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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礦石鎮亂成了一鍋粥

達特老板的小酒館。

擺在大堂正中的電視,正不緊不慢地播放著當天的新聞,無需猜測都知道下一段節目,是即將切入循環滾動的電視購物廣告,再隨後是第二天的天氣預報,每日往復毫無新意,就如同這個小鎮曾經的日子。

酒櫃前面的囧臉中年人,一只手托著玻璃高腳杯擦拭,一邊對著癱在桌上的兩人進行正義凝視。

「達特,你別再盯著我了,我也不想癱在這里佔著桌子的……」

禿頂的老塞巴拉,光滑腦袋上淌下一滴汗,就連他的老臉都有點掛不住,「我喝完這一杯就走,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達特老板盯著他,繼續質問。

「我很想信任你,但我的酒店賬簿不允許我這麼做。還有啊,你就每天照顧格雷,怎麼會累成這個樣子?可憐的格雷每天只能躺在床上,你做了這麼一些小事,還敢天天來抱怨?」

塞巴拉聞言,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氣勢洶洶地反駁道︰「什麼叫‘就一點小事’?!」

他伸出了粗短的手指,一個一個數了起來,「我大清早就得起來照顧格雷,換衣服喂飯,然後跑到馬庫斯的牧場里喂動物,再然後照顧格雷、修理牧場,遛馬,剪樹枝,清理河道,最後再照顧格雷,事情從來都做不完!」

塞巴拉有些崩潰地說道︰「而且話說起來輕松,鬼知道穆奇給了他什麼品種的馬?每天又懶又饞,一天得喂四五頓!馬庫斯還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一群愛亂跑亂踢的野馬、飛起來啄人的白雞、兩只虎視眈眈老要咬死我的豹子……」

「滿嘴胡話,以後白天還是少喝點。」

達特老板不悅地把他面前的空酒杯收走,「雖然我最近沒去過,但琳也每天去牧場打掃屋子,她告訴我小動物們都很可愛,見到都會跟她主動親昵。還有那兩只獵豹只是看起來嚇人,這段時間它們可是承擔起了維護治安的責任,晝夜在鎮上巡邏,一只就等于一個不要工資的哈里斯……」

達特先生眉頭微皺,「這方面它們的價值,更是四個馬庫斯都比不上,也沒听過它們襲擊居民……等一下,你是不是又喝醉了隨地亂吐,才被獵豹追擊的?」

塞巴拉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們一個個的都很奇怪。杰夫最近也魂不守舍的,明明轉手賺了不少錢,很快就可以送卡蓮去讀大學了嘛。」

處理完這個家伙,達特老板又把目光轉向了另一邊,「托馬斯,你又是什麼情況,大白天地在這里發呆?」

听到有人叫他,小火車鎮長呆滯的眼楮才慢慢回神,但也僅限于回神,然後微微張開嘴,連話都說不出來。

塞巴拉悄悄地回答道︰「達特,你就讓托馬斯休息一會兒吧。鎮上這次來了這麼多人,托馬斯作為聯邦官員前前後後要負責吃穿用度、物資供應,還要連夜接收各類公文……」

看著由于嚴重缺覺,睜著眼就陷入睡眠的鎮長,「再折騰下去,我估計鎮上除了兩任失蹤的警官,還要多出一任猝死的鎮長了……」

說完,塞巴拉就看向了小酒館外面的天空,臉上顯露出恍如隔世的表情,仿佛這個一成不變的小鎮,已經逐漸讓他感到陌生而遙遠了。

達特老板喟然嘆道︰「鎮上突然來了這麼多人,確實讓人措手不及。懷念那個平靜的日子啊……」

「達特,你這話說的很對,要是能把臉上的笑再藏起點就更好了。」

老塞巴拉面無表情地吐槽道。

雖然老板極力想要表現出一種昔日不再、時光匆匆的蒼涼感,但是他嘴角的笑容怎麼也控制不住,隱隱還帶著一股遺憾的神色。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鎮上來了一大批人,消費就會增加,作為唯一娛樂場所的酒館生意必然爆火,連帶著達特老板用來養蚊子的二樓宿屋,都早早被人包圓了。

只能說老板這一個月賺的錢,比他前面三年賺的都多,很難判斷他口氣里的惋惜是沖著原先安靜平和的小鎮,還是自己不復爆滿的酒館生意……

「所以你就別趕我了,也沒別的客人。等海灘上最後一批人撤離,鄰居們就能安心過日子了。」塞巴拉弱弱地建議道。

達特老板斜眼看著他︰「如果你能把最近欠的現帳也結一下,我會重新考慮你的建議的。」

但不知觸發了什麼條件反射效應,本來神游物外、晝會周公的托馬斯突然跳了起來︰「什麼現金日記帳!我都算平報上去了!不要來找我了!我馬上就辭職!」

好家伙,又瘋了一個。

我不厚道地在後排笑出了聲,結果被塞巴拉和達特老板同時罵道︰「笑什麼笑!好好反省你的行為!」

我訕訕地轉過頭去,繼續寫著檢討書。

話說打白工的塞巴拉記恨我就算了,達特老板你這麼記仇干嘛?是琳幫我打掃了一個月的屋子又不是你……

至于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寫檢討,這一個月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需要長長地計議才能捋清楚了。

…………

聯邦外海瘋狂警報的雷暴雲團,最終化為熱帶低氣壓,擦著礦石鎮的邊緣優雅走過,只留下那個雷雨夜里雞飛狗跳的記憶。

那些在夜雨中走散的人,有的後面再也沒有出現,有的則陸陸續續回來了。

在雲散雨霽的次日清晨,有人發現海灘上多出了許多難民。

這些人劃著破爛的小艇,衣不蔽體地三三兩兩登陸在礦石鎮海灘,然後無師自通地挖起營地,扎好帳篷,架上火堆,一副丐幫大會今年要從君山改到馬德斯山召開的架勢。

托馬斯小火車作為鎮長,在睡夢中被抓起來派去交涉,正好踫上了他們的幫主……咳咳領隊,同時眼睜睜看見對方拿出了聯邦政府特別行政手令——空白的那種,並且當著托馬斯的面填上了命令,征調整個鎮子的屋子作為行動部隊的資源供給。

隨後,托馬斯就忙成了一個陀螺,無償地為了幾百號幸存者的衣食住行奔波勞碌。這片從礦石鎮海灘一直連接到哥茨的林場邊界的狹長土地,被建成了一大片營地,用來安置傷員,等待聯邦海軍的緊急救援。

對于這支預計已經全部陣亡,最後還能幸存大部分的部隊,議會給予了高度關注。因此整個東部海外,所有島嶼殖民地的資源都向這里輸送,終于換來了順利撤離。

艾達王在鎮上呆了半個月,就坐著直升飛機離開了,提前回去匯報行動結果。期間據說還溜達到了我的牧場,鬼鬼祟祟走了一圈才離開,也不知道她想干什麼,只是剛好被琳踫見。

非行政人員的小斯派羅則留到了最後一刻。這個富家公子登島之後住進了宿屋自閉了起來,還一副大便干燥的表情見誰懟誰,一個人的時候,手上總是握著一張長長的手寫賬單咬牙切齒。

但是這支隊伍里的精神病太多了,像他這樣的癥狀並沒有引起特別關注。

被送回來的凱伊和格雷,一個精神恍惚、一個陷入昏迷,在多特的醫院里住了兩個星期,多次確認無礙後才出院——前三天其實已經恢復差不多了,後面因為喝了醫生研制的新藥,迫不得已又住一個多禮拜。

以上這些都不重要。

當然了,並不是說這些人的命不重要。在島上貧瘠的醫療條件下,許多傷重的人都將留下殘疾,甚至有生命危險,多特醫生人工培育的野生草藥晝夜救治,才避免了非戰斗減員的危機。

但這些事情,在羅德先生回來的消息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羅德,回來了!

離開了礦石鎮十余年的羅德先生,終于再次踏上了島上的土地,見到闊別已久的妻子、兒女,回到了那座由他一手創辦而養雞場里。

就像他當年的離開那般充滿謎題,如今的歸來也讓人模不著頭腦,只是從他在聯邦行動部隊受人尊敬的待遇里,有人隱約猜到了什麼。

羅德先生回來後的時間,總共只去過兩個地方。

一個是達特老板的酒館。

達特老板急切地在第一時間約到了他,秘密長談後兩人各自散去。隨後達特老板又恢復了那張撲克臉,接待起了酒館里一波又一波的新客人。

第二個是卡特神父的教堂。

可能是出于精神的需要,克里夫見到羅德先生這個陌生人走進了懺悔室。常年在里面蒙頭大睡的神父也難得醒來,盡職地完成了本職工作——隨後卡特神父就睡得更理所當然了

哦對了,扎克這貨也回來了,整個人只剩一口氣,癥狀包括但不限于頭皮血腫,右肩粉碎性骨折,右臂骨折,盆骨骨裂,右腿膝蓋骨骨裂,並伴有各種內外出血並發癥。

在他住院搶救的期間,卡特神父曾殷切地多次打听病情,並且主動表示,他的臨終祈禱物美價廉、童叟無欺,只要花一筆「價格公道的小錢」,就能讓扎克一上天堂,立馬看見天父摟著他的肩膀兄弟相稱。

但在鎮上的八卦「三幻神」口中,這些事情就被微妙地串聯在了一起,變成羅德先生帶著部隊回來,群毆長期騷擾妻子的扎克,將他打成了植物人。其中想要主持公道的達特老板迫于形勢,放棄了行動。

羅德先生由于行凶後的的內疚,還跑去教堂祈禱,在買夠了贖罪券之後,已經由卡特神父代為赦免了罪過,靈魂將叮叮當當地升上天堂。

嗯,這番故事活靈活現,合情合理,以至于大部分居民都相信她們說的即便不全對,也有幾分可信的地方。

我也感覺這個邏輯太過吊詭,細想起來就像「呂布騎戰無敵,典韋陸戰無敵,呂布騎典韋天下無敵」的說法,讓人實在無力吐槽,又忍不住出去傳兩嘴。

整個礦石鎮在這些變數的影響下,逐漸從平靜如水到亂成了一鍋粥,每天都要出點ど蛾子,還發生過諸如小斯派羅請的大廚找達特老板比拼廚藝,老板隨手拌了個土豆泥居然把他嚇暈過去的怪事,令人費解。

…………

寫完了長長的檢討,我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透過窗看見外面的晚霞已經染上黛色,屋里的交談也停止,只剩下托馬斯均勻而細微的鼾聲。

秋季悄悄到來之後,夜晚總是來臨的猝不及防,就像我回到礦石鎮的那天。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我是從馬德斯山的泉邊礦洞里鑽出來的——這個洞穴似乎總能同往神奇的地方。

我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我夢見自己死了,來到了一座B站大樓一樣的地方,四周黑漆漆的沒有燈光。

在那棟樓里,我踫上了一個長得像晉元帝司馬睿的男人,他抱著我的大腿說做up主太慘了,創作激勵也不夠花,再這樣下去會餓死,不停求我救他出去。

我表示這些躲在暗處的吸血鬼並不可怕,但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只要跟我一起高唱國際歌,就能打破這個牢籠重獲自由……

好吧,其實這些記憶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老板,檢討寫完我先走了啊。什麼?留我吃個飯?不用了不用了,我家里還有野菜和皮鞋,湊活湊活當晚飯,告辭!」

我放下紙筆撒腿就跑,奪路狂奔的過程中還听見了達特老板的怒吼︰「混蛋!檢討書在寫了個什麼東西!你把我名字密密麻麻抄了這麼多頁,這是什麼詛咒的儀式啊!」

放心吧老板,我要是撿到死亡筆記,受害的肯定不是你——

「咦,這里有本筆記本,不管了先寫上自己的名字吧。」

走在回牧場的路上,夜里的風有點涼,我只好裹緊了外套加快兩步,經過亮著燈的莉莉雅夫人的養雞場,又看見塞巴拉的鍛冶屋。

我生死不明的一個月里,不管是珀布莉、卡蓮這些女孩們,還是知道我去向的格雷、凱伊,所有人的情緒都相當穩定,穩定到滅絕人性。

各位,我都失蹤了啊!

我對著自己的腦袋開槍了!

我整整一個月不見蹤影下落不明啊!

你們這是組團等著要來繼承我偉大航道上的的遺產嗎!

關于這個問題,我偷偷問過琳。

當時正在幫我打掃屋子的女孩,天真地看著我,疑惑道︰「你說我為什麼不擔心你?」

她扎了扎蝴蝶結,小手撐著臉苦惱道︰「我好像沒想過這個問題誒……如果非要說的話,我一直覺得你是去做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只要成功就會回來的。」

「如果你這樣每天打掃下去,我一直都回不來呢?」我反問道。

琳利落地將床單鋪好,還把床單被角仔仔細細地掖折平整,才認真地思考道。

「大家都覺得你會回來的……」

她篤定地說道,「如果你還沒回來,那就是還沒成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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