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清讓奇道︰「閣下非屬本教之人,怎能知曉我的身分?」董彥杲笑道︰「宮主萬勿多心。當年唐教主開宗立派,亦曾邀我入教,董某自知非致遠之器,未敢拖累唐宮主大業,這些年只在家悶頭澆花種草,並不曾過問江湖中事。兩年前我聞知唐宮主撒手仙游,心下著實悲痛,後听說宮主之位是由其義女接任,總算稍感慰藉。董某先前確是不識宮主芝顏,但我在路上見到宮主所留暗記,便和當年山寨的接頭暗號一模一樣,這才曉得宮主一行到了香蘭山。」
冼清讓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轉問羅琨道︰「羅大哥,你這般著急趕到宜興,可是教中有甚消息傳來?」羅琨道︰「不錯,屬下收到風聲,錦衣三鷹聯合寧王府高手,同‘歲寒三友’在南昌打了一架,動靜似乎鬧得不小。」冼清讓微微一驚,蹙眉道︰「哦?三友叛教作亂,該當一心對付咱們才是,怎反和錦衣衛斗了起來?王府的人又如何會摻雜其中?」
董彥杲聞言渾身一震,驚道︰「宮主方才說‘歲寒三友’謀逆犯上?有……有這回事?」冼清讓點頭道︰「不錯,三友公然反叛,已在南昌擁立唐亙為教主,眼下本座正要召集人手平亂。董大叔也知道這三個老兒麼?」董彥杲尷尬一笑,道︰「倒非俺存心要打听貴教之事,實是‘峻節五老’名頭太響,便是不去問他,也自己鑽入耳中。這三個殺千刀的老鬼,沒一人是當年唐宮主山寨的老部下,果然便靠不住。听說賓軍師也做了教中長老,他對宮主定是忠心不貳的了?」
林岳泰听他提到管墨桐之名,忍不住一聲冷笑。董彥杲一拍腦門,道︰「董某喜逢故人,連禮數也忘得一干二淨。幾位大名早前業已奉教,可都是教中的好朋友麼?」蘇楓樓道︰「我們幾個並非無為教之人,乃是冼宮主的江湖朋友,此來欲助她平叛復教。這三位都是武林中後生才俊,駱少俠乃河間駱府後人,景少俠是鑄錯山莊門下弟子,老兄這位花中同好顧女俠是霹靂堂顧堂主的千金。」
董彥杲驚道︰「宮主有這些個少年英雄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不知這位林老前輩又是何方高人?」蘇楓樓笑道︰「員外不認得他麼?」董彥杲道︰「董某久居鄉野,有眼無珠,實未听過林老前輩大名,還望恕罪則個。」蘇楓樓緩緩道︰「他便是唐宮主亡夫林三的親兄,也是賓鴻長老的同門師兄。」
董彥杲「啊」地一聲驚呼,道︰「原來是林三大哥的兄長,實在失禮之至。」便要向其作揖,後者阻住他道︰「老夫山鄉野叟,同唐教主素無往來,員外不必如此。」董彥杲道︰「老先生說笑了。林三大哥俊爽秀杰,當年若非天妒英才,這山寨之主的位子定是由他來坐無疑。」林岳泰冷笑一聲,道︰「不錯,我那兄弟結識了你們唐教主,確是他三生有幸。」
董彥杲見對方辭色有異,揣知其中恐有尷尬之處,當即不再多言,拱手道︰「幾位都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今日屈臨寒舍,蓬閭生輝。這位蘇老兄氣宇非凡,方才那招‘彈指一念’功力卓絕,決非江湖中尋常人物,可否請教出身門派?」
蘇楓樓笑道︰「雕蟲小技,羞于啟齒,不提也罷。董老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幾位客人原本皆不識員外,是蘇某擅作主張領他們叩訪尊府,只為替冼宮主了卻眼下這樁心頭大事。所謂人各有志,尊駕當年不願加入無為教,唐宮主雖覺惋惜,卻也未加勉強;如今卻有一條通天大道擺在眼前,老兄只須抓這個機會,必能在江湖上大有一番作為,怎不強似在這小小縣城之中隱姓埋名度日?」
董彥杲嘆道︰「先生莫要說笑,在下閑居二十多年,甚麼心氣也磨沒了,如何還幫得上忙?怕不壞了諸位的大事。幾位俱是曠世之才,冼宮主既得相助,必可計日奏功,董某鄙拙之人,實難補益。」蘇楓樓搖頭道︰「要對付‘歲寒三友’和唐亙這些高手,單憑我等幾人未有必勝把握,何況五老中其余兩人究竟投向哪邊,亦是晦暗難明。老兄雖不是無為教的人,當年位居唐教主山寨第二把交椅,名頭何等響亮,若得閣下助陣,冼宮主討逆復教的聲勢便浩大得多。」
董彥杲皺眉道︰「唐亙這小子,俺是最熟悉不過的,一向唯唐教主馬首是瞻。宮主這位子既是唐教主親傳,他怎敢跟著別人造反?這事十分古怪!」冼清讓笑道︰「別人推舉他做宮主,誰能不心動呢?這就叫箭在弦上。」董彥杲搖頭道︰「三個老怪物穿一條褲子,唐亙夾在當中說得上甚麼話?這宮主怕也當得沒甚意思。」冼清讓心中一凜,暗道︰「這話倒也有理。」
董彥杲微一遲疑,道︰「董某數十年沉湎種花弄草,功夫早已荒廢不堪,實是有心無力、難從所願,乞望幾位見諒。」蘇楓樓笑道︰「老兄適才一出手便足見精妙,說甚麼武功荒疏?我知員外這些年閑雲野鶴,日子過得好不逍遙,可一個人浮沉江湖,難免身不由己,老兄縱然不為自己,也當替你後輩籌算籌算。」
董彥杲聞言面色一變,青著臉沉思片刻,一咬牙道︰「好!唐教主當年在山寨身當矢石,跟俺們這些弟兄都是過命的交情。董某一個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這些年早已活得夠本,今日拼著舍卻七尺之軀,願為冼宮主施效犬馬,以慰唐教主在天之靈。」蘇楓樓撫須笑道︰「壯哉!果然快人快語。」眾人見他原本一口回絕,此刻陡然回心轉意,不禁皆覺奇怪。駱玉書暗道︰「看來蘇樓主自得知歲寒三友叛亂之事,一早就安排好來此找董彥杲幫手,他和無為宮果然關系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