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茸听完之後陷入久久沉默。
片刻, 坐在前面的丁哥回頭問︰「說什麼呢？」
「沒。」路柏沅收起笑意。
丁哥「哦」了一聲，把手機遞過來︰「我在看ht最近的比賽視頻，你來看看這一波。」
直到路柏沅戴上耳機, 簡茸才回過神來, 僵硬地把腦袋擰向窗外。
剛站在風里跟那男的多說了幾句, 上車以後他的手和臉都有些涼，現在倒是不覺得冷了。
簡茸雖然年紀不大, 但好歹在互聯網沖浪好幾年，當然知道……男人和男人可以談戀愛。
不過這種內容都是在微博和短視頻里看見的，還都是一眼就跳過，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收到男人的告白, 一下沒能反應過來。
簡茸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高樓，心髒在昏暗的車廂里跳得很快。和路柏沅肩膀相抵的那只手動也不敢動, 一路繃到下車。
到了基地玄關, 小白看了他一眼，疑惑地問︰「你不是嫌麻煩連羽絨服都不穿嗎，怎麼連口罩都戴上了？」
簡茸眼睫垂著,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突然覺得冷。」
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夜宵時間每個人胃口都很好, 除了簡茸。
他們幾人坐在客廳地毯上, 把茶幾充作飯桌，電視放著ht最新一場比賽視頻。
「ht的下路磨合得越來越好了。」袁謙夸贊。
「一般吧, 沒他們在原先戰隊打得好。也正常，換搭檔起碼得配合一兩個賽季才契合。」小白蝦剝到一半, 側身去撞pine︰「就比如我和p寶。」
pine一動不動，仍舊看著電視屏幕︰「你的髒手要是踫到我，我下賽季就不續約了。」
小白「哎呀」一聲, 還想說什麼，就感覺到一道極其強烈的目光緊緊黏在自己身上。
他轉過頭，對上緊抿著唇，眉頭輕皺的簡茸︰「……干嘛？你肚子疼？」
簡茸盯著他一會，忍不住問︰「你一區id叫什麼來著？」
「‘p寶的小輔助’啊。」小白氣死了︰「你和我打了幾十把排位，現在來問我id叫什麼？！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原本簡茸是沒覺得這id有什麼的。
他頓了頓︰「我記得，我只是確認一下……你為什麼取這個id？」
小白語氣自然︰「之前我遇到一個叫xx的小仙女，覺得挺有意思就跟著改了。我還想讓p寶改白寶寶的小ad呢。」
pine︰「我寧願銷號。」
「你銷，立刻銷，不銷我看不起你！」小白懟完，才道︰「本來我是想改個新鮮，過幾天就改回去。後來發現換了這個id之後我直播間的人氣高了好多，和p寶雙排的時候還總是收到大禮物，就沒改回去……他們說這叫什麼來著？哦對，賣腐。」
簡茸心想你入錯行了，該左轉隔壁娛樂圈。
簡茸「哦」了一聲，低頭喝水，打算結束這個話題。
「你別說，這種套路還挺好用的。mfg的空空你知道吧？他和他們戰隊的上路也不干不淨！官方帶頭嗑cp，每次紀錄片都單獨剪他倆的鏡頭。我早看透了。」小白咽下蝦肉︰「不然你也試試？我和p寶配合不了你，我倆表面上已經是一對了。謙哥也不行，謙哥有女朋友。那就剩我哥，但跟我哥搞這玩意兒有點風險，他女友粉那麼多——」
簡茸狠狠嗆了一口，捂著嘴巴直咳嗽。
「喝水都能嗆著啊？」小白給他拍背順氣，繼續分析︰「不過你這麼厲害，那些女的也罵不過——呃說不過你。我教你，你第一步跟我一樣先把id改了，名字我都給你想好了，就叫「road的小中單」。或者你膽子再大一點，直接取個「road的親親小中單」——」
要不是簡茸還咳著，恐怕拳頭已經塞小白嘴里了。
身側傳來開門聲，路柏沅和丁哥談完事從會議室出來。
「改什麼id？誰要改id？」丁哥關上門，問。
「簡茸啊。」茶幾也就那麼點大，幾個大男人圍著坐有些擠。小白往pine那邊挪了挪，給路柏沅騰出位置︰「哥，來坐這。」
空間有限，路柏沅撐手坐下時手臂跟簡茸貼了幾秒。
為了方便剝蝦，路柏沅慢條斯理地把衣袖拉至手肘︰「想改成什麼？」
簡茸︰「沒……」
「目前的打算是「road的小中單」。」小白嚼著蝦肉︰「我算了一下，「road的親親小中單」字數好像超了。」
路柏沅很輕地挑了一下眉，盯著簡茸的後腦勺看了兩眼︰「是麼。」
「……………不是。」簡茸沒敢看向路柏沅，磨牙道︰「我不改名。」
「莊亦白，」pine把剝好的蝦肉丟到小白碗里︰「你能不能安靜吃飯？」
「我就開個玩笑嘛。」小白低頭一口把肉吃完。
「id還是別改了，改了我還得向聯盟上報，挺麻煩的。」丁哥已經吃過晚飯了，他給自己泡了杯咖啡，輕抿一口︰「春節前最後一場比賽打完了，跟你們說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春季賽中間夾著春節，比賽會暫停兩周。但選手們的訓練肯定不能停兩周。
丁哥清了清嗓子︰「今年春節只放三天。」
「三天？！」袁謙愣了一下︰「怎麼只有三天了？以前不都五天嗎？」
丁哥陳述道︰「今年法定節假日只有三天。」
小白瞬間蔫了︰「我家在外省，去掉來回的時間，我特麼都睡不夠一個飽覺。」
pine問︰「具體哪三天？」
「初一到初三。不過我和管理商量了一下，大年三十就讓你們走，四號必須回來，來回機票我明天就幫你們安排。」
小白舉手︰「我要頭等艙！！！」
丁哥︰「知道，你們的腰都金貴，我什麼時候讓你在經濟艙擠過？」
簡茸低頭吃飯，對這個噩耗沒有絲毫反應。
「不用訂我的，我今年春節待上海。」路柏沅淡淡開口。
丁哥問︰「怎麼？你家不是每年都去海南過年？」
「今年不去。」路柏沅低頭戴一次性手套︰「給我遞瓶水。」
ttc眾人都高貴，比起燒開水更喜歡喝礦泉水。
小白從身後抽出一瓶未開過的礦泉水，剛遞到半空就被坐在另一端的簡茸接了過去。
簡茸順手擰開瓶蓋，然後才放到路柏沅面前。
路柏沅戴手套的動作一頓。
其他人︰「？？？」
簡茸一抬頭就看到大家疑惑震驚的目光，也怔了一下︰「干什麼？」
「草。」小白咋舌︰「你特麼很熟練啊。」
簡茸懵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立刻解釋︰「他戴著手套，我看瓶口有點髒，就順手……沒別的意思。」
袁謙看了眼他的手，提醒︰「你自己也戴著手套。」
簡茸應得飛快︰「我不怕髒。」
其他人又安靜了。
幾秒後，擰開的水被人拿起喝了一口，然後道︰「那再幫我擰一下？」
簡茸沒回頭，但他覺得路柏沅在笑。他伸手把蓋子重新擰上。
小白︰「久仰大名，你就是傳說中的賣腐大師吧？這招我學到了，p寶下次我們也這麼演。」
殺隊友會被聯盟罰款。
簡茸閉了閉眼，紅著耳朵蹦出一個字︰「滾。」
這件事直接導致簡茸晚飯沒吃飽。
今晚不訓練，到了睡覺時間，簡茸把燈全關上，被褥蓋至頭頂強迫自己入睡，剛試圖放空腦袋，一道低沉緩慢的男聲就在腦中響起——
「雖然教你這些還太早。」
「簡茸。」
「如果彼此喜歡，男人和男人也可以談戀愛。」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談戀愛。
和男人，談戀愛。
簡茸掀被而起！
草。
他坐在床頭揉了把臉，心想干脆通宵訓練算了。
簡茸拿起手機胡亂地刷，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翻了半天首頁無果。
他想了想，決定去大號找傻逼水友們吵兩句。
沒想到剛打開大號，就收到了幾百條。
他和那位男粉絲的聊天內容全被別人拍下了。那人似乎就在附近，視頻格外清晰。
簡茸在心里罵了句髒話，心想明天恐怕又要挨丁哥的罵了。
視頻簡茸看了幾秒就關了，時長一分多鐘，他不看也知道是什麼內容。
他滑動手機去看評論區——
【草！我們之中出了個叛徒！！！】
【請和小傻逼保持爹和兒子的距離，越線者死。】
【小傻逼不早戀，男女都不行，不然我打斷小傻逼的腿。】
到這畫風還算正常，可再往後——
【我看視頻開頭的時候都擔心這人要挨小藍毛的揍，沒想到小藍毛不僅沒動手，甚至一句髒話都沒罵……】
【對吧！我也覺得好奇怪！！而且soft還收了他的圍巾！】
【你們是不是傻子啊？小傻逼明顯也是gay啊，瞧這瘦胳膊瘦腿娘們唧唧的，還得是個0。】
【嘴臭猛0也有人喜歡？】
【靠你們什麼意思？我兒子長得這麼好看，就算是0也肯定是招人喜歡的0！！】
簡茸︰「？」
【謝邀，soft老爹。這事終于還是瞞不住了，在他頻頻拒絕女主播的雙排邀請以及語音通話的時候我就明白一切了。但父親的愛是偉大的，戀愛自由，不論他是喜歡男人女人還是人妖，我永遠是他親爹。】
【我是新爹，抽了一包煙，有點接受這個現實了。問一下soft老爹，他現在有男朋友嗎？】
【應該還沒，不然他怎麼放著戀愛不談去打職業？難不成是為了road？】
簡茸︰「？？？」
【草，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就說這傻逼怪怪的！摳成什麼德性了還給road刷十萬塊禮物？？這合理嗎？？】
【那road知道這件事嗎？】
【誰知道呢，你們說road是gay嗎？我兒子不會在單戀吧？】
【你們等等，我問問•road。】
看到這個，簡茸眼前一黑，覺得自己直接減壽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