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當新一縷陽光照射在聖雲頂蒼雪殿上時,大雪山宗結界內部的山腰及山腳下,已經匯集了黑壓壓一片的妖獸。
群妖當中有已經幻了形的、也有堪堪凝靈的,甚至還有懷里抱著幼獸、拖家帶口一起前來避難的。
大家你推我搡、排著長隊,不難從他們手中拿著的信封看出,他們皆是受「極北妖神」的傳召慕名而來。
此刻,唐刀捂著月復部,無力地走在人群之中。
先前與魔物——「白骨」的那一戰,即便他再謹慎,最後也還是被捅了一槍。
萬幸對方的武器過于低劣,只是破木凡鐵,槍尖在他強韌妖體的抵擋下,僅導致胃部被穿了個口子,並未危及到性命。
後來他急怒之下,回頭使出了一招「音速超殺」,直接將那白骨再次斬成了碎塊。
為保穩妥,身懷金火雙靈根的唐刀這次還罕見地使出了靈法——「火炎術」,將剩余的骨頭茬子徹底地焚燒成了灰燼。觀察許久之後,他才終于確認,挫骨揚灰果然能使「白骨」喪失復生能力。
這次所受的傷雖然不重,但也不輕。保險起見,他尋到一處樹洞休養了兩天,隨後連夜出發,于今日趕到了旅途的終點。
與想象中不同的是,本以為此番孤注一擲的逃亡路,最終面對的會是一場陰謀或騙局,可當他到達此處的第一刻、看見那些早已排起了長隊的其他同道之時,才猛然意識到,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望著遠處懸浮在山頂的那名絕色少女,感受著她沐浴在聖光之下的模樣,唐刀居然出現了某種幻覺——
「大概,那就是,具象化的希望吧。」
……
蒼雪殿正上方的「寒霜台」是一片空中花園,此刻,少女手持郁金色神杖,望著台下山間那烏泱泱一片的妖獸們,正在發表演講︰
「諸位妖族同道們,你們好。我是‘極北妖神’——洛琳。」
听到她那平靜而又使人安心的聲線,台下的全部妖獸立刻停止了動作,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向此次召集令的發起者,並竊竊私語起來︰
「她就是妖神?!」
「妖神居然只是這樣的一個小孩子嗎?我還以為是鯤鵬之類的呢……」
「你小點聲,別亂講話。沒看到左右那些不太對勁的家伙在盯著我們嗎?」
「啊,兄台提醒得是。我慎言、慎言……」
整個場地當中,修為高于化形期的妖獸寥寥無幾,而蘊神期的存在就更是一個都沒有了。以牛頭怪和馬面精為首的守衛們站姿整齊地分立于山道兩側,目光空洞地面向著這些外來者。
化形期妖尊的靈壓釋放開來,很快就鎮住了碎言碎語的小妖們。待到整個場地內徹底鴉雀無聲,洛琳才平靜地繼續講道︰
「今天,各位能夠帶著我發出的信件來到此處、來到‘極北聖域’,說明大家都是需要幫助、想要尋求一處庇護之所的。」
她微微舉起法杖,環視眾妖︰
「如各位所見,現在的大雪山宗,已被我率領‘極北妖軍’佔領。這里,將會作為我們的第一個據點,用于大家棲居和生活。
在‘鬼靈大軍’到來之前,我會盡全力保護各位、不讓各位再受到人類修士們的追捕獵殺,同時,我也會去‘救贖’每一位死去的同族,讓大家重新站立起來,活在親人的身邊,就像他們一樣——」
在眾妖茫然驚詫的目光當中,洛琳忽然高舉手中那華麗神杖,口中如禱告般默念著源自太古的法訣——
下一息,所有立于道路兩側的妖修同時將手中武器高舉,以和洛琳相同的動作,將體內靈壓全部釋放而出!!
「吼嗷——!!!」
「為妖族而戰!!!」
「妖神永恆!!!」
「吾等必定全心全力為公主殿下戰斗!!!」……
那些眼神空洞、目光渙散的妖族守衛,在這一瞬竟如重新煥發出生機般,齊聲喊起了各種口號,這讓新到不久的其他妖類們懵然無比。
什麼叫「救贖每一位死去的同族」?
什麼是「讓大家重新站起來」?
「這……難道……」
當唐刀近距離地觀察了一名妖族守衛很久之後,才駭然發現——
他們,竟是行尸走肉。
沒有生命體征、沒有獨立的思想、言語行為全靠意念操控。
而這麼多妖族同時行動、同時做自己的事,所需要的神識量……
唐刀細思極恐,不禁心下大凜地再度將目光放在寒霜台頂那位琳公主身上。
而其余妖修也各懷疑惑地在小聲議論著︰
「朋友,我總覺著,這位妖神大人的話有些詭異……你沒發現,這些先到的同族們,都已經沒有呼吸了嗎?」
「害,誰說不是呢!但我覺著,咱們這些沒死的,能在這里再多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就不錯了。比起被人類追殺的日子,能苟活于此,反而相對幸福。別不知足了。」
「確實確實。但是話說,她提到的什麼‘鬼靈大軍’,你見過嗎?」
「嘿,大軍沒見過,但是單個兒的‘鬼靈’,我還真見過。」
「可否細說?」
「當然。實不相瞞,我是從內陸逃到北極以北、然後又從那邊逃回來避難的。之前我在黑域地帶,撞到了一件很邪乎的事……我看到一個巡邏的人類修士,被‘煞魂’附身了!」
「煞魂?」
「嗯,就是半透明的、白色的、像棉花一樣的鬼東西,應該也算是‘鬼靈’的一種吧。
那玩意不懼任何實質性的武器傷害,且見到活人就會憑本能去對其進行附體。一旦被附上,你的神識力再不小心低于煞魂的話,嘿嘿……那就是被直接奪舍的下場!」
「啊?!直接奪舍?這也太……」
……
唐刀一邊暗中听著眾妖的信息互換,一邊不斷觀察著周圍情況。只見盞茶的功夫過後,洛琳放下神杖,開始進行本次召集大會的第二項流程——洗禮。
「願意留下的家人們可以按順序來我面前接受‘輝光沐浴’,不願留在這里的,可以就此離開。」
她的聲音平淡且听不出任何感情︰
「我會給大家選擇的自由。」
台下安靜了數息。
「請問,‘輝光沐浴’是什麼啊?」
有妖修不解問道。
可惜洛琳並未解釋,只是忽然間沉默不語,望向天邊。
就在大家再度小聲議論起來並且有些等得不耐煩了的時候,部分眼尖的妖修這才看見,天上出現了兩束流光,一黑一藍,正以極速向這邊投射而來。
唐刀眯眼一看,霍然大驚!
因為,在那兩道光華當中,其中的男子,正是曾經賜予了自己「自由」的那位恩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