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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皇之戰

一片干枯的,隨時可能破碎的黑葉,飄過長巷。

「啪」的一聲。

這片失去水分,干枯焦黑的木葉,炸裂開來。

紛紛揚揚的黑葉,被狂風卷動,掠過長巷,鋪天蓋地的葉落如潮。

磅礡的黑色潮水,鋪天蓋地落下,淹沒長巷中的兩道身影。

杵著暗金色手杖的中年男人,站在風口,華服飄搖,無數破碎黑葉嘩啦啦傾落,在頭頂墜砸出一片圓滑的弧形華頂。

長巷寂靜,但卻是一座驚心動魄的無聲戰場。

因為兩位皇帝強大的域撞擊在一起,形成了無比強大的勢——

這滾滾掠過穹頂的枯葉黑潮,被兩股大勢對沖碾壓!

莫說凡俗之物,即便是妖聖境的大修行者,也無法在兩位皇帝的殺念勢域下安然無恙。

于是枯葉破碎。

黑潮洶涌澎湃如瀑布,遮掩視線。

持握斬月大戟的白亙,皺起眉頭,罕見露出了一絲不解困惑的神情。

那對漆黑如深海的瞳孔緩緩變得縴細,徐徐變成肉眼無法察覺的一條細線,再之後則徹底消弭,只剩下純白的眼瞳。

在這填滿青銅白銀的巍峨古城中,哪里來的枯葉?

在這里,幾乎看不到一株活著的生靈……萬載歲月,神性磨滅,這龍宮內的妖靈全都化為白骨。

唯一例外,活下來的,就是被阿寧贈予「離字卷」的那頭小饕餮,靠著吞噬分離之力,僥幸活到了啟靈階段,得以被灞都老人帶走。

有枯葉,就說明有樹。

枯葉從穹頂墜落,在龍皇頭頂堆疊,黑金華服中年男人的額首之上,三尺距離,一片琉璃無垢,這些破碎的干枯的黑葉密密麻麻堆疊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一柄撐開的大傘。

而在白帝身旁,則是另外一副景象。

觸及他肩頭的,發絲的,肌膚的枯葉,直接被滅字卷絞殺,化為了徹徹底底的虛無,只剩下虛無殘破的灰燼。

整條小巷,對半分開。

一半是凝滯如畫卷的黑葉潮水,一半是支離破碎的湮滅灰燼。

暗金色手杖敲打地面。

龍皇緩步向著白帝走去。

凝滯的黑葉潮水,隨著老人的前行,變得厚重,一片片堆疊在一起,整座小巷的石壁早已破碎,卻無法炸裂……看似堅硬的白銀長巷根本無法承載皇帝的意志,早已龜裂成齏粉,卻被時之卷凝滯在降臨時刻的形態。

將碎未碎,最是穩固。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因為每一步……都是一殺。

兩位皇帝的意志,在這條極其逼仄狹窄的長巷內,迸發了直面對決。

滅字卷與時之卷,落在兩位皇帝中的古卷,此刻關系微妙,就像是……極致的攻殺之矛,與極致的完美之盾。

當兩者相遇,究竟是矛擊碎盾,還是盾壓垮矛?

白帝舉起斬月,對準眼前的龍皇。

長巷勢均力敵的形式,隨著白帝大戟的抬起,滅字卷傾力而為的釋放,在這一刻被打破。

整座小巷,土石翻飛,泥壁四濺,一條虛無的長道貫穿而來。

龍皇神情平靜,繼續前行,虛無的黑色殺念,在刺入時之卷領域中後,竟然顯現出了實態,億萬根縴細長針,如箭鏃般刺穿華服男人的面前

虛空,速度由極快入極靜,最終陷入極致的「寂滅」之中。

時之卷的領域在前行中壓縮再壓縮。

滅字卷的殺念密密麻麻刺入時域,全部凝滯。

龍皇走到了白帝面前三尺距離,那柄抬起的斬月,以極快的速度橫斬,本該在一剎之間完成的動作,卻花費了數十息才挪動那麼一絲距離。

最終斬月凝滯在中年男人的面頰之前。

龍皇的鬢發不再是巔峰時期的純黑,而是變得灰白。

他錯開斬月,站在白亙面前。

白帝已經足夠高大,寧奕的高度,只及這位皇帝胸膛位置。

而中年龍皇,仍然比白帝要高出一個頭。

在凝滯的時之域中。

神念,殺意,言語……所有的一切都被凍結。

所以龍皇沒有開口,沒有說話,只是意味深長看著白帝,他握住暗金色手杖的那只手青筋鼓蕩,將長杖抬起。

這個距離。

正好是長杖刺入白帝眉心的距離。

手杖舉起的那一刻,龍皇的衰老便開始成倍加速。

陷入凝滯的滅字卷殺念將白帝層層包裹,想要殺死他,就不可避免地要承擔殺念侵蝕。

只舉到一半,他便不再是中年,而是兩鬢斑白的老年,腰背微微佝僂,只比白帝高出那麼一絲絲。

所有的一切都凝滯了。

包括白帝那雙慘白的,沒有瞳仁的眼瞳。

在這位東妖域皇帝面頰上,看不出絲毫與害怕相關的神情。

他唇角上翹的弧度……更像是在笑。

在時域撞入滅字卷殺念範圍的那一刻,白帝便露出了這麼一個笑容。

他像是在期待著,那枚暗金手杖,戳中自己眉心。

龍皇眼神中出現了一絲猶豫。

但很快,那抹猶豫便被堅決取代。

他握住手杖,向著白帝眉心戳去。

而正在這個凝滯的時刻——

「咚」的一聲。

盛大的破碎聲音,從遙遠的核心城傳來。

鐘鼓破碎,齒輪咬合。

這道恢弘熾烈的震擊之音,擊碎了整座白銀城的沉眠……一條又一條鮮艷的長線,瞬息之間,突破地面束縛,如龍蛇起伏,掀動樓閣,沿途泥石翻飛,狂風席卷。

原本完整的小巷,在這一刻被一條青燦長線攔腰斬斷。

這條長線將龍皇的時之域切開。

也將白帝的滅字卷殺念沖散。

龍皇眼中的堅定化為了愕然,白帝臉上的笑意轉瞬凝滯,兩位皇帝都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一條粗壯如長蛇的青色長線,撞破地面,擊碎了天書古卷所凝結的極道領域?

下一刻。

二位皇帝看清了眼前的長線究竟是為何物。

這是……藤蔓?

準確地說,這是某株參天古樹扎在地底的根睫……這只是其中一條,按照這等規模來看,或許在地底糾纏著數千條,數萬條。

整座白銀城,都在這一刻發生了暴動。

就像是青銅殿的花瓣遷移,根睫沖破地面束縛,「緩慢」狂舞。

這條粗壯根睫,無視了執劍者古卷所代表的至高規則,將整座古城重新切割,重新分離。

龍皇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枚即將

點落白帝眉心的暗金色手杖,最終遺憾落在了虛無之中。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

……

風沙席卷。

兩道身影,向著核心城緩慢進發。

白銀城地底鼓蕩,如震海浪,剛剛那波強烈的地底脈動,險些將二人震擊而出。

姜麟神色如釋重負。

幸好黑槿提前反應過來,拽著自己……避開了一條凸起的青色「地蟒」,否則剛剛就被擊中了。

「這是什麼?」

「這些……是它的根。」

黑槿目光痴痴地凝視著核心城,呢喃開口。

姜麟皺起眉頭,滿肚子疑惑。

根?什麼根?它又是什麼?

在白銀城覺醒記憶之後,黑槿便陷入了有些瘋癲的狀態,這一路上,時而自言自語,說些自己無法理解的話語。

低空響起熾烈的破風之音。

「轟隆隆隆——」

兩輪猩紅翎羽滑掠而至,火鳳與紫凰從白銀城西方趕至姜麟黑槿之處,完成會面。

這一路上,火鳳也因為白銀城驟變,耽誤了些許時間。

「師兄。」黑槿神情恍惚,喃喃道,「龍宮之中,除了寧奕,還有他人。那人比我們都要快,他已經提前一步……進入核心城了。」

除了寧奕,還有他人?

怎麼可能……紫凰擰著縴眉,沉默不語。

她望向火鳳,試圖看到一些端倪。

灞都二師兄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看樣子他雖然訝異,卻並不像是由于那第三人引起的意外。

「分別之前,陛下對我說……」火鳳輕聲道︰「在這龍宮之中,還有一位未知的人族修行者。」

火鳳本是將信將疑。

但因為龍皇臨行前的這麼一番話,使得他與寧奕廝殺之時,不敢竭盡全力……一位未知的人族大修行者就藏在暗處,寧奕所暴露出的漏洞,恰好可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殺局。

也正是與寧奕的一殺,讓他相信了龍皇的話。

「在西方塔樓,我只差一點,就能殺死寧奕。」火鳳低眉道︰「拼命對斬,他用得是那把名為‘細雪’的傳宗之劍,雖然品秩不低,但與古仙劍拔罪相比……自然要差上一些。」

姜麟眼神一亮。

他明白師兄的意思了。

若持有拔罪的那人,正是寧奕,最終生死對斬之際,沒理由藏著這張底牌。

「在龍宮海底,以拔罪仙劍斬殺陛下妖念的,另有其人。」

姜麟壓低聲音,道︰「我們被騙了……寧奕只是一個幌子。」

「大隋天下,能駕馭拔罪斬殺皇帝妖念的,會是誰呢?」

與寧奕合伙做局的,難道是沉淵君麼?

不……若是他,不會不見自己。

火鳳眼中有一絲好奇,沉聲吐了口氣,笑道︰「此人比我們都要先一步踏入黃金城……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他一面了。」

他掠動雙翼,準備前行。

巍峨古城就在眼前。

而在此刻,小師妹卻止步不走了。

黑槿此刻一反常態,拽住自己一角衣袍,神色恍惚,令人心生憐惜。

她聲音嘶啞道︰「師兄……我感覺,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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