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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捻風雷

天清池很大,方圓數十里,靈氣升騰,儼然一座集天地鐘愛而生的造化之湖。

若是能在此地清修,便是人間一大福事。

中州的宗門,喜歡在北境廣袤地界爭洞天福地,搶造化場所,尤其是幾座聖山,北境的將軍府手握長城境內十八府邸,但剩下的地界,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給人瓜分的干干淨淨……聖山弟子去北境試煉,都會順路經過自家宗門佔下的「洞天」,其實那些洞天福地,不見得就比中州的修行資源好到哪里。

北境真正頂級的幾座洞天,都是被涅槃大人物合力封印的,被列為「禁地」的存在。

如今的珞珈山主扶搖,曾經就帶弟子葉紅拂去「幽冥洞天」試煉,嘗試破開十境瓶頸。

而這「天清池」,單單是靈氣豐盛程度,就遠超中州佔據的那幾座洞天。

最重要的是,天清池以「養魂」而聞名于世。

湖面蕩開波紋。

寧奕和裴靈素在湖面行走。

「這湖心處,竟然有人居住……」寧奕走在湖面的霧氣之中,此地養魂,湖水里似乎有著某種奇異的力量,以至于他的神念,在踏入天清池之後,便無法鋪展開來。

他曾遇到過星輝封禁陣法。

這像是神魂封禁陣法……只不過執劍者的直覺非常靈敏,即便失去神魂感知,依然可以佔卜吉凶,寧奕走在天清池內,並沒有覺察到一絲一毫的危險。

相反,神魂異常的舒適。

「這里真是一處寶地啊。」他在心底輕嘆一聲,怪不得大客卿那麼篤定的告訴自己,將丫頭安置在這里,盂蘭盆節前的半年,絕不會有意外發生。

遠方的湖霧漸漸變淡,凸顯處一座湖心亭的輪廓。

「佛門里關于‘天清池’的記載非常少。」裴靈素牽著寧奕的手掌,看著那座湖心亭,笑道︰「靈山在世人的眼中是神秘的聖地,而‘天清池’則是佛門金冠上的一顆瑰麗寶珠。」

「但在古梵語的佛經之中,有人稱頌了‘天清池主’的偉大,說是締造了佛門修行的全新道路。」丫頭頓了頓,望向那座湖心亭輪廓的眼神里,多了三分敬意,「以往的佛門苦修者,一味的淬煉體魄,但天清池主據說是那個時代最強大的‘神魂修行者’……開創了前所未有的神跡,也留下了這處聖地。」

寧奕喃喃道︰「難怪律宗的大宗主,將這里視若珍寶……不肯給外來者入住。」

「那些律宗子弟,是不是入有幸了天清池,最多盤坐在湖邊修行,連喝一口湖水都視為玷污?」寧奕忽然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忍不住問道︰「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我們做的事情……那豈不是?」

丫頭翻了個白眼,反問道︰「寧某人這是做了虧心事?」

寧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寧某人可是光明正大,當著律宗所有兄弟的面進入天清池的,劍修做的事,怎麼能叫虧心事……」

他正了正神色,凝重道︰「對于前人,心存敬意,但……也只是尊敬。」

「敬前人之驚才絕艷。」

「卻絕不會低頭繞路。」

裴靈素悠悠的在後面補了兩句,她莞爾一笑,看著寧奕有些微怔的神情,「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

……

湖心亭的稜角撞開霧氣。

叮叮當當的聲音,在湖面上空蕩開。

「風鈴。」

「又是風鈴。」

寧奕的記憶中,閃過了好些檐角風鈴的畫面。

教宗陳懿的馬車檐角,也懸掛著啷當作響的鈴鐺。

不僅僅是教宗,還有三清閣的蘇牧,以及道宗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乃至于周游先生,身上都會隨身帶著一枚鈴鐺。

兩大宗的「大人物」似乎都喜歡以風鈴做裝飾,在中州境內卻沒有這個習俗……這是有著某種特殊含義?

「在道宗的認知之中,風雷之術,可以驅邪。而風雷隱于鐘,古鐘不便攜帶,便以鈴鐺駕馭雷霆。」裴丫頭一眼就看出了寧奕的心思,笑眯眯道︰「靈山其實並沒有這個習俗……但這位湖心亭主人,似乎是一個另類。」

可能修行過道宗的古術?

寧奕挑了挑眉,明白了丫頭的意思。

這座湖心亭,立在水面之上,亭子不大,擺著一張古舊的棋盤,上面縴塵不染,棋秤上擺放著三枚銅錢,兩囊棋子。

「六爻之術。」

「大隋皇族的佔卜之術,光明皇帝曾經找到過一位國師,開疆闢野,佔卜吉凶,單名一字,此身涉及太多禁忌,于是凡俗便不可以言語誦念……開國之後,書庫典籍,以及諸多秘辛,將‘初代皇帝’的一切都封存,連同那位國師的秘密,一同沉入紅拂河,無人知曉歷史背後的真正謎底。而‘六爻之術’,就是那位國師曾經留下的秘藏。」裴靈素沉吟片刻,目光停留在那三枚銅錢上,手指摩挲著下巴,「蓮花閣的袁淳先生,應該是千年來六爻之術修行最好的天才。」

寧奕保持著沉默,以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著丫頭。

「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裴靈素好奇的反問道︰「你難道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寧奕知道丫頭是一個「博學近乎通曉」的天才。

但卻不知道……丫頭的博學,到了這種程度。

「天都書庫里……會記載這些?」寧奕揉了揉眉心,如果沒有記錯,丫頭真正「開竅」,拼命汲取知識的那一段時間,就是在劍行侯府里的歲月。

「當然不會。」

裴靈素挑了挑眉,「風雪原看的。」

寧奕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三年。

閉關風雪原的三年,總是被丫頭一句「沒什麼可說的」輕描淡寫的帶過……但寧奕一直知道,這三年,丫頭過得不比他輕松。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里應該藏著一座洞府。」

裴靈素打斷了寧奕的思緒,拉著他的衣袖,直接走進了湖心亭內。

寧奕被拉起袖子的時候心神一沉,另外一只手反手按住細雪劍柄,還想謹慎提防陣法,結果直入湖心亭,並沒有任何異樣。

「呼……」他松了一口氣。

這位天清池主,身為古代的大能,留下這麼一處福地,明顯又是一個修行多門秘法的奇才,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麼手段。

在妖族天下一路打生打死,習慣了踩踏禁制殺陣的寧奕,小心翼翼慣了。

畢竟曾經稍有不慎,可能便會招惹「殺身之禍」。

但此地……是靈山。

裴靈素已經坐在了棋盤的一面,凝視著棋盤上的紋路,同時漫不經心的開口。

「你多慮了。」

寧奕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位天清池主,留下的聖地,已經設了陣法,非佛門子弟不得入內……能夠入湖的,自然都是晚輩後生。

坐在棋盤一邊的丫頭,眼神忽然變得認真起來,聲音輕柔,一字一句開口。

「‘他’是一個極其自負的人。」

「檐角的風鈴,是古道宗的‘馭雷’之術,三枚堆疊在一起的銅錢,來自于皇族‘六爻’,兩攏棋子,尚未出袋,但棋盤表面斑駁,生前喜歡對弈……出身靈山,精通大隋天下最強大的三類術法,這樣的一個天才,自然不會是一個‘臭棋簍子’。」丫頭的神情有些恍惚,她背後的小衍山界浮現而出,一條一條的神魂絲線,順著這座長亭擴散開來,蔓延如一張蛛網。

寧奕握著細雪,站在她的身旁,沒有打擾她的思考。

裴靈素在「推演」。

或者說……在「搭構」。

丫頭努力還原著這位湖心亭主人的身份,她的目光從棋盤上一點一點挪移開來,望向對面空空如也的那個座位,「檐角的風雷積蓄已久,天清池如此龐大,律宗後輩卻無人敢擅闖這座亭子……因為整座律宗都尊重你的‘地位’。你喜歡安靜,也喜歡干淨,所以湖心亭沒有絲毫落灰,棋盤也相當干淨,你搭建了一個簡單的‘除塵陣’,卻沒有用到古梵語,願力,在陣法造詣上,你也不僅僅是靈山的擁簇派。」

「進來時候看到的那座陣法,是被修葺古窟的那位陣法師搭建,純粹由願力構造……」裴靈素凝視著棋盤笑道︰「你用的是‘六爻’,不會用佛門手段搭建陣法的。」

「古梵語的典籍里,有關天清池的記載,實在太少……這其實是一個不合理的事情。就連靈山禪律開宗,都能在古梵語里找到對應的記載,能夠讓一樣東西不可查證的,只有時間,天清池存在了太久的時間。」

寧奕四下環顧,他很贊同丫頭的推測……這里曾有一座洞府。

那位天清池主在這里住過。

但……神魂無法鋪展,也根本找不到蹤跡。

「你這般的天才人物,一定萬分驕傲,以你在律宗的地位,根本不需要陣法,這片香火地內的人們曾把你奉若神靈……所以最開始的天清池,也根本就不會設下陣法。」丫頭眼神一亮,「你住的洞府藏在哪?這數十里湖泊,沒有一處刀鑿斧刻的痕跡……是藏在湖底?就在這湖心亭下面?」

「不……不對……」

裴靈素輕聲喃喃︰「你死了很久了?為什麼我卻覺得這座庭院里的主人,像是昨天才下過棋?」

她伸出一只手,緩緩撫模棋盤。

棋盤斑駁如舊,兩囊黑白嶄新。

檐角的風鈴搖晃,鈴鐺內蕩漾出柔和的水流聲音。

裴靈素伸出一只手,捻住一縷空氣。風雷在指尖震顫,追究千年的那一縷思緒,那一點靈光,即將被捕捉到的下一刻——

裴靈素滿面殺氣,抬起頭來。

整座湖心亭的上空,響起轟隆隆的雷聲。

一道喧喝,在天清池的上空響起。

律宗大宗主站在山脈之間,手持金剛棍,催動自身修為,在整座陣法的上空震蕩出渾厚聲音。

「寧奕——」

「出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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