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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吉凶

「聖主。」

登上馬車。

披著大白袍的辜伊人,神情蒼白,面無血色,車廂內的兩位女弟子,攙扶聖主,其中一位擔憂道︰「師尊……您的傷勢。」

辜伊人搖了搖頭,語氣溫和。

「無礙。」

此次隨她來北境會議的,都是瑤池西王母廟內拔尖的弟子,地位大致等同于四座書院里的大君子,這兩位女弟子都是她相當得意的門徒,在她們眼中,整座東土,辜聖主都是橫掃無敵的存在,西王母廟作為道宗外派的「質子」,能夠在東土站穩腳跟,便是因為有「辜聖主」的存在。

一位涅槃,大隋天下才多少位。

而這次北境會議……則是深深震撼到了兩位年輕的天才弟子。

師尊與沉淵君的論道畫面,已經被諸方勢力以「通天珠」記載,要不了多久,就會流傳到大隋各境之中,關于這位北境新主在天海樓戰役中的廝殺場面,自然是沒有記載……那麼這份影像將會成為測量沉淵君實力最重要的資料之一。

毫無疑問,太子殿下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西王母廟是犧牲品。

兩位弟子對視一眼,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憤怒,無力……這場比斗,對北境,對瑤池,都沒有好處,唯一的受益者就是天都。

整座天下都是太子的棋盤。

「起駕,回瑤池。」辜伊人聲音沙啞,痛苦開口,「我閉關的事情,對宗內就說是靜修,具體傷勢,不要提及。」

話音落地。

燃燒聖潔白色火焰的車輦在北境長城的曠野上駛動,轟隆隆撞破虛空。

空間破碎。

涅槃境界的大神通施展。

離開北境長城,早各位同僚一步,在無人看見的趕路途中,辜伊人抬起一只手,迅速在自己肩頭點落, 里啪啦的經脈脆響,一道又一道的月華涌動,濃郁的劍氣在並不寬闊的車廂空間蕩散。

野火繚繞,化開一副虛幻異象。

帶著殺戮鐵血氣息的飛劍,還在經脈之中作戰,征伐,以辜聖主的身軀作為戰場,燃燒著北境野火的飛劍,對抗著瑤池秘術,金光銀線,千軍萬馬,煞氣縱橫。

兩位女弟子看得面色蒼白。

她們哪里見過如此場面?

大殿上的對決,只是表象!

沉淵君遞出的那一劍,劍意深入骨髓,哪怕離手,也仍然在沖殺。

辜伊人的神情慘白如紙,身子搖搖欲墜,雙手搭建心橋,緩緩飄落在小月復之處,整個人沉心靜氣,腦後浮現一座雪白月牙,如神仙洞天,想要強行鎮壓這一場劍氣暴動。

然而半刻鐘過去了。

辜伊人的額首滲滿汗珠。

這場劍氣暴動,以鎮壓失敗告終。

血液里的劍氣被逼出了許多。

但真正帶著野火意境的劍意,根本無法清除。

涅槃之間的交手……絕非兒戲。

辜伊人越是想以暴力手段鎮壓沉淵君殘留的劍意,越是發覺這個年輕男人的厲害之處……能夠在破境之時,直接一劍斬殺白海妖聖。

這等殺力,自己根本無法媲美。

亦是無從招架。

月牙洞天緩慢

收攏。

辜伊人咳出一大口鮮血,氣息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萎靡。

「師尊!」

一位女弟子驚呼出聲,眼神帶著萬分震驚。

她生得明眸善睞,額頭光潔,兩縷鬢發如龍須,此刻俏臉蛋兒布滿了震撼,失聲道︰「您傷的這麼重?」

辜伊人揮手,將車廂內的劍氣送出,車簾飛拂,輦車經過一處無人山脈,這些被逼出的野火劍意,被辜聖主抖袖擲出,直接將一座小山頭砸得崩碎炸開。

兩位女子完完整整看清了這道場面,被嚇得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

滿臉的不敢相信。

她們終于明白了。

聖主要閉關……真的是為了療傷。

大殿上,沉淵君看似輕描淡寫的那句話,一點也沒有夸大。

受了一劍,已是重傷。

另外一位短發只過耳垂的女子,同樣容貌清麗,但此刻神情憔悴,啞著嗓子,輕聲問道︰「師尊,若是宋雀先生沒有離開會議……」

如果大客卿沒有抽身。

那麼便是兩人聯袂了。

然而得到的回答,帶著一絲自嘲,並沒有絲毫的猶豫。

「結局並無區別。」

靠坐在車廂旁邊的辜伊人,肩頭披著白袍,眼神平靜。

沉淵君之前問劍的時候,分明是想讓小無量山的朱密也上來領劍……這一劍,誰人領,誰人敗,與人數無關,涅槃之間也有大門檻,若是跨不過那道門檻,也不可能接得住這一劍。

整座大殿上……跨過那一步的,似乎只有紅拂河的酒泉子,還有羌山老祖宗。

朱密自鎖石棺,出來之後,跌境跌的厲害。

沉淵君這一劍,本來是想殺人的,他想告訴太子……即便在與白帝作戰之後,付出代價之後,他仍然有著殺死涅槃的能力。

但是朱密不敢來接劍。

便只能瑤池和靈山來接。

辜伊人揉了揉眉心,道︰「不用擔心,死不了,這段時間我要閉關,可能會生出變故……你們二人,回到瑤池之後替我安頓一些事宜。」

她想了想,從袖袍里取出了一塊金燦令牌。

「我無暇抽身,這枚瑤池聖令,你們送到靈山。」

兩人眼神震驚,不敢接令。

這枚令牌,象征著瑤池的聖主,在一宗之內,無上權力。

「拿著。送到靈山客卿殿……」辜伊人的聲音有些虛弱,盯著兩位弟子,道︰「持此令,靈山也不敢攔你們,就說要見宋雀,一定要親手交到他的手上。」

「師尊……」明眸善睞的那位女子都快要哭出聲音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委屈道︰「我實在心疼您的傷。」  

辜伊人伸出一只手,模了模她的頭發,輕柔道︰「沈語,西王母廟內的權謀斗爭並不激烈,甚囂塵上的小廟主之爭,最終的位子,應該就在你們二人之中決出,不要在乎世俗言論,虛名,地位,修自己的道心便可。此次歸來,待到師尊出關,便送你們二人一人一件命星寶器。」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

她望向短發女子,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轉動視線,閉上雙眼。

沉聲道︰

「余容,沈語。」

「有一言須得叮囑,靈山最近局勢動蕩,你們此次出行要小心謹慎,十境實力已經足夠行走這座天下,遇事不決,拿捏討論。不可激進,太過強勢,兩人相互照顧,要護住自身安危。」

辜伊人的說話之間,恢復了那股氣,眼神變得凌厲,冷冽。

那枚令牌,被她交到了沈語的手上。

她的面色逐漸紅潤。

這其實並不是好事,並非是身體好轉,而是所謂的「回光返照」,之前搬出月華洞天鎮壓劍氣,固然取得了成效,但很快應當就會遭到反噬。

強行鎮壓劍氣……是因為,從北境離開的路程,就快到頭了。

「轟隆隆」的聲音——

馬車的車輦在虛空之中掠出,眼前一片仙霧繚繞,隱約可見仙樂漂浮。

一片仙境。

鐘聲鳴起。

「廟主回歸——」

山門的上空傳來了大呂之音,車輦落在山頭,沈語和余容兩個人鑽出車廂,已經恢復了面色的平靜,只不過隱約有些難看,倒沒有絲毫的悲傷,之前在車廂里的情緒,被兩位小廟主候選人天衣無縫的掩藏起來,兩人為聖主拉開車簾。

辜伊人神情淡然,一片雍容,白袍被風吹起,只不過面色稍顯蒼白。

北境會議是極其重要的事情。

西王母廟的幾位長老都候在山頭。

「我與沉淵君交手,受了劍傷,但收獲頗豐,要閉關一趟。」強行鎮壓劍氣的辜伊人,忍住不適,淡淡開口,以指尖點化一座月華繚繞的門戶,「山頭事宜,就先交給余容沈語,你們配合她們便可。」

這句話,便是幾位長老等待的指令!

辜聖主開口……說明小廟主,的確要從這兩位之中選出了。

沈語和余容並沒有意識到,落在她們身上的眼神,似乎變了一些意味。

兩個人都捏著一顆心,直至目送師尊進了洞天,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師尊她的傷勢若是暴露了,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師尊囑托的最重要的事情,將聖令送入靈山客卿殿,若是被靈山的大人物知道「辜聖主」身負重傷,這枚聖令的地位,或許就會大打折扣。

她們可能會連山門都進不去。

兩位聖主弟子,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在百里之外,有一列馬車車隊,正在向著極東的方向疾馳,車廂內有一個男人,遙遙望著瑤池的方向。

一位捏著佛珠,輪轉經文的中年儒士,神情看似淡然,但內心卻浮現了數十年未曾感受的緊張。

先前他以推演之術,可以看到小雷音寺的黑焰。

此刻卻無法看清瑤池的吉凶,預兆。

宋雀的神情滿是擔憂,他木然捏著佛珠,並沒有選擇以大神通帶著寧奕直接離開鳴沙山,便是因為這趟路途上……不僅僅要推演瑤池,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馬車停下。

坐在車內的中年男人閉目養神,不斷推演,不斷失敗,直到車門被人輕輕敲打。

宋雀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純真無邪的少年面孔。

雲雀恭恭敬敬揖禮,道︰「大客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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