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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歸心

「北境竟然爆發了如此戰斗?!」

這是寧奕被送至將軍府的第二日,北境的大戰已然落幕。

雲洵和一眾部下,得知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內幕消息,在知曉情報的第一時間,這位情報司大司首火急火燎出發,徑直趕往寧奕休養的屋閣。

然而——

一位甲士很是客氣地攔住了他。

「寧先生還在休息,外人不準入內。」

雲洵被攔在了門外,周旋許久,開口數次,以他之尊貴身份,仍然不能說服甲士開門,這一點讓大司首心生疑慮。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其實心底開始焦急起來。按照當初的約定,自己和部眾抵達北境長城,只需稍作休養,寧奕便會趕到此地……寧奕會親手破開倒懸海禁制,送情報司的精銳之師,以及北境長城儲存的一半軍備,前往天神高原。

但如今,自己卻被人攔住,連府門進不去,更不要說跟寧奕面談了!

寧奕到底遭遇了什麼?

雲洵完全是懵的……他連續走訪了好幾位相熟的星君,卻只能得到一些模糊的訊息。

昨夜的北境大荒,爆發了一場曠世之戰,包括寧奕在內的一眾星君,都卷入了這場戰斗之中——

自己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了昨夜那場戰斗的結果。

應當是三聖山這一方慘勝!

那位東境大魔頭的實力,高的有些可怕了。雲洵「拜訪」三聖山的相熟星君之時,看到他們個個面若白紙,氣息虛浮,顯然是在那一戰中都受了不輕的傷……唯一面色好看的,就只有扶搖和姜玉虛。

但那兩位,可是大隋最頂級的星君修士了!

以這等情況來看,他本猜測琉璃山出動了五災十劫的一半修士,但萬萬沒有想到,參戰的只有韓約一人。

這還是三聖山以有心打無心。

「韓約如今的修為,實在太強了,東境之戰實在堪憂。」

「幸好他對我沒有起殺心……不然我這趟北上入長城,必然不會如此順利。」

若是韓約截殺他。

他能逃生麼?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念及至此,雲洵心中不免升起三分後怕。

這一路來,走的無比順暢。

一直提防的杵官王也沒有出現,他本以為,東境是老老實實沉澱積蓄力量,以便發動戰爭,現在看來,甘露只是在「蓄勢」。

再細想,琉璃山並非未對自己起殺心。

只不過若是提前出手,即便殺了自己,對兩境戰局也沒什麼影響,反而暴露了殺機。

恍惚出神間,一個柔和的聲音驚醒了雲洵。

「大人,您已經好些日子沒合眼了。」跟在雲洵身旁的副官雪隼,頗有些心疼,目光在府邸門口停轉了一會,勸道︰「您不如回房好好休息吧……至于寧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情報司精銳之師奔襲的這段路程,雲洵過得甚是疲勞,那枚紫蓮花古幣盒子,實在是太讓人捉模不透。

太子知道自己要走。

非但沒有攔,反而贈了自己一份機緣。

陰謀?陽謀?坦誠相見?還是不屑一顧?

他太謹慎,一朝想不清楚此事的前因後果,是非聯系,就一朝難以安心。

而來到北境長城後,雲洵也並未將他與紅拂河使者踫面的消息傳遞而出……事實上,山道一見,朱候大大方方放行並且贈禮,實在是一記高招,雲洵和太子的關系,已經因為那枚象征寬恕的紫蓮花古幣重新被拉近了。

此事不可與將軍府

告之。

二人轉身離開長廊,即將要走,就踫見一道灰白長袍身影。

千觴君和兩位婢女同行,那兩位婢女手中捧著托盤,盤上擺著溫好的藥盞,散發著裊裊香氣。

「仔細端穩,動作慢一點。此藥價值不菲,切不可有失。」千觴君語氣溫和的囑咐婢女,恰巧在拐彎處抬起頭,踫見雲洵二人。

「二先生。」雲洵揖了一禮,同時瞥了眼茶盞,笑道︰「這是溫養神魂的‘百靈芝’?」

「正是……」千觴君神情有些憂慮,帶著歉意道︰「寧奕受了些神魂之傷,如今正是休養之時,師兄有令,誰也不要打擾他。百靈芝炖煮之後會自行溢散藥香,十個時辰一換,希望能幫他快些好轉。」

雲洵恍然,壓低聲音︰「二先生,我有一事……」

他給了雪隼一個目光。

女子副官極其聰慧地低身行禮告退。

此地只留下雲洵和千觴二人。

……

……

「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雲洵的神情有些無奈,在北境長城,諸星君之間並無官階品級之別,他問三聖山的修行者,只能得到一個籠統模糊的大概。

他們昨夜與韓約交戰了。

三聖山聯盟受到了不輕的打擊,韓約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可是關于寧奕的情況,這些星君卻是無比默契的選擇了緘默,一問三不知,根本無人告知他寧奕身上發生了什麼。

這其實不怪他們。

北境月下,姜大真人已經明確告知了這一戰的嚴肅性,在寧奕蘇醒之前,切不可透露出「大都督」昏迷之消息,一是對琉璃山隱瞞襲殺結果,二是對天下眾生保密北境之戰損傷。

雲洵可是情報司大司首!

在那些星君眼中,他與天都的關系就在破碎的邊緣,無人知曉他即將北赴草原的事情……一旦讓雲洵知道了,那豈不是等于天下人都知道了!

千觴君嘆了口氣,他望向雲洵,道︰「正好師兄要找你……你且隨我來吧。」

……

……

將軍府的主府。

沉淵君平時刻字,作畫,習刀,練劍,都在此地,一張巨大的玉案橫放在府邸庭院之內,往日這里會擺滿字畫書帖,只不過今日卻是空空蕩蕩,只擺放了一長一短的刀鞘劍鞘鐵架,將兩把刀劍供奉在這,沐浴春風。

此地並無殺氣,卻顯得甚是蕭索。

或許是因為太「空」的緣故……沉淵君太忙,尤其這幾年,烈潮之後,天都與將軍府建締合作關系,前期不容有失,事無巨細、大大小小都由他親自過問。于是沉淵君在府邸內閱書練字的時間越來越少,只有偶爾休息,會在這里過夜,只需一張床榻。

所以府邸內部便顯得極其空蕩。

雲洵踏入這里的時候,產生了一種錯覺……如果不是自己要見的那個男人,就在中堂內坐著,他甚至會誤以為這里是座破敗的空宅。

「沉淵君的氣色……比起上次相見的時候,要好了許多。」

雲洵有些訝異,上次在天都秘密會談,這位將軍府主人雖然給人極大的壓迫感,但面色稍顯病態。

天都的鴻門宴安然渡過,殺劫之後,更上一層樓了麼?

雲洵不敢妄自猜測。

情報司情報中明確記載,天海樓戰役之後,沉淵君借病不回天都受封冠軍侯,長久以木質輪椅出行,有人猜他是佯裝有疾,但天都這邊認為……沉淵君真正受了重傷的可能性很大。

此刻沉淵君正坐在中堂首座,閉目養神,一縷縷雪白氣龍翻滾,縈繞大氅,一副聖人端坐之相,

只不過卸下刀劍,殺氣不存,只剩下威嚴和浩蕩。

「雲洵先生。」

千觴輕聲道︰「北境的軍備已經備好,等倒懸海禁制破開,你和情報司的鷹團隨時可以出發……但在出行前,將軍府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將軍府?」雲洵心中充滿了疑惑。

他還不了解寧奕的情況,對于昨夜發生的事情仍是一知半解。

「無需擔心,寧奕無恙,如今正在沉睡……」沉淵君緩緩睜開雙眼,從「養氣功夫」中醒來。

他簡單說了一下昨晚的情況。

「寧奕中了韓約一擊,神魂發生了異變,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沉淵君來到雲洵身旁,三人站在庭院里,這里有符禁制,不必擔心被人參破天機的窺見。

雲洵神情陡然大變︰「寧奕被韓約襲殺,神魂產生異變?」

無論是誰,神魂受傷,都極難治愈。

像裴靈素,之前被白帝擊中魂宮,若不是逆天機緣,便已經隕落。

大司首這時才明白,為何三聖山的星君三緘其口。

原來如此……這的確是不能外傳的消息。

「神魂異變,還能蘇醒麼?」雲洵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在那屋室里,還要沉睡多久?」

「能。」沉淵君給了雲洵一個很篤定的答案,然後便是短暫的停頓︰「至于沉睡多久,我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可能一天,可能一周,可能一個月……也有可能……」

「一年?十年?」雲洵挑起眉頭,道︰「沒有人能等這麼久,將軍府也等不起。」

「不會。」

「這不過是一場小劫罷了……」沉淵君背負雙手,沉聲道︰「他是我的師弟。我相信他。」

沉淵君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

「今日會面……是希望雲先生替將軍府做一件事。」

他只是輕聲開口,便有一股無形威壓,籠罩住雲洵。

「天都會談,雲先生答應了要為北境送軍備……去草原。」

雲洵肩頭一沉,心底暗暗叫苦,當時迫于烈潮壓力,他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避免清算。

這幾日正因紫蓮花古幣而左右搖擺……自己尚在糾結,便被沉淵君識破了麼?

「寧奕雖在沉睡,但我可以替他做決斷。」

「雲先生,你現在還有選擇權,北上烏爾勒,去還是不去。」

沉淵君直截了當開口,道︰「去了,你背後便不再是天都,離你最近的,乃是北境的將軍府。不去,我也不為難你,此後便不要再入北境長城了。」

雲洵神情糾結,咬了咬牙。

這是把問題搬到台面上了……將軍府向來情報堵塞,怎麼知道太子對自己的「饋贈」的?還是說,只是沉淵君猜的?

站在高大黑氅男人的身旁,沉默了許久。

雲洵在糾結掙扎中,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取出了袖袍內的那枚紫蓮花古幣,輕聲道︰「太子遣人攔住了使團,然後給了我這個……」

一五一十。

和盤托出。

如此……便是最直接的態度了。

雲洵望向沉淵君,道︰「無論寧奕沉睡多久,我和‘鷹團’都會等他醒來。北上草原,安定軍備。這便是我的答復……監察司滅,昆海樓起,情報司已沒有退路,而我,亦沒有退路。」

這句話說得有些不甘,有些辛酸,但語氣卻十分堅定。

「好。我記住了。」

沉淵君點了點頭,他伸出一只手,輕輕拍了拍雲洵的肩頭。

「雲先生,此後北境長城,始終有你一座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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