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憶很是細碎,姜嶼只能東一點、西一點的自己拼湊︰
夜晚,竹林,手持「三翅朱尾」腿骨的自己、倨傲地接過又轉身在竹子間模索出什麼的邱瀟……
凝神思索了片刻後,姜嶼突然走進竹子間,開始尋找起來。
他記得他當時的站位,邱瀟好似在他的東邊,靠近屋檐下的位置,背著他從某根竹子里掏了什麼出來……
姜嶼循著記憶,找到了一根竹子,伸手模上它其中一段竹節。
一觸手就知道他找對了,姜嶼沿著上面的縫隙摩梭,忽而停住使勁一扳,就把一塊竹片掰了下來,露出後面一個暗格。
開了。姜嶼心道。
暗格里面只有一本冊子,厚厚地卷成了一個卷,姜嶼連忙打開看,發現每頁上面都有不少字,但都不是完整的句子。
其中還有些「班」、「休」、「俸」之類的字眼,姜嶼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
他從隨身的儲物袋中拿出屬于他的那本冊子,兩廂對比之下,發現相似之處。
姜嶼傻眼了,他自己寫的他都破解不出來,更何況是邱瀟寫的,他看著那本滿是「密語」的冊子,哭笑不得地自語道︰
「……難不成六道輪回學院出來的,都有這種不著調的習慣?」
雖然前半本看不懂,但姜嶼還是在那本冊子里面找到了一些線索︰
「……瑯嬛掖衛的值班排表,都是邱瀟排的。」
姜嶼翻開本月初三那一天,也就是瑯嬛福地發生案件的那一日,看了兩眼後,目光突地一凝︰
在名為【初三•夜】的值班表下,列了十個人的名字,但最後一個名字被劃掉了。
在它的旁邊,邱瀟又添了個名字,不是別人,正是姜嶼。
……怎麼回事?難道初三夜里,原本不該我值守瑯嬛福地嗎?
姜嶼低下頭,仔細看了好一會,才勉強分辨出那個被劃掉的名字——
「弓長。」
姜嶼腦中的念頭亂成一團︰
弓長又是誰?他那天為何沒去?「換班」是邱瀟安排的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怪姜嶼會如此震驚,那天值守的所有人幾乎都喪命了,他和「弓長」是唯二逃月兌的人。
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
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初三那天值守瑯嬛福地?
難道是為了方便那個先天神來「奪舍」我嗎?
姜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一直認為,「奪舍」那件事是個意外,他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但現在,姜嶼可不敢如此篤定了。
風吹竹葉的聲音匯成一線,沉重地涌入姜嶼的耳中。伴隨著風聲,姜嶼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把心里的雜念一樣一樣地梳理開來,試圖看清這背後的關鍵。
邱瀟絕對是被人指使了,只是不知道,指使他的人究竟是誰。
是那個「弓長」嗎?
又或者,他也只是被利用的對象?
各種各樣的問題塞滿了姜嶼的腦子,他解開了一些疑問,卻又添加了更多新的疑問。直到回到厘山巷,他依然是滿月復疑竇。
……
刑罰司內堂。
在制造出一個無人打擾的環境後,昌陽真仙坐到桌前,攤開青鳥卷軸,提起沾了白盤水母血液的筆,急切寫道︰
【執事大人,我發現姜嶼有些不對勁,他在太一宗竟然……】
寫到這里後,昌陽真仙忽地頓住筆,不知道後面該怎麼繼續。
一閉眼,禪昔天仙臨走時的諄諄教誨又浮現在他眼前︰
‘昌陽啊,本官去月層這些日子,你可要看好刑罰司啊。’
昌陽真仙想到這里,深覺自己有負眾望。禪昔大人受「刑法總司」的調派,上至月層圍觀「金仙大會」是何等的殊榮啊。
據說,正是因為星層「刑罰司」心明眼亮,巧妙地處理了瑯嬛福地案件,沒有跌入主戰派的陷阱,才獲得了這樣的機會。
昌陽真仙想到這里,嘆了口氣,重新組織了想法︰
【執事大人,我剛剛又處理了一樁與姜嶼有關的案件,具體的情況是這樣的……】
【他著重向我打听了太一宗弟子試煉的時間,我不知道他和他背後的人究竟想要干什麼,懇請大人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寫完之後,昌陽真仙懷著忐忑的心情,眼看那封信件被一只墨水畫就的小鳥叼走。
本以為很快就能得到回復,但直到放衙,禪昔天仙那邊都毫無動靜。昌陽真仙提起的心略微放下︰
即便姜嶼真有什麼陰謀,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很久之後,昌陽真仙再度回想起這一幕,還是忍不住後悔︰
明明知道這事有關姜嶼,怎麼當時還能這麼草率呢!
……
回到家的姜嶼依然在忙忙碌碌。
先是食用了一些靈性食材,把自己的狀態調至最佳,而後喂雞、炮制青菱角……
做完這一切後,姜嶼按照習慣,把今日的發現統統記錄在隨身的冊子上。
這不是因為他記性差,相反,姜嶼的短期記憶力可是經過周琳認證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很多事,只要他不寫下來,對他來說就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似乎沒法在他腦中形成真正的「回憶」。
合上冊子,姜嶼掏出今日在陳尸所「武庫」領到的那幾張「定身符」。
陳尸所的符咒用料都是很大方的,符紙表面靈氣四溢,在姜嶼看來,這樣的材料用來做「定身符」實在是太浪費了。
姜嶼想起今日在太一宗廣林真仙用境界強制壓在他頭上的情景,這件事給了他很大的教訓,當時要不是搖鹿真仙出手,姜嶼真有可能會在和廣林真仙硬踫硬的過程中受傷。
這是在警告他,不能只仗著「漆黑之斧」、仗著周琳、仗著所謂的「主戰派」身份、仗著刑罰司、仗著葆生玄仙……
姜嶼反省到這里,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我保命的手段也不少啊,怎麼還是這麼捉襟見肘啊……
但無論如何,保命的辦法越多越好。想到這里,姜嶼拿出朱砂筆,在一張「定身符」上添了幾筆。
符紙上先是流光溢彩,而後靈氣內斂了許多。
那張普通的「定身符」已經被他加工成了「隱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