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醒和陳浮生繼續行走在迷霧之中,卻覺著此處格外奇怪。若說漆黑灌木林是恐懼,萬人死斗場是絕望,那此處就是一種誤入便不能走出的蒼涼。但要走向遠山,此處是必經之路,看似不過數百里之遙的遠山,卻像是在千里之外……
一陣疾風肆掠而過,將眼前的迷霧吹散。而兩人眼前是連綿起伏的群山,而再往前不過數十步,就是萬丈深淵。顧醒和陳浮生駐足願望,想喲尋找快速通過之法。卻不料身後蕩漾起一陣殺意,顧醒率先出手,卻被來人抬手接住。
那張嬉皮笑臉的欠揍模樣,此時正吊兒郎當的捏著銀槍槍尖,語氣極其輕蔑,「咋滴,不歡迎?」
顧醒猛然收回銀槍,卻並沒有收手,「你來作甚?」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條路並非你我開闢,你能走,我就不能走?」李塵說著,又往前踏出一步。
陳浮生卻是抬手一指,冷聲道︰「此處險峻,你早已知曉?」
李塵聞言卻是將頭扭了開去,有些無所謂地說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莫要忘了,君王說言是我等三人,並非一人可成事。」
「那我等兩人也足矣,多了你這麼個累贅,說不定還會搞出什麼ど蛾子!」顧醒顯然對此人的到來極為厭惡,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李塵收回了目光,正色道︰「你似乎我對我極為不滿,為何?」
顧醒似乎不願繼續糾纏,便要提槍就打。卻被陳浮生攔下,「阿醒只是對閣下剛才的所作所為不太認同,閣下也可自行其是,不必理會我等。」
李塵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望著陳浮生上下打量了片刻,這才鄭重其事地說道︰「如此,還真不能從命。現在就算是被你們打死,我也賴上了。況且,閣下生了一副好皮囊,說不定能派上用場。」說完又是一陣哄笑,將剛才正經模樣再次拋諸腦後。
「這廝如此刁鑽,若是不再此時打殺,往後使壞該如何是好?浮生,切莫婦人之仁。」顧醒似乎不願在繼續等待,要將眼前最大的麻煩斬殺當場。
陳浮生沉吟半晌,卻是沒有動手之意。只是手上動作有些警覺,後退道顧醒身側,這才沉聲問道︰「不知閣下可有破解之法?」
李塵聞言朗聲大笑,「識時務者為俊杰,浮生閣下,智者也!」
顧醒已是被氣得七竅生煙,著實不解陳浮生此舉為何。陳浮生只是附耳低語了幾句,顧醒隨即笑逐顏開。望向李塵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斟酌和考量之意。
李塵何許人也,能在此處定下「規矩」,便不是尋常凡俗中人。瞧著顧醒的「擠眉弄眼」,不覺後退數步,口中卻是討饒之意,「兩位英雄,算是小的不是,先行何解如何?此時緊要之事是越過天險,後面還有老長路要走。」
顧醒收斂目光閉目養神,陳浮生上前一步抱拳笑道︰「兄台盡管講來便是。」
李塵對陳浮生的轉變有些錯愕,卻並未放下警惕,而是快步繞到懸崖邊,蹲開始搞鼓起來。顧醒和陳浮生此時湊到了一起,又商量了
幾句,「浮生,真的要相信他?」
「此時沒有退路,前路不明,只能相信他了。不過未免萬一,待他弄好,你先行過去,讓他居中,我在過去,以保萬無一失。」
兩人商量完,起身快步走向李塵。此時的他正在不斷拖拽著一根黑色繩索,似乎在確定是否穩固。剛才兩人看了良久,也未曾發現黑色繩索,但此時這跟與墨色融為一體的繩索,正是他們僅有的希望。
李塵正要起身招呼兩人,卻不曾想顧醒和陳浮生正瞪大了眼楮滴溜溜地望著他,一臉疑惑卻又那般淡定,顯得格外好笑。
李塵內心毫無波瀾,只是從懷中掏出兩雙手套,遞給兩人,還補充了一句,「記得還我。」
顧醒一臉詫異地接過,手套入手冰涼,不知是何材質,入手幾乎毫無重量,但從李塵的神情來看,顯得極為重要。陳浮生接過手套並未立即戴上,而是反問一句,「此物用來作甚?」
「不知兩位可曾知曉,‘天降奇兵’之法?」
陳浮生聞言笑了笑,「莫不是說用那繩索從房頂而下,做那雞鳴狗盜之舉的‘奇兵’?」
李塵聞言有些尷尬,卻是點頭道︰「雖不是此種,卻有異曲同工之妙。」說著又從懷中模出一條皮繩,然後用手崩了崩,遞給陳浮生。
陳浮生拿著皮繩,仔細打量了半天,恍然道︰「可是要用此處滑行過去?」
「正是!兄台可謂是天資聰穎,機智過人啊。」
「馬屁少拍,此舉你可曾試驗過,有無危險?」
「危險自然是有的,只不過呢,按照兩位的身手,不過小兒科啦。」李塵如是說著,又從懷中模出一條皮繩,遞給了顧醒。
「閣下這般多寶藏身,剛才我等怎地沒有注意到呢?」話語剛落,陳浮生已和顧醒默契出手,將李塵制住,想要借此逼他講出此間原委。
李塵卻是早有所料,並沒有絲毫慌亂,只是漠然沉吟了片刻,隨即說道︰「不必如此,我自然會說的。你們這樣,讓我有些緊張啊……」
陳浮生隨即收手,朝著顧醒擺手說道︰「就信他一回。」
李塵隨即月兌身後退,扭動了幾下脖子抱拳謝過,「兩位既然如此誠意,在下也沒必要隱瞞。此處便是那黑純大地獄,而那處遠山正是紂絕宮。而在份,等兩位到了紂絕宮,自又分曉。」
顧醒對此人的油嘴滑舌並不滿意,厲聲問道︰「你為何會在那些鄉民之中?」
「在下本也是鄉民,為何不能在鄉民之中?」
陳浮生知曉此人絕不會輕易就範,如此插科打諢也不過是為了避免和兩人正面沖突而已。陳浮生堪破迷迷霧,隨即補充道︰「你只是一介鄉民,那迷霧之中藏匿之物,為何會知藏在哪里?莫非是做夢得來的?」
這一番先抑後揚的說辭咄咄逼人,將李塵懟的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浮生閣下觀察入微,是在下疏忽了。」
「
那可以言明了嗎?」
李塵不願繼續隱瞞下去,坦誠言道︰「實不相瞞,這是萬人死斗場中流傳已久的傳說。只不過正在檢驗之人都再也沒有折返,所以並不知真假。傳說中提到,鄉民從林中出,落入死斗場,砍殺千人方可開智,再殺萬人方可洞悉此方天地。古往今來不過三人耳。不過現在嘛,多了你們兩個,也算是開了先例。」
「如此說來,你手中亡魂已逾萬人?」
「自然如此,不過這並非重點。此間開智之人,個個如此,循環往復,才能月兌離地獄,去見君王。」
「那你便是這最後一名開智之人?」陳浮生煞有其事地追問道。
「不敢說是最後一人,但確實此間第一人。我本可獨行而去,卻被君王授意在此,等待……」說到此處,李塵悍然閉嘴,隨即打了個哈哈。
陳浮生沒有繼續深究下去的意思,卻對顧醒言道︰「此行凶險,黑繩之下便是萬丈深淵,千萬小心。先行飛渡,我等隨後就到。」
顧醒沒有一步跨前,將手套帶上雙手抓住皮繩,縱身躍入漆黑之中。此時懸崖邊只剩陳浮生和李塵,後者卻是神情凝重,低聲說道︰「可是陳奀後人?」
「你為何……」陳浮生愣神之余急忙追問,卻被李塵抬手打斷。
「此間不可言,我將一物交予你,待出了此間地獄,再行拆開便知。」
陳浮生將信將疑的接過,李塵卻未有繼續拖泥帶水,低聲言道︰「在那位兄弟面前,還是以敵對待之。」陳浮生還未追問,李塵已飛身躍入黑暗中消失不見。陳浮生漠然無語,卻在咀嚼個中滋味。
卻是一時不解其意,但耳畔卻傳來顧醒的吆喝聲,似乎已安全落地。陳浮生不敢繼續耽擱,也飛身躍下。眼前陷入一片漆黑,皮繩被快速摩擦滲出陣陣蒸汽,而手套卻將炙熱隔開,讓陳浮生絲毫未損。
耳畔激憤呼嘯,伴隨著不知名的陣陣獸啼,陳浮生快速向著前方滑去。就在臨近懸崖之際,陳浮生只覺身後一松,那條黑繩瞬間崩斷,陳浮生只來得及抓住另一段黑繩,身體不由自主地向著另一側懸崖撞去。
此時顧醒不知陳浮生情況,但卻感覺到一絲不安。這一種感覺無法言說,讓他不由地快步走向懸崖邊。李塵此時卻優哉游哉地斜靠在一處岩石上小憩,對陳浮生遭遇的危險恍若未聞。
陳浮生蕩去速度極快,只來得及運轉內勁反推緩解沖勁,卻已是為時已晚。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顧醒長槍出手攪住黑繩,使勁往後一拽,讓陳浮生撞勢漸緩。剛才他一直緊盯黑繩,才瞧見個中細微端倪。若不是如此放下不下,陳浮生或將墜入萬丈深淵。
好在有驚無險,陳浮生只是撞在懸崖上,身體受了些輕傷,被拖上來時腦袋有些發 ,並無大礙。而那一旁看熱鬧的李塵,卻是出言調侃,「怎地,沒死吧?」
顧醒沒有理會,陳浮生卻是擺擺手笑道︰「阿醒,救命之恩……」
「不必言謝,你先休息下,我跟這位李塵大爺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