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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進退兩難

冼清讓道︰「翟掌門,你是天下有名的抗倭義士,今日放著這許多武林高人在此,誰也不敢動你一根毫毛,有話直說便是。」翟勝賢搖頭道︰「宮主過譽了。翟某適才在後堂聞听諸位之言,宮主若說世孫暗通倭寇,卻是冤枉他了。」冼清讓笑道︰「前輩此話怎講?」翟勝賢道︰「小王爺雖與大陳島倭寇首領相識,卻無通倭之舉。世孫于彼處假倭之中布有眼線內應,每逢大陳山倭賊籌畫登陸劫掠,翟某多能獲知密報,故可預先疏散百姓、設伏迎敵;我青鷂派這些年得在江湖上微有薄名,世孫功不可沒。」冼清讓點頭道︰「如此說來,小王爺胸懷百姓,實是可敬可嘆。」

眾人听說朱奠培並未通敵害國,不由都暗自松了口氣;只是翟勝賢既說對方真與倭人相識,適才冼清讓之言自也合乎情理。錢文欽顫聲道︰「師兄,當年錢某被你和小王爺所救,果是有意為之麼?」翟勝賢反問道︰「師弟可記得當年是被何人所傷?」錢文欽沉吟道︰「是位臉戴鑄銀面具的高手,劍術高明之極,錢某在其手底撐不過三招。」

諸人聞言各覺心頭一震,暗道︰「原來當日刺傷錢文欽之人正是小王爺自己。」錢師爺見旁人臉上神色有異,顫聲道︰「莫非諸位認得此人?」駱玉書嘆道︰「世孫行走江湖時慣常佩戴面具,先生久居王府,難道全然不知?」錢文欽聞言面如死灰,緩緩搖了搖頭, 問道︰「小王爺,那日是……是你出手刺傷了我?」朱奠培默然不語, 雙目精光閃動。

冼清讓嘆道︰「小王爺既欲示恩于人, 自須先讓閣下吃些苦頭, 倘若輕易便將你救下,不免漏出破綻。這一劍正要刺得恰到好處, 既讓先生傷重昏迷、往鬼門關口走上一遭,又不能真傷了你性命,如此方顯相救惠澤。這事說來頗為不易, 世孫不欲假手于人,只好親自動手。」

錢文欽兩手微微顫抖,問翟勝賢道︰「師兄,真有……真有此事麼?」翟勝賢嘆了口氣,道︰「當日世孫找上翟某, 說有一事求我幫忙。我道︰‘小王爺有話請講, 但凡翟某力之所及, 必定替你辦到。’世孫道︰‘小弟在南昌遇上件難事,須要用到此地一人。’我道︰‘敢問是本門弟子還是民團中人?我領他來見你便是。’世孫搖頭道︰‘此人乃是大陳島上一名假倭。’我驚道︰‘小王爺, 你要這等人有何用處?’

「世孫道︰‘這事說來也巧, 小弟欲拜一位武林高手為師, 非此人引見不可。小弟收到消息, 對方數日後將隨眾往樂清縣侵掠,正可借機擒拿。’我奇道︰‘不知是何方高人, 卻要假倭引見?小王爺休怪翟某多口, 只恐非是正派之士。’世孫嘆道︰‘翟大哥別要多心,那位高手並非惡徒, 只因他與這假倭往日有些淵源, 小弟方才想到這個法子。’我听了道︰‘既如此,這事包在我的身上,定教拿住活口。’世孫道︰‘這事卻須勞煩大哥多花費些氣力。我欲將此人收入王府門下,倘若一味恃強威逼,對方未必心服, 也難助我拜師;正所謂攻心為上, 須讓他甘願替我效力才好。’當下與我商定計策,先教對方丟得半條性命,再出手將人救下。小王爺又道︰‘我若顯露身分招納其人, 一來恐惹對方疑心,二來家祖也必不收容倭寇。還請大哥留他在貴幫一段時日,我自另有計策, 管教此人死心塌地來投,那時我爺爺也查不出甚底細來。’

「我見世孫如此煞費苦心,雖覺手段有些太過工于心計,然世孫于本幫抗倭大有功勞,所為拜師又畢竟不違道義,當即一切依從其計。錢師弟,實不相瞞,彼時我雖照世孫之言將你納入幫中,卻十分瞧你不起。但你我二人相交日久,翟某見你是鐵錚錚一條好漢,對你乃是真心相敬;雖則當初誤入歧途,實也不能全怪于你。其後師弟因畏人言往投南昌,我心中實是不舍。翟某人本領低微,難與諸位高賢比肩,想著幾十年來總算替浙閩百姓出了些力,亦可聊慰老懷;但我這輩子只于此事良心有虧,錢師弟,我……我實在對你不住。」

錢文欽听了翟勝賢之言,默不作聲良久,繼而開口道︰「錢某罪孽深重,蒙師兄不棄傾心相交,此生復有何求?」頓了一頓,又道︰「小王爺,你雖是設計賺我,終究使我懸崖勒馬,舍眷又得安置,你有甚虧欠我?錢某至死感激你的大恩。」朱奠培見翟勝賢出面作證, 自知抵賴不過, 擠出一絲強笑,道︰「是小王用心不誠, 累得先生受苦, 實在罪莫大焉。」

錢文欽沉吟片刻,轉向冼清讓道︰「我知宮主將錢某抓到此處,是想查問蓮花劍這樁命案。不錯,錢某身在王府多年,世孫對我信任有加,當年蓮花劍如何投入王府,又為何定要離去乃至殞命,錢某無不一清二楚,只是我身受王府厚恩,這事無論如何不能泄漏于外。」又向景蘭舟、駱玉書道︰「錢某先前多蒙兩位少俠出手相援,高義銘諸肺腑,可嘆今日之事無有以報,自知進退無路,但求一死而已。」言罷閉目而坐,更不多發一語。他自知武功遠不如在場眾人,就算如方才般自尋短見也必不能得手,只得打定主意死不開口。

冼清讓見即令說破朱奠培當年計策,錢文欽卻仍不肯松口,一時也覺無計。錢文釗忽道︰「大哥,老娘她十多年不曾見你,眼望沒幾日好活了,難道你就死在這里?」錢文欽聞言陡然睜目,眼中流下淚來。冼清讓心中一動,問道︰「錢文釗,當日你說是在常州探知兄長人在南昌,到底哪里得來的消息?」

錢文釗道︰「這事說來十分湊巧。我自從得知老娘病重,便加緊打探大哥的下落,由浙閩一直尋到了南直,那日走到常州城外,身邊盤纏用盡。錢某本非良善君子,便尋思就地尋些銀子花花,恰撞見一對夫婦走過荒郊,衣著甚是華貴,一望便是大戶之家,不由心中甚喜,橫刀上前道︰‘在下手頭略有不便,想要借些盤費,並不傷害人命,二位休要害怕。’不料對方竟全然不懼,那婦人淡淡地道︰‘你若真缺銀兩,我夫婦救急無妨,似這般攔路打劫,卻是不能給你。’

「我聞言不由一怔,道︰‘有銀子盡管拿來,胡言亂語做甚?’便要走上強搶。那婦人也不驚慌,只三拳兩腳便將我打倒,點了我的穴道,我才知遇上了武林高手,心中大呼倒楣。只听那婦人道︰‘燕堂,可要拿這小賊去見官麼?’那漢子道︰‘夫人方月兌危難,乃是天降之喜,何必多生枝節?放他去罷。’我驚道︰‘閣下……閣下可是姓邵?’那漢子點頭道︰‘正是。’松江邵府俠名遍播江南,錢某亦早耳聞,心中暗罵自己︰‘瞎了你的狗眼,怎就搶上了「鐵燕銀槍」夫婦?’

「此時後面又趕上兩名轎夫,肩抬一頂轎椅,椅中坐著名文士,臉上病怏怏地無甚血色,瞧來十分虛弱。那文士見此情形,問道︰‘邵兄,莫非有甚不妥?’邵燕堂道︰‘撞上個剪徑的小賊,施大夫無須憂心。’那婦人道︰‘我夫君既不追究,今日便放你一馬。’當即解了我的穴道。邵燕堂取出十兩銀子交給我道︰‘我觀閣手並非尋常蟊賊,倘真手頭著緊,些許薄儀權充資用,何必做這等事?’我見‘鐵燕銀槍’名不虛傳,心下頗為感激,道︰‘賢伉儷俠骨仁心,教我錢文釗慚愧無地。’

「那文士听見我的名字,不由吃了一驚,上下打量我兩眼,問道︰‘尊駕名叫錢文釗?’我道︰‘邵大俠如此相待,在下怎敢用假名欺瞞?’那文士道︰‘敢問錢文欽錢老哥可是閣下族親?’我驚道︰‘錢文欽是我親兄,我十多年苦尋他不著,尊駕認得他麼?’那文士嘆道︰‘天下事便有這般湊巧!令兄眼下在南昌居住,你可速速往尋。’我方知大哥所在,當即謝過三人,動身趕往江西,卻在池州被那三個臭尼姑截住,幸得宮主同景少俠解圍。」

景蘭舟等人聞言恍然大悟,當日祝酋在常州將施和浦由管墨桐手中救出,又替桑慕華解了「失笑斷弦散」之毒,便將施和浦交給「鐵燕銀槍」夫婦帶回松江休養,三人卻在歸途巧遇尋兄的錢文釗。朱奠培默然不語,心道︰「若非我救了施大哥,冼宮主今日也不會尋來錢氏兄弟作證,正是收因結果,冥冥中自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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