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蘭舟道︰「趙兄千里馳援、情深義重,能交到閣下這個朋友,實是我等之幸。兄台何不等到明早再走?」趙揚笑道︰「少俠無須客氣。幾位皆乃超世之才,遇事迎刃而解,本就不須旁人幫忙;章大哥派我前來,原想試試通遼馬場能否在王爺跟前說得上一兩句話,如今王府既未加阻攔,自是再好不過。在下走慣了夜路,無謂多耽一晚。」景蘭舟見他如此說,便也不加多留,拱手道︰「既如此,今日便與兄台暫且別過,他日重會,復當把酒言歡。」
顧青芷問道︰「你說去湖廣找章堂主,他莫不也要去霹靂堂麼?」趙揚點頭道︰「章大哥在應天蒙雷堂主仗義援手,正要去江夏一並拜候顧堂主致謝。」顧青芷笑道︰「爹爹見了章大哥脾氣性子必然歡喜,他二人肯定聊得來。」當下趙揚別過眾人,連夜直奔武昌去了。
岳素對祝酋笑道︰「不想你這書生出馬,果然手到拈來。」施和浦已知二女不曉祝酋身分,聞言也只一笑。駱景二人心想「百爪玄蜈」之事多說無益,也都絕口不提。其時天色已遲,眾人草草吃過晚飯,各自回房休息不表。景蘭舟日間雖為邢一雁所傷,但他內力深厚綿長,調息一晚已無大礙。
次日六人在客店用畢早膳,岳素忽向眾人道︰「我今日便要前往拜會寧王,不如同各位就此分別。」顧青芷急道︰「岳姐姐,你也要走麼?」岳素笑道︰「傻妹子,我原只說瞧瞧這事上能否助你們一臂之力,現如今幾位已請到施大夫出山,咱們還一直黏著不放麼?」
顧青芷雖見她說得在理,但二女性子投緣,自是不舍分離。岳素向諸人拱手道︰「我這趟謁見完王爺便要北歸,听說你們尚要在南昌另候一位武林前輩,只盼異日有緣,再同諸位相見。」
祝酋忽道︰「岳姑娘,你先前答應帶我進王府里頭一開眼界,可不能夠食言。」岳素笑道︰「施大夫人已在這兒了,王府還有甚麼好瞧?」祝酋道︰「久聞王爺府中收藏了幾幅南宋李唐、趙孟頫的字畫真跡,祝某若能有幸一睹,此生了無憾矣。」
岳素只當他耽愛書畫成痴,道︰「你若真的想去,須答應我幾件事。」祝酋道︰「姑娘若肯玉成,在下無所不允。」岳素道︰「王府不比尋常之處,你進去後須得牢牢跟在我身邊,不可隨意走動,也不能隨便張口說話。」祝酋道︰「這有何難?小生從頭到尾裝聾作啞便是。」
岳素笑道︰「那倒不必,問你話時,你小心應答便是。我本想說你是跟我一道從京里來的,但你是南昌本地人氏,怕王府里有人認得你,你就說是我的遠房表兄罷,眼下也在替義父做事,這便沒甚麼破綻了。」祝酋喜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岳素笑道︰「既如此,你隨我走一遭罷。」
駱景二人想起當日祝酋聲稱自己接近岳素是為混入王府,以打探錦衣衛聯手寧王對付無為宮的消息,但二人眼見寧王府或與無為宮互通往來,朱權更是多半認得祝酋,後者這說法便站不住腳。駱玉書心道︰「倘若寧王真和無為教一路,馬順等人找王爺對付無為宮,豈非與虎謀皮?」但施和浦既已請到,當下頭等大事是找出他師父林岳泰替堂妹治傷,一時也無暇理會錦衣衛同無為宮這些糾葛。
施和浦卻不知其中內情,他昨夜與祝酋交談,只當他又要潛入王府刺探消息,叮囑他道︰「祝兄弟,王府守衛森嚴,你凡事務要小心。」祝酋笑道︰「大哥放心,小弟跟著岳姑娘,出不了甚麼岔子。」施和浦見他昨日同寧王及範虞二老都照過了面,雖說當時戴著面具,然只區區一晚之後竟敢復入虎穴,實也太過膽大,不禁暗暗憂心。
岳素叫伙計從馬廄牽過了棗騮馬,對顧青芷道︰「我回去路過開封時若是得空,一定去看望你的駱姐姐。」顧青芷聞言又是歡喜,又是難過。四人別過岳素及祝酋,施和浦道︰「我們現在出發去西山,恰能正午時分趕到那兒見松筠前輩。」當下幾人稍作收拾,動身出城望西而去。
那西山在南昌往西三四十里外,地跨數縣,連屬三百余里,山勢嵯峨雄奇,岩岫四出、千峰北來,是南昌府第一個幽勝景致所在。寧王早年于西山緱嶺營建道觀,得朱棣賜匾額「南極長生宮」,先後同西璧、九陽兩任天師于此談經論道,直至上年九陽真人張懋丞仙逝,其孫元吉以幼年繼任天師,輕易不離天師府,朱權自後便罕至此處,只留幾個火工道人打點日常。
駱玉書等趕到緱嶺東麓殿前恰是正午,只見觀門大開,四下甚是安靜。景蘭舟道︰「不知道長到了沒有,我們進去看看。」四人踏進南極大殿,見里面空蕩蕩地不見人煙,施和浦喊了兩聲也無人應答,奇道︰「這里平日有幾個道人看護,不知去了哪里?」
駱玉書站在三清像前低頭凝听片刻,忽道︰「偏殿有人!」四人搶入西首璇璣殿,一瞧之下不禁大驚失色,只見松筠道人以一敵二,正與松竹二老站在偏殿中央苦苦比拼內力。松筠雙手分別同二老單掌相抵,三人皆紋絲不動,各自頭頂隱隱冒出白氣,情形望之凶險萬分。松竹二老雖各自空出一手,但二人全身內力皆聚積在同松筠相抵的掌心之上,另一條手臂已是形同殘廢,連抬都抬不起來。
當此之時,只須任誰上前輕輕一劍便能結果二老,但駱景二人皆知松筠極重同門之情,必不願傷及二老性命,二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駱玉書以劍尖真氣疾點陳郁松後背神道穴,景蘭舟以凌鶴指點李竹良背心至陽穴,二老哼都沒哼一聲,各自軟軟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