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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台並非沒有權力,在刑獄之事上,他們與延尉是合作關系。

在漢朝,普通案件一般由當地縣、郡處理。

而只有殺人案或者謀逆大案,才會鬧到刺史部,然後由刺史上奏朝廷,將犯人押到洛陽詔獄。

如果尚書台或者延尉在審查案件的時候,發現某個案子有問題,那麼尚書台就會派三公曹去延尉,與延尉的人共同去審理。

這種審案方式,到宋朝以後,就是所謂的刑部與大理寺合作辦案。

尚書台就是刑部,延尉就是大理寺。

事實上如果按後來的六部制度看的話,尚書台不僅有一半刑部的職權,還有一半戶部、一半吏部的職權。

工部職權在司空、少府和將作大匠手里,禮部職權在司徒、太常、大鴻臚手里,兵部職權在大將軍與皇帝,以及太僕、光祿勛手里(兵權由大將軍和皇帝執掌,太僕和光祿勛做後勤工作,如制造武器鎧甲,掌管馬匹等。)。

可即便尚書台只有三部一半的權力,那也十分了不得,真正的位卑權重,天下任何事情都能插一杠子,尚書令甚至擁有「三獨坐」的權力,可見尚書台之權重。

陳暮翻閱天下往來公文,不僅可以查閱每日諸州諸郡諸縣發生的事情,還可以插手地方權力管理,幫助皇帝處理小部分政務。

「趙直!」

「屬下在。」

「這案子有問題,發回冀州刺史部,讓王刺史派人去暗中調查。」

「這不去跟延尉通報一聲嗎?」

尚書侍郎趙直猶豫。

陳暮瞪了他一眼︰「是不是我們尚書台事無巨細還得向延尉稟報啊?你要不想干了,就別干了。」

趙直渾身一個哆嗦,期期艾艾道︰「屬下這就去辦。」

「鄭伉!」

「屬下在。」

「朱符在當地橫征暴斂,死有余辜,給張津發回信,讓他安撫蠻族,減少稅收,好生治理百姓。」

「可是陛下那邊是想派兵征服南蠻。」

鄭伉遲疑。

陳暮面無表情道︰「此事我會去與天子細說,你照辦便是。」

漢靈帝這兩年文治武功都到了生涯高點,平叛之後,大量的錢幣運往地方,安撫了百姓,天下雖有小患,但已經逐漸趨于安穩。

听說南蠻殺死了朝廷刺史朱符,因此勃然大怒? 就想著反正東平烏桓? 西擋胡羌,南面的蠻族也得教育教育。

由于盧植曾經平過九江蠻夷? 漢靈帝就打算派遣盧植領兵南下? 攻打交州蠻夷,順便穩定南方。

但陳暮卻知道,現在的交州就是後世的廣東廣西以及越南北部一片區域? 那里山林茂密? 地形復雜? 蛇蟲鼠蟻無數,當地官員也是魑魅魍魎成群。

朝廷就算派百萬大軍進去,都是勞民傷財? 沒有意義。還不如先維持穩定? 等以後再慢慢開發? 慢慢治理。

因此在這件事上,他會勸阻漢靈帝。

「唯!」

鄭伉領命而去。

「許芝。」

「屬下在。」

「把這批公文送去延尉? 沒有什麼問題? 三公曹派人過去和他們一起審理。」

「可是以前都只是送去延尉? 我們不需要派人」

「現在要了。」

陳暮冷漠地看著他︰「這是我們尚書台職責之內的事情? 你是想讓我瀆職?」

「卑職不敢? 這就去。」

許芝麻溜走了。

「北方休屠有支千人部落想歸附朝廷,發往並州刺史部,讓他將部族遷進朔方郡,讓北主客曹去處理即可。」

「不發往大鴻臚嗎?」

「年末了,天子馬上就要去北郊舉行闢雍禮儀,大鴻臚很忙,明白嗎?」

「額,唯。」

「今年選官考察的文件就不要送往三公了,三公日理萬機,這點小事,由我們尚書台代勞,知道了嗎?」

「」

陳暮上任之後,尚書台幾乎是立即處于一片忙碌之中。

以前的文件送到尚書台,尚書台只負責整理,重要的給天子批閱,普通的就按照職責劃分,送往其它部門。

現在陳暮大權獨攬,什麼事情都要插一手,弄得尚書台變得熱火朝天,四處都有事情做。

一般來說,新官上任要麼三把火,要麼先蟄伏一段時間等待機會。

但三把火有利也有弊。

如果這三把火沒有燒好,說不準就會燒到自己頭上。

所以大部分聰明的官員,都以穩健為主。剛到任上當主官,先模清楚情況,再一步步伸手把權力拿回來,最後再施政。

像陳暮這樣,第一天上班,就四處點火,燒了三公九卿不說,連天子的政令都敢燒。尚書台的眾人還是頭一回見,只是畢竟是頂頭上司,即便想勸說也不敢,只能先這麼做著。

反正天塌了有高個頂著,要是其它部門找上門來興師問罪,那也是陳暮這個尚書令出面,他們這些六百石以下的小官吏,還沒那麼大面子被三公九卿找茬。

忙碌了一天,總算將所有政務全部處理掉,到傍晚的時候,陳暮被召入宮中。

漢靈帝高坐明堂之上,陳暮坐在下方席間,君臣二人對視。

「暮弟啊。」

「臣在。」

「今日在尚書台如何?」

「尚可。」

「可朕听說。」

漢靈帝表情復雜,欲言又止。

「陛下听說什麼?」

「朕听說你給張津發回執公文,讓他安撫蠻族,減少稅收?」

「不錯。」

「子歸不知朕打算明日開朝議,派盧植前去平叛嗎?」

「略有耳聞,只是我認為不該出兵。」

「哦?」

漢靈帝問道︰「為何?」

陳暮侃侃而談道︰「交州地處偏遠,征伐此地,可謂雞肋也。」

「雞肋?那是何說法。」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若強行攻伐,勞民傷財,不可取。不如先以穩,待平定天下之後,再慢慢處理。如此循序漸進,不能操之過急。」

「原來如此,既然是子歸的意見,朕自當听取。」

漢靈帝點點頭。

仔細想想,交州這破地方確實是這樣,打西邊和東邊,是因為涼州和幽州地方太重要。

冀州地區是當時漢朝經濟最發達的區域,地位堪比宋朝以後的江南地區,東北的蠻夷如果攻破了幽州,就會威脅到冀州,威脅到大漢的錢袋子,所以必須要平定烏桓叛亂。

而涼州也是同理,由于涼州過來就是三輔地區,從長安南下,直接可以威脅到洛陽,所以西邊的羌胡也必須打,不能讓他們繼續東進。

反觀交州就沒有那麼重要,畢竟南方一來不是經濟重地,二來離洛陽這個政治中心又遠,除了炫耀文治武功以外,不管打不打,都沒太大意義。

漢靈帝是一個很懶的人,除非實在威脅到了他的帝位和天下,民亂到黃巾起義那個地步,不然就算各地再鬧騰,他都不想搭理。

想到這里,漢靈帝又說道︰「子歸,听說你今日作為,似有要權收尚書台之意?」

「自然。」

陳暮理直氣壯道︰「這是尚書台本應有的一半權力,怎麼能讓三公九卿獨攬。我為陛下治理天下,自然應當好生對待,不能隨意敷衍了事。」

漢靈帝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那幫碌碌無為的官吏,我早就看不順眼。子歸好生治理,莫辜負朕的信任。」

陳暮說道︰「暮正想向陛下舉薦三人,有此三人在,則幽州涼州定矣。」

「是何人?」

「原漢陽太守蓋勛,可為涼州刺史。原涿縣縣令公孫瓚,可為幽州刺史。此二人在當地威望甚高,必能安撫住此二州。」

「那耿鄙」

漢靈帝遲疑,耿鄙可是花錢在他這兒買官的,怎麼能說開除就開除呢?

陳暮笑道︰「耿鄙調任去它處即可,不如放任到益州去,那益州刺史郤儉橫征暴斂、大肆收稅、煩擾百姓,我欲將其罷黜,把耿鄙丟去益州,如果他也這樣,我也罷黜了他。」

漢靈帝尷尬不已,那益州刺史郤儉也是從他那買官來的,陳暮這說罷黜就罷黜,太不把自己賣官當回事,那樣的話,朝廷賣的官權威何在?

看著漢靈帝默然不語,陳暮想了想,便說道︰「陛下,我這麼做,也是為陛下著想。」

「怎麼說?」

漢靈帝知道陳暮是個聰明人,不會無的放矢。

陳暮解釋道︰「陛下想想,賣官才有幾個錢,稅收才是大頭。郤儉橫征暴斂,把稅收都拿進了自己私人的口袋,這不是從陛下這里搶錢嗎?如果一地刺史太守是能臣干吏,又不貪污,將地方治理得安穩富裕,稅收源源不斷地上供給朝廷,這才是長久之道呀。」

漢靈帝眼楮一亮,贊不絕口道︰「听子歸一席話語,當真是讓朕撥雲見日,茅塞頓開。原來我賣官之舉,只是見到了短期利益,卻忽略了長久利益。那些貪墨的官員,橫征暴斂,把屬于朕的錢拿走,確實可恨至極。」

原來的漢靈帝是收不到稅的,畢竟人口都被隱藏起來,田稅又極少,這樣朝廷每年除去開支,剩不了幾個錢,他當然得想辦法換錢,比如用錢贖罪,用錢買官等等。

但現在漢靈帝收到全國的稅了,食髓知味,他當然也希望天下安定,源源不斷的稅收繼續送上來,因此才覺得陳暮說得有道理。

想到這里,漢靈帝便點頭說道︰「那便依子歸之言,罷黜了那郤儉,讓耿鄙去益州。」

「臣還想最後舉薦一人。」

「誰。」

「潁川人荀彧。」

「這是何人?」

漢靈帝納悶,听名字姓荀,莫非是高陽荀家?

「此人乃原郎陵侯相荀淑之孫,原濟南相荀緄之子,有王佐之才,可令其入尚書台,輔佐暮處理政務。」

「這等小事,子歸自己處理即可,毋須來問朕。」

漢靈帝笑道著說道︰「以後你當好生治理政務,勤勞勉之。」

嗯。

好好幫朕治理天下,從此以後,朕秋冬就在玉堂殿享樂,春夏就在西苑享樂,每日摟著美人听音樂看歌舞,豈不美哉?

「唯!」

陳暮走了。

今天雖然處理了一天政務,權力也在慢慢收回尚書台。

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切都會一帆風順。

如果其它部門不滿,上門來找麻煩。或者下面的人使壞,故意怠慢政令,各種扭曲政策,對于他的權威打擊也不小。

像宋朝時期的兩次新政,本來是好意,結果被有心人利用,反而禍害百姓,弄得王安石範仲淹下不來台,最後新政失敗,兩人也被政敵打倒,可見政治斗爭還是相當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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