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級別來算,錢孫蕊一定是李漁的鐵粉。見朱由棟說李漁的壞話,當即不依不饒的道︰「不知道殿下,是在哪里听說李漁誤導世人。可不要又是听了什麼謠言,在這里大驚小怪。」
朱由棟道︰「這樣的事,哪里能是什麼謠言。」錢孫蕊道︰「那好,殿下既然說不是謠言。我倒要問問殿下,李漁說了什麼言語。讓殿下說他是在胡說八道,你說出來听听。李漁的眾多書籍話本,都在坊間流傳,也沒有人說他誤導世人啊。」
見錢孫蕊不信,朱由棟便從桌子上,拿出幾頁紙張來。錢孫蕊接過一看,道︰「殿下,你說的就是這個?」朱由棟道︰「難道不是嗎?這還說的不夠清楚?他這是在誤導世人,讓世人都誤以為纏足是越小越好。」
錢孫蕊奇怪的看著朱由棟,道︰「殿下,你是不是誤解李漁了?這怎麼是誤導世人呢?他寫的這幾份隨稿我看過,根本就不是讓世人裹小腳的。他這是寫給戲班,教他們如何著裝,布景。」
朱由棟拿過那幾頁紙,道︰「這怎麼可能呢?你仔細看看?」錢孫蕊忙上前看向朱由棟指的那幾句,依然表示這沒有什麼不妥的。周大柱也拿過這幾頁紙,看了看。發覺自己有些字還不認識呢,也只好又還給了朱由棟。
朱由棟接過紙張,見周大柱沒有看明白,便道︰「你也該好好學習一下文字了,以後你夫人飽讀詩書,你卻胸無點墨。豈不被人笑話?」周大柱忙道︰「殿下放心,等有時間,末將一定好好學學文字。」
朱由棟那過這幾頁紙,指著上面的文字,對錢孫蕊道︰「你看著寫的是什麼?通篇胡說八道,鼓吹小腳。看看都些了些什麼,‘瘦欲無形,越看越生憐惜’這不是誤導世人是什麼?」
然後又拿起後面一頁,指著道︰「這里還有,居然還說‘宜興周相國,以千金購一麗人,名為‘抱小姐’,因其腳小之至,寸步難移,每行必須人抱,是以得名。’他這是想要干什麼?我看他就是狼子野心,借著我漢人纏足的名義。讓我漢人百姓,都變成如此之人,然後等滿清異族再殺過來的時候,男子都心念家人,不在抵抗。」
錢孫蕊頓時驚道了,她想到朱由棟居然如此理解這事。還以為自己以前看漏了什麼,忙拿過朱由棟手里的紙張看到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不妥的,才道︰「殿下,你誤會了,不是你說的這樣的。」
朱由棟見錢孫蕊依然為李漁辯解,明白這樣的人,肯定是說不通的。當即指著隨稿道︰「我誤會他了嗎?你自己看看,這寫了些什麼東西,通篇的胡說八道。還抱美人,簡直就是狼心狗肺。如果我漢人百姓,都成了這樣的人,那我們豈不是要亡國滅種了?」
想起後世說起中國的三大陋習,那就是太監,纏足,辮子。纏足更是成了世界三大陋習,可見其是如何的喪心病狂。朱由棟對民眾裹腳,當然反感,但是這些習慣只能慢慢去改。引導百姓不斷認識到其中的問題,讓他們丟棄這些陋習。
百姓雖然是這些陋習的實行者,但他們更是這些陋習的受害者。但對于把這些陋習還要著書立說,甚至還要編造重重理由,來讓百姓跟風的人。朱由棟恨不
得將其碎尸萬段,現在發現李漁做了這些事,當然不會有什麼好的言語。
錢孫蕊見朱由棟斷定,李漁就是在蠱惑人心,誤導世人。當即急的都快哭出來了,道︰「殿下這是斷章取義,殿下說的這些,根本就是不李漁說的意思。」朱由棟道︰「那好,你說說他是什麼意思?」錢孫蕊道︰「那我可說了,殿下可不能說我也是胡說八道。」
朱由棟道︰「好,你說來我听听。」錢孫蕊道︰「殿下你看,這幾頁隨稿,本身也不是寫給世人的。他是寫給那些戲班的人,迎來裝扮的。所以殿下說他誤導世人,這就沒有理由了。」
朱由棟道︰「就是寫給戲班的人也不行,世人愛戲。如果讓所有的戲班都如此做,百姓在跟風照做,那不是與寫給世人一樣的嗎?這又什麼區別呢?」
錢孫蕊見朱由棟不听自己說的,又指著隨稿道︰「殿下,你這是強詞奪理。再說了,殿下你自己也理解錯了。你看,就用殿下剛才說的話來看。‘瘦欲無形,越看越生憐惜’這句話,它前面還有話呢。」
說著,錢孫蕊指著前面的話,讀道︰「‘因腳小而難行,動必扶牆靠壁,此累之在己者也;因腳小而致穢,令人掩鼻攢眉,此累之在人者也。其用維何?瘦欲無形,越看越生憐惜,此用之在日者也;柔若無骨,愈親愈耐撫摩,此用之在夜者也。’」
讀完這段話,錢孫蕊也不等朱由棟說話,就當即解釋道︰「這段話的意思,就是告訴世人。我漢人纏足,求的是塑形,讓腳能縴細、柔美。但絕對不影響行動,更不能讓腳生穢氣。如果是因纏足,讓人都不能行走,想要行動都要扶牆而行。又或者是因為長久的纏住腳,生出穢氣。這都是累人累己的事情,是絕對不可取的。」
當然至于後面的那些什麼日用夜用的,錢孫蕊便沒有解釋。朱由棟頓時疑惑道︰「他真說的是這個意思?那為什麼有人為了追求小腳,把腳的骨頭都給勒斷里呢?還有這三寸金蓮從何說起?」
錢孫蕊白了朱由棟一眼,道︰「殿下是去哪里听來的,誰會哪麼殘忍?裹腳把骨頭都勒斷,得多疼啊,這是人干的事嗎?就為了塑形,已經很疼了,還要把骨頭勒斷。李漁當然不是說的這個意思了,如果真是讓人把骨頭都勒斷,李漁還不被人給打死了。」
然後錢孫蕊紅著臉道︰「至于殿下說的三寸金蓮,不過是個比喻,誰又真的要去那樣做了。就好像人們常說什麼千軍萬馬,三生三世。這些誰又真的一個一個的去數,一世一世的記了?」
周大柱這時終于插上一句,道︰「對啊,殿下。末將記得一句詩,說什麼‘白發三千丈。’這要是真的,那還不得是個妖怪啊。」朱由棟被說的也臉上一紅,道︰「去去去,你懂什麼?就算這個說的不對,那後面的這個‘抱美人’又怎麼說?」
錢孫蕊道︰「這只是舉了一個例子,說這樣是不對的。他後面也寫了呀,‘予曰︰「果若是,則一泥塑美人而已矣,數錢可買,奚事千金?」’就是說,這事要是真的,不過是一個泥塑美人,幾個銅錢就能買了。哪里還需要千兩黃金。」
「這。」頓時朱
由棟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想了一下才道︰「可是如今這江南,纏足裹腳的風氣,也發嚴重了。難道這不是李漁之過嗎?雖然不是李漁主要引起的,也足見其推波助瀾的作用。」
周大柱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道︰「殿下,這恐怕有些牽強了。我們大軍來江南,纏足的風氣是很重。但是並沒有出現有勒斷骨頭的現象。何況剛才錢姑娘也說了,李漁這里根本就沒有寫,也沒有說。」
朱由棟看了周大柱一眼,道︰「怎麼,這就護起來了?」周大柱也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不是護不護,是人家說的確實有道理。我看就是殿下有些夸大其詞了,那里會有人如此殘忍,將自己的腳給生生勒斷的。」
朱由棟當然不能說,婦女纏足經過滿清三百年的發展,最後只要是纏足的婦女,沒有不勒斷足的。但是現在說出來有誰會相信呢?朱由棟明白,現在沒有人會認識到這樣的危害。
又回想了一下,復明軍這一路過來。確實還沒有發現,有人因為纏足而行動不便的。但想到這個年代,婦女一般都是在家里,根本就不會經常出來。想來就是有這種現象出現,現在也不會讓外人知道。
見兩人不相信,朱由棟只好道︰「你怎麼就斷定沒有呢?我們大軍過處,大多是雲貴山地。那些地方百姓大多清苦,又多山地。纏足後確實有礙行動,當然不會有太多纏足的。江南的百姓,到底情況如何,我們現在都還一無所知。」
說著,朱由棟又從書桌上拿出一本書來,道︰「我們確實沒有發現,有人過于追求小腳的情況。既然這個李漁沒有如此說,我也可以暫時不予追究。但是這個方絢去不可饒恕,不知是何許人?」
見朱由棟又拿出一本書來,兩人都好奇,這又是誰寫的書,怎麼又惹朱由棟了。周大柱自知學問有限,拿過書就遞給錢孫蕊。錢孫蕊拿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香蓮品藻’四個字。錢孫蕊道︰「這是誰著的?以前卻沒有見過這書呢?」然後想朱由棟道︰「不會這是李漁的新話本吧。」
說完頓時就大喜,道︰「沒想道殿下還有這本事,居然能輕易的得手李漁的新話本。」說著打開一看,卻發現作者是方絢。錢孫蕊一愣,想起剛才朱由棟的問話,便道︰「方絢是誰啊?怎麼沒听過呢?殿下你這書是從哪里得來的?」
朱由棟一把拿過錢孫蕊手里的書本,道︰「既然不知道就算了,大概是不知名的人寫的。」當即也不多解釋,然後看了周大柱和錢孫蕊一眼道︰「好了,現在也快子時了。周大柱,你送錢姑娘會去吧,免得錢謙益他們擔心。」
錢孫蕊這才發現,現在已經半夜了。當即道︰「哎呀,這可糟了,我們出來的時候,都沒有跟父母打招呼呢。」說完頓時就急了起來。朱由棟一听,頓時道︰「怎麼回事?出來怎麼能不讓父母知道呢?」
周大柱這才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說了一遍,道︰「殿下,當時我以為這里面,另有內情。就沒敢耽擱,直接就闖過去了。這都是末將的錯,我這就去和他們解釋。」朱由棟恨不得踹周大柱兩腳,道︰「有什麼內情,能讓你直接闖進去奪人?還上演強搶的戲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