看上小仙的微末手段，是小仙榮幸，小仙自然願意。」
說著。
陳季川就從袖中取出一卷金書，將神通層次的‘分身術’完整錄入，然後呈上。
‘分身術’從神通到大神通，是一脈相承。
其中神通版本，修行至第六重境，能擁有五十三萬一千四百四十一個分身，其中可同時存在六個完美分身。
這在分身數量上超過大神通第二重境。
但在完美分身的數量跟本質上，是遠不如大神通的。
不過數量方面的差異，特別是完美分身數量的差別，大可以推月兌到自己的根本法上面。至于完美分身能不能修行，這些個更深層次的內在情況，沒真正看過大神通版本的‘分身術’，青荷仙人可沒處知道。
神通版本足夠糊弄他了。
再者說。
陳季川這‘分身術’，即使是神通版本也極為不俗。
第五第六重境——
數十萬普通分身。
五六個完美分身。
這對‘青荷仙人’這樣的古仙人，也有一定提升。
倒也不全是糊弄。
因此陳季川給的干脆。
這一邊。
青荷仙人見陳季川這般干脆，他也歡喜，笑顏道︰「貧道不白拿你神通，你如今在大乘境中已無敵手，甚至能夠跟懸河仙人過上一兩招，當前最要緊的，不是神通，不是法寶，而是道行。」
青荷仙人在洞淵仙人跟前，果真不食言。
他將手掌一翻，上面有一個袖珍葫蘆，蔥蔥郁郁。
青荷仙人沖洞淵仙人笑道︰「貧道在宇宙外游歷時，曾偶得機緣，有幸聆听到一段樂曲，如大海浪潮一般，能洗滌心靈，陶冶情操，貧道將其稱之為《碧海潮生曲》。此曲多變，不同人物听後有不同感受，隨心意而變。大乘境多期盼能登古仙境，听這樂曲，則大半能助道行提升。就連貧道當初听聞，也大有收獲。」
青荷仙人將手中葫蘆遞給洞淵仙人，轉頭沖陳季川道︰「這葫蘆中，有三重樂曲。第一重是貧道當初聆听時隨手錄下的原曲，意境高遠，但只能听一次。另外兩重則是貧道東施效顰模仿得來，難登大雅之堂，但對你等大乘修士多少也能有些助益。」
他說完，介紹完，沖陳季川問道︰「如何，可還滿意？」
《碧海潮生曲》！
連青荷仙人都大加贊賞、大有收獲的樂曲。
這葫蘆中居然有一段原曲，還有青荷仙人後來模仿的兩段。
陳季川很期待，也很滿意︰「多謝青荷仙人，小仙愧受！」
這便是成交了。
青荷仙人一听，面上帶笑，看向洞淵仙人︰「麻煩道兄。」
「客氣。」
洞淵仙人輕一揮手，就將陳季川手中記錄著‘分身術’的一卷金書與他手中青荷仙人遞來的‘碧海潮生曲’換了個位置。
他這位老牌古仙人的手段，不帶絲毫煙火氣息，與懸河仙人有極大差距，陳季川努力去看，但第一眼卻沒能看出內里名堂。
于是心中對‘洞淵仙人’的評價又抬高一等。
陳季川心念劃過。
而隨著《分身術》跟《碧海潮生曲》的交換，交易這就完成。
陳季川跟青荷仙人各自歡喜。
洞淵仙人看向陳季川，略微點頭，勉勵道︰「周衍，你有古仙之姿，當好生修行。」
青荷仙人粗略看過一眼‘分身術’，心下愈發滿意，他也沖陳季川笑道︰「小友，我們等著你。」
二仙話畢。
洞淵仙人、青荷仙人便一同消失，虛空彼岸再度虛無，若不是手中葫蘆，仿佛方才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
但二位仙人的話音還在耳畔縈繞。
殷殷期盼，溢于言表。
「看來這二位仙人倒是跟‘伏柳仙人’有些相似，都是願意提攜後輩，願意這一方宇宙有更多的古仙人出現，跟懸河仙人截然相反。」
陳季川一開始對兩位仙人的突兀出現還存著不小忌憚，但一番接觸下來，特別是二仙臨走時這番話，倒讓他放下不少戒心。
他一向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摩這些修仙同道，但也不認為人人皆惡。
換位思考。
如果換成他是古仙人，見到一個如‘周衍’這樣——神通犀利、道行高明，又重情重義、知恩感恩的真仙，他也樂意在其還未成道前，去結個善緣，去幫襯一把。
與人為善，與己為善，何樂不為？
「古仙人。」
陳季川看一眼手中寶葫蘆。
而後笑一笑。
就將這個插曲按下，一邊繼續煉化兩具仙尸，一邊調整狀態並放開對修為的壓制。
「《碧海潮生曲》。」
「既然青荷仙人都說了這段樂曲對悟道有助，對他這樣的古仙人都有裨益，那就不能怠慢。」
陳季川放開修為，頃刻晉升四境。
他這一次欲要以最巔峰的狀態最完美的狀態，去聆听這一段《碧海潮生曲》。
同時。
這也將是他這一世修行六百萬年參悟兩具仙尸二百萬年後，第一次嘗試沖擊古仙人境界。
成則萬劫不磨。
敗則再接再厲。
「試一試。」
陳季川正在做準備。
……
時間流逝。
經歷洞淵仙人跟青荷仙人的小插曲後，往後依舊安寧。
在這一方宇宙，在這些古仙人中，懸河仙人尋不見陳季川，青荷仙人也尋不見陳季川。
唯有洞淵仙人。
因陳季川立下過‘洞淵誓’，跟他有因果羈絆，其才能在‘歸元藏天法’、‘顛倒陰陽’、‘飛身托跡’等一門門大神通的遮掩下，依舊能夠聯系到陳季川。
但這也僅一個洞淵仙人。
在洞淵仙人外，在洞淵仙人跟青荷仙人之後，則再無古仙人能窺見陳季川的下落，也打擾不到他。
陳季川得以安穩修行。
但這並不長久。
帶著一整個‘神州星團’，藏在天地無間處，這不是長遠之計。
哪怕有億萬重陣法相助。
但是維系大神通的消耗，包括神州星團內部億萬生靈億萬修士生存、修行的消耗，這些在短期內還能堅持，可時日一長，根本不成。
就拿後者來說。
‘神州星團’藏在天地無間處，四處飄零，這里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確是藏匿的好去處，包括青荷仙人在內的一眾古仙人都尋不見半點蹤跡。
可正因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因此這里也很難得到補充。
‘神州星團’原先存于宇宙中，與宇宙內外天地相交互，借助本源，借助存于其中的四階問鼎、五階大乘，在汲取宇宙外的能量壯大自身，並維持天地、星辰運轉。
但現在一切外部能量都被隔絕。
于是四階問鼎、五階大乘的修行受阻，天地、星辰也不免步入衰老、衰敗階段。
這個過程持續的越久，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故而時間依舊緊迫。
這也是陳季川為什麼不去花時間，用幾十萬年數百萬年，將大神通修行的更進一步的原因。
臨時苦修大神通來不及。
唯有仙尸、煉尸、五星古神，才能幫助陳季川跟神州星團擺月兌這一局面。
而且煉尸畢竟是煉尸。
‘五星古神’雖說堪比六階古仙，但畢竟不是真正古仙人，跟懸河仙人這樣的新晉古仙都會有一定差距。
一尊‘五星古神’不夠。
兩尊‘五星古神’才勉強能應付。
「五星古神。」
「碧海潮生曲。」
「大乘第四境雷劫境。」
陳季川三管齊下，三頭並進，全力提升自己。
時間流逝。
一轉眼。
又是萬年。
……
這一日。
陳季川閉目盤坐，在他身前，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仙人與一位縹緲出塵的妙齡仙子則盤坐在風火中。
轟轟轟！
隆隆隆！
但見真仙震怖的風火災劫、九天雷劫，日以繼夜、年復一年的不斷降下。
陳季川盤坐已有萬年。
這般的風火災劫、九天雷劫等等劫數，一年一降臨，一次一整年。
已經持續整整萬年。
一年一劫。
萬年萬劫。
古仙人號稱‘萬劫不磨’。
陳季川欲要煉制的‘五星古神’堪比六階古仙，同樣能夠‘萬劫不磨’，而想要煉就，也同樣需要歷經萬劫。
兩具仙尸、兩具煉尸渡劫。
陳季川也遭殃及。
這點波及雖不及真正災劫，比不得真正‘萬劫’，但倘若神通道行不濟，也難免要失敗，難免要遭反噬。
絕巔真仙都要謹慎對待。
但好在陳季川神通極佳道行不俗。
這一番煉制，一萬災劫降下，他遭殃及，非但沒有受創，反而仗著這些災劫，將‘金剛劫陽甲’的造詣跟威能往前極大的推動了一截，並對天地大道有種種感悟涌上心頭，道行也有進益。
「好一個大神通！」
「好一個‘九星古神’！」
這是意外之喜。
陳季川修的煉尸之法亦是大神通，個中玄妙，實難盡述。前面煉制一星二星三星四星等真仙級古神的時候，因陳季川自身就是真仙，且是道行不俗、不弱四境雷劫的真仙，倒是沒有太多感悟太多收獲。
可這一次。
在煉制兩具‘五星古神’的過程中，兩具仙尸受萬輪災劫洗禮，陳季川也受到洗禮，得到升華。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身道行在這萬年間，有極大的進步。
這進步之大，甚至不下于他前面二百萬年苦修、二百萬年參悟兩具仙尸的收獲。
值此時。
神火跳動。
災劫漸息。
陳季川看向前方，看到神火中中年仙人跟妙齡仙子的眉心，第五顆星辰逐漸清晰。
「成了！」
他心中有大歡喜，也不休整，一鼓作氣，翻手取出《碧海潮生曲》，心中有萬丈豪情萬般期待——
「古仙成敗，在此一舉！」
心意動。
陳季川掀開葫蘆口，仙曲奏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