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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放下一切跟她走

長夜漫漫。

醒來之時,朝光落下。

落在床榻上,女孩睜開雙眼,她從寒冷的夢中醒來,又夢到了西嶺的那個雪夜。

但這一次不一樣的是……她醒來的時候,不再寒冷。

溫暖。

柔和的陽光,還有柔和的臂膀。

寧奕摟著丫頭,沉沉睡去,面容疲憊而又憔悴,他好些日子沒有合眼了,從靜氣山醒來,一路奔波,到天都來回,直到返回舊陵,他幾乎是徹夜不眠,一刻不停的駕馭飛劍……而且這一路上,經歷的心路思索,實在太沉重。

裴靈素的身軀微微一顫。

她抿起嘴唇,感受著這股暖流。

裴靈素背對著寧奕,就像是很久之前,在西嶺時候的那樣,她「瘦小」的身子彎曲成一只蝦米,佝僂著不敢翻動。

生怕擾醒了旁邊的那個人。

寧奕摟著她,呼吸均勻而又溫熱。

丫頭忽然無聲的笑了起來,她的肩頭輕輕顫抖,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的。

女孩的面頰,兩行濕潤潸潸而下,她的記憶一片斑駁,碎片般拼湊出「小衍山界」的畫面,風雪寂滅,而現在春光明媚。

一覺睡醒。

很慶幸……真的很慶幸……她還能睡醒。

裴靈素艱難地翻轉身子,然後面對寧奕,她深吸一口氣,認真看著寧奕的那張面頰,明明沒隔多久,卻像是很久沒見。

她將頭顱靠在那人的胸口。

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貓。

然後伸出一只手,掛在對方的身上,大字型的,緩緩的,輕柔的,摟抱上去。

丫頭眯起了眼,笑出了聲音。

寧奕還在沉沉的夢鄉之中,她輕輕嗅了嗅他身上的氣息……兩卷古書,讓寧奕「月兌胎換骨」,洗盡鉛塵,身上帶著清淡的草葉香氣。

寧奕此刻月兌去了黑袍,露出赤果的上半身,肩頭至月復部,還包裹纏繞著白色的繃帶。

只不過丫頭身上還罩著一件紫袍。

裴靈素皺起眉頭,略微思索,然後輕輕從對方的懷中鑽出來,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

窗外的光線倒映,折射出少女柔和舒展的上半身,像是一株海草。

搖曳。

褪去衣袍。

再重新鑽回寧奕的懷抱之中。

穿著衣袍,很不舒服。

這樣就舒服啦~

丫頭嘻嘻笑了笑,料峭春寒,屋外的風聲嗚嗚,兩個人相擁而眠,此刻……已沒了時間概念,只要能夠在一起,又何必去管白天,黑夜。

裴靈素眯起雙眼,極近距離的凝視著寧奕,手指指尖輕柔劃過面頰,每一寸肌膚。

直到困意沉沉來襲。

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然後本就眯起的雙眼,搖搖欲墜。

這一次,沒有夢到大雪。

是個好夢。

……

……

夢醒之後,丫頭伸了個懶腰。

還算寬敞的床榻。

她陡然羞紅了面頰,眨眨眼,看著眼前還在安眠的那家伙……一只不安分的大手,就擺放在自己的蜜桃之處。

此刻寧奕也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看見了丫頭紅的幾乎要滴出水來的那張面頰

,忍住了自己一口要把這張嬌俏臉蛋啃掉的沖動,「嗯哼?」

丫頭身子僵住了。

寧奕意識到自己的手掌,放在了一個不該放的位置。

他連忙抬起手掌。

同時目光下掠,掠入被褥深處,一片眩暈。

寧奕訝然地「啊」了一聲,發現這小丫頭,竟然月兌光了衣袍,鑽到自己懷里,什麼時候這麼大膽的?

緊接著想到了自己草原上的那個夢。

他噗嗤一聲笑了,那只大手又重新落了回來,發出了清脆的「啪」的一聲。

丫頭臉蛋通紅,下意識伸出一腳——

下一剎那。

某位不正經的登徒子慘叫一聲,飛出了床榻。

……

……

「寧先生,裴姑娘。」

城主府內廊道一旁,一位手持簸箕和掃帚的弟子,神情古怪,看著「漫步而來」的一男一女。

午後時光,還算安逸。

這位名動北境的寧小師叔,據說受了重傷,一直在靜氣山休養。

現在看來……傷得不輕啊。

寧奕坐在木質輪椅上,被裴靈素一路推著緩慢前行。

大隋蓮花閣的機關術,不說獨步天下,也算是絕妙無雙,這些年來,太子向著北境長城輸送了大量的物資,除卻符,陣紋,就是蓮花閣機關術的產物。

當初從西海蓬萊遠道而來的徐來,在灕江上就施展過一門術法,名叫「千機術」,這門術法便是機關術的一種變形。

「寧先生怎麼坐上輪椅了?」這位弟子認真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絲的難過,道︰「先生在天海樓劈出的那一劍,驚為天人,宏偉壯闊。如今大隋許多劍修都奉先生為敬仰目標……如果看到這副畫面,恐怕會很傷心的。」

「小事,小事。」寧奕笑著哈哈擺了擺手。

他總不能說……這傷跟天海樓無關,是被丫頭打的吧。

其實還真的是小事。

丫頭那一腳,只不過把寧奕踹下了床,傷筋動骨都算不上。

只不過裴靈素知道,靜氣山的醫師曾經叮囑過,寧奕在受傷之後,神池破碎,不可輕易動用修為,也最好不要過于操勞,以免傷了身子。

丫頭很是「內疚」的討要了一把輪椅,讓寧奕老老實實坐在輪椅上,不讓他下地,美其名曰「養傷」,其實的確有養傷的成分,裴姑娘心疼寧奕來回天都的數千里路,也不希望他的身子再出什麼波折。

兩人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寧奕倒是挺享受這種感覺。

從屋室里出來的時候,已是午後,丫頭提議去將軍府看望大師兄,便收拾一下,立即出發,這一路上和風徐徐,屋檐鈴鐺作響,一切都如同草原上的那個美夢。

寧奕眯起雙眼,腦袋向後靠去,享受著柔和的時間流逝……其實他的心底很清楚,「渡苦海」讓他如願以償地復蘇了丫頭,但接下來並不意味著,這場美夢會一直延續下去。

長生法。

東土……西嶺……這是寧奕現在的希望,也是他走下去的動力。

「北境的瑣事處理之後,我們出去走一走吧。」

寧奕抬起頭來,回首去看裴靈素。

丫頭一路走走停停,時而俯身捻花,時而撥弄檐角風

鈴,這條通往沉淵君府邸的廊道,裝飾的相當精致,並沒有殺伐氣,反而一派儒雅,帶著書香墨意。

「去哪?」

丫頭下意識的問道。

她緊接著就笑道︰「算了……去哪都不重要,有你在身邊就好。」

寧奕怔了怔。

他笑了笑,輕聲道︰「還記得很久以前,咱倆在西嶺,窩在菩薩廟里,那時候我說,以後有錢了,要帶你去看這世間風光,萬千山河。」

裴靈素輕輕嗯了一聲。

寧奕一字一句,認真承諾道︰「現在我帶你去。」

推著輪椅的少女,站住了腳步。

她開心的笑了,像是一朵盛開的柔花。

「一言為定。」

……

……

一個下午的時光。

寧奕和丫頭,在將軍府內,見到了沉淵君和千觴。

敘舊,喝茶,閑談。

關于昏睡時候發生的事情,北境如今的現狀,不過盞茶功夫,便已經交代清楚。

還有一些瑣事,寧奕要帶丫頭「游歷」的事情,也通知了將軍府,至于錢財,行李,都很快的安排妥當……這一場談話罕見的溫馨,將軍府破敗至此,還活著的舊人,都聚在一桌上,在戰事結束之後,終于有了一個安穩的時候,能夠好好的聊天。

留在將軍府吃了晚飯。

然後迎著夜風星光離開。

至于丫頭身體的「傷勢」,還有楚綃前輩的斷言,幾人都選擇了心有靈犀的隱瞞。

有時候,沉默不是一件懷疑,隱瞞也比欺騙要強。

關于丫頭的師父,楚綃前輩的身體情況,沉淵君隱約也有所提及,與他的修為一樣,這位將軍府大師兄,從來都是只報喜不報憂,含糊地說了過去。

丫頭放心不下,離開將軍府,便前往舊陵。

風雪原已經收斂。

楚綃也準備離開北境。

寧奕陪著丫頭在舊陵見了楚綃一面,一番交心之言,楚綃讓丫頭好好出去走一走,自己需要「閉關」靜修一段時間。

師父的年齡的確大了……

五百年大限……總不能避免,但師父說這場劫不算什麼。

這一點,丫頭沒有產生懷疑。

在她看來,楚綃的確有著渡過第一重劫的實力,師父的修行境界極高,是大隋涅槃之中最強大的那幾個存在。

五百年大限,只要師父自己道心穩固,那麼便可渡過。

在處理了一切瑣事之後,裴靈素的心情變得很好,很開心,一路推著輪椅小跑,嘩啦啦的山風呼嘯,寧奕很配合的坐在輪椅上,夸張的張牙舞爪,小心翼翼回過頭,觀察著身後那個女孩的神情。

他記下了這份純摯無暇的笑容,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他有過這種感覺……覺得一切都不再重要。

皇權,劍道,修行,長生。

肩頭背著再多的重擔,都想放下。

遇到了一個很值得珍惜的人,然後放下一切跟她走。

現在就是了。

寧奕笑著揉了揉面頰。

他只想陪著丫頭,安靜的走下去。

(這章斟酌很久,也寫了很久,久等了,稍有抱歉,今天可能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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