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病了,心病。
他閉門不出,謝客。並且關于大戰之要,他都不參與了。
原本曹操是想帶他一並出征的,看他病成這樣,只能作罷,賞賜流水般進來,還親自來看了他一通。荀卻並無策謀獻上。
「主公,是吾無用。」
曹操見他慚愧,還以為自己多心,來之前還疑心他是與那些人一樣,因為有漢心,才躲避的,看他病成這樣還慚愧不已,倒怨上自己疑心病重,只得安慰道︰「無妨,出征吾有奉孝,你且好好養病,替吾看好許都。」
荀應了,更顯慚色。
曹操放了心,走了。
他又哪里知道荀慚愧的並非是因為此事呢?!
只有荀攸看出一些端倪,卻不點破,只道︰「叔父,佷兒便要準備與主公東征呂布了。」
荀動了動唇,終究是沒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荀攸出去,回首看著叔父慘白的臉,一時嘆息一聲,忍不住道︰「主公已遍尋華佗,欲醫叔父。」
可是,心病又有什麼良藥可醫?!
看他不動容,荀攸只好出去了。
荀喃喃自語,道︰「試問吾心。問心,愧也……」
「此之謂攻心,」呂嫻對陳宮道︰「荀文若少出力劃謀也好,他日也能保得他一條性命。他若也隨征,他與郭嘉二人,也夠我們吃不消的了。」
陳宮一怔,笑道︰「女公子有慈悲之心。」
荀文若是被猜忌而自盡死的。
倘他有大才,不用,也許真的有好結果。
被曹操所用,最後心卻有一半在漢室,曹操豈能容他?!
「然,郭奉孝一人,也足以窮我二人之智。」陳宮笑道。
「若敗,我等皆身死,公台可懼否?!」呂嫻笑道︰「我父也不知何做好準備否。」
陳宮哈哈大笑,道︰「何惜一死,宮不懼死,主公必也有此之志。女公子懼否?!」
呂嫻輕笑道︰「此計極險。萬里求一之生計。然,被我謀成了。若懼,何以敢為?只恐天下諸侯都在罵我父無德匹夫,何能敢撼雄獅乎。」
「一切都不出女公子所料。」陳宮道︰「眾諸侯身邊謀士,想必亦有狐疑者,然,匹夫之名,已至人心甚深,想要改觀,極難,這也是最大的好時機。」
此次大戰,天下震動,風雲變色。
那些諸侯,皆觀望或哂笑之,贊不過一句其勇可嘉,然而,內心都是默認呂布是事不可成的。
如此觀之,也有趣。
「淮南旱災,然,袁術不救民饑。」陳宮道︰「他不肯開倉放糧。」
呂嫻听了微蹙了一下眉,道︰「袁術必敗死。民不容之,天亦譴之。」
陳宮嘆了一聲。如此亂世,心心念念的還牽掛著百姓的人,也就只有呂嫻一個人了。
「曹操密發書與劉備,」陳宮道︰「劉備必生二心。」
「所以此戰艱難,真正得力的還是要看我們自己。」呂嫻笑道︰「我還得與我父多打打氣。」
陳宮深以為然。
而此時劉備也已經接到了許都的密令。曹操要他暗中助之,共滅呂布,言辭之中甚是懇切的說劉備是被呂布所裹挾而為之,不得已而盟誓,這些曹操都知。信中頗多有安撫和拉攏之語。
劉備心下不定,與身邊人商議道︰「曹操發天子詔,以布為反賊,發兵討之,只恐三五月內必至,而備徒之奈何?!助曹失義,助呂,恐呂勢大,以後再不可圖。」
「曹氣勢洶洶而來,必定不會無功折返,檄文一出,曹操既應對,哪能不盡力拔之,玄德公還是莫要與他相抗,曹兵猛,使君如今還是不夠有實力的……」孫乾道,「不如暗助曹。」
靡竺道︰「曹欲圖袁紹,必先定呂布,加之檄文一激,必來甚猛。依竺之見,不若看時勢再定奪不遲。」
劉備心中有了計較,道︰「備多番言及呂嫻之能,然袁術不听。今不若寫信與曹公,讓他小心防備呂嫻方好。」
孫乾道︰「只恐也並不能听。無名之女子輩,誰在意爾!使君寫信,只恐還要引曹操發笑……」
劉備卻不在乎會不會被笑,只道︰「無論如何,總得寫。信不信由他……」
說罷,加急的將信送了出去。
曹操接到信時,果然笑了,道︰「以女子之小計而安天下乎?!這劉玄德果然發昏,難怪袁術不肯听他的。」
郭嘉道︰「不若給嘉一看。」
曹操道︰「劉備事無俱細,將呂嫻所為之事皆稟明,然這些都是雕蟲小計罷了。奉孝且看,寫話本子,寫什麼誅董卓,將功勞給與呂布一人,此計不為小乎?!」
曹操也是氣怒交加的,道︰「當年這呂奉先便是董卓帳下的第一惡賊,如今遠在徐州,竟將此事貼到自己身上,實在可恨至極。」
郭嘉看了信,臉色卻微微變了,道︰「劉備何人,英雄也,英雄所忌憚者,絕非尋常之人,只恐這呂嫻不是一般路數,還請主公慎重為好,切莫因為是女子之身而輕之,不要犯了與袁術一樣的忌諱,劉備多提及呂嫻與袁術,袁術只不听,越是不听,只恐其中越有大文章……」
曹操略吃一驚,沉吟道︰「且看間者探知虛實。」
郭嘉點點頭,道︰「難怪呂布此行不同以往,原來身邊是有了人指點。」
曹操原本是受了呂布的影響,才草率妄斷,如今一听郭嘉之言,又將信細細的看了一遍,道︰「如果真如信所說,這個呂嫻,非尋常人也……」
郭嘉點點頭。
曹操鄭重了不少,微微蹙了眉頭。
且說這一日呂布在帳中練兵,剛回到帳中歇息,有一無名謀士求見。
呂布如今是真的禮賢下士了不少,以往的那些輕人的毛病,雖說沒全改吧,但至少是不會再輕易犯了,所以,忙道︰「快請進來。」還起身相迎,唯恐怠慢了人。
誰知那人道︰「臣有一忠心之言還望溫侯細听納之。」
呂布請教道︰「布定洗耳恭听,請指教。」
「臣聞蕭牆之內禍,滅于內而毀于外,如今女公子在城中威信已成,在軍中更是威望極重,而以後羽翼豐滿,待時機成熟,恐女公子勢越來越大,終要逼退溫侯的一日啊。」那謀士道。
呂布的笑臉漸漸的消失了,開始面無表情,眼含殺機。
這個人一開始,他一听就不對味,只以為頂多听些什麼女子不能怎麼樣怎麼樣的話,他記得呂嫻說過的話,這樣的話,給一只耳朵也無妨,想著且忍耐一二也無事,哪里知道,他一進來就敢這般的挑撥,心下已是積蓄著極大的怒火。
「如今陳宮,高順等文臣武將有事多只與女公子秘議,而他日這軍中上下,有何人可容溫侯?!望君思之。」那人道。
呂布皮笑肉不笑,道︰「你待如何?!」
「君不如滅殺其黨羽,再揮師北向,何必壯大女公子之勢,他日功成,女公子功名加身,而溫侯又何在?!」那人苦勸道︰「臣一片忠心之言,還望溫侯納之!」
呂布已然勃然而怒,騰的站了起來,道︰「來人!」
外面諸將皆在,呂布聲氣向來極大,這聲一出,別說親兵了,便是諸將也都進來了,道︰「將軍何事?!」
「推出斬之!」呂布瞪著虎目道︰「此人此時竟想離間我父女二人,動搖我軍軍心,其心可誅!」
說罷猶不解氣,見諸將納悶,道︰「我呂布雖無旁人智,然亦知虎毒不食子,此人言及我兒,便是毀我呂布。我呂布,若女尚且不容,何容天下之賢人?!立即推出斬之,梟首掛于轅門之上示眾!再有敢言我女者死!」
眾人大震,亦怒,道︰「是!」
那人急道︰「溫侯必悔,不听忠言,早晚必被幼虎所傷,女公子黨羽漸成,以後必悔……」
諸將听他還這樣胡說,氣的跳腳,道︰「割了他的舌頭!這個混帳,此時離間計挑主公與女公子,只恐是為亂我軍之心,主公切莫動氣!不能中計啊……」
呂布也險些沒給氣死,自己還沒有些基業呢,這些小人就來挑事了。
簡直可恨。
「我豈會中這等子小人的計?!」呂布氣道︰「只是以後這樣的人不會少,他們就見不得我呂布好。」
說罷又心疼起呂嫻來,又郁悶今天又動了怒,毀了自己的將者之心。
本來就立過誓,若有人來投奔謀于帳下,他都不殺人,不動怒的。
沒想到今天實在忍不住,破了功。
他忍了忍,定了定心,見諸將擔憂,便道︰「一功未成,哪里還會听這起子人說這樣的話,你們放心,呂布再混,亦不是被人挑唆害親生女兒的人。」
諸將這才松了一口氣,道︰「大戰在即,主公若听小人言與女公子有隙,只恐事敗,必不成矣。」
「我自知之。」呂布道。
高順擰了擰眉,如此忌憚女公子的人,使出這種計的人,還能是誰呢?!
他心下已是有了猜測,雖不至十分確信,然也有八分了。
此計甚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