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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範氏

「肖山,你怎麼回來了?」阿濟格安坐在介休衙門之中,開口向坐下下首的年輕人問道。

此時此刻,介休衙門里血跡尚未干涸,仍然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

不過,那年輕人「肖山」絲毫不在意,反倒點頭哈腰道︰「听聞主子位臨奴才家鄉,奴才哪敢怠慢?」

「早讓哥哥暫且管起張家口事務,奴才自個快馬加鞭返回了祖籍。」

「好奴才!」阿濟格聞言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由贊了一句,然後才開口問道,

「對了,附近軍情如何?」

那「肖山」得了阿濟格的夸贊,頓時喜不自勝,連忙匯報道︰「奴才听聞‘順賊’ 攻汾州府不下,是以調集了大軍,這附近的孝義、平遙、祁縣和靈石皆有人駐守。」

「約莫有多少人?」阿濟格聞言一愣,怎麼這和他想象的「月復地空虛」完全不一樣啊。

「先前‘順賊’ 攻汾州府之時,號稱兩萬人馬。後來又多有調動,有進有出,一時間不能盡得其祥。以奴才愚見,差不多當在兩萬人左右!」那「肖山」連忙應道。

原來這「肖山」不是別人,正是和後金貿易的八大晉商之首範永斗。

和大多數想象的不同,如此奸商卻並非一位老奸巨猾的老者,反而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這真是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

「兩萬人?」阿濟格聞言皺了皺眉頭,不由扭頭向額附揚古利道,「如此,還須盡快拿下靈石、霍州,打進平陽府才是正經。」

雖然說若是野戰,即便「順賊」有兩萬人馬,阿濟格也未必懼他。

只是如今自己率大軍深入敵人月復地,自然擔心被人纏住,然後調集大軍來剿。

那揚古利聞言也不由贊同的點了點頭,應道︰「郡王所言甚是!」

「只是尚有一事,還需麻煩這位範義士解決,不然禍事近矣。」

「不知是何事?」不等阿濟格開口,那範永斗不由主動開口問詢道。

「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軍遠道而來,又棄了糧草輜重倍道兼行,如今軍中糧草不足,為之奈何?」揚古利開口笑道。

「這」那範永斗聞言不由沉吟起來。

這兩萬人所需糧草自然不是少數,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太原以北被後金幾乎劫掠殆盡,不得已棄營而走,深入義軍月復里之事。

單憑介休一縣,即便是挖地三尺,恐怕也供養不起後金的兩萬大軍。

「其實其實奴才倒有個法子,只是太過缺德」範永斗猶豫了一下,不由開口說道。

「缺德?」還未等範永斗把話說完,阿濟格不由面帶譏諷道,「勾連異族,出賣同胞,世上還有比這更缺德的事兒嗎?」

「營商之道,首重為忠,其次曰誠。」不意那範永斗卻正色道,「忠者,非家國天下也,乃衣食父母耳。」

「大清國待我甚厚,非粉身碎骨亦不能報之十之一二,豈可以種類別也?」

「信者,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譬如我應了汗王,開城迎接大清兵,哪怕千里迢迢、身死族滅,豈可改耶?」

那阿濟格聞言一愣,頓時肅然起敬,連忙向範永斗致歉道︰「是本王失言,還請肖山見諒!」

英武郡王阿濟格雖然性子粗獷、魯莽,但卻也不是傻子。

他當然知曉如此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世間少有,天下難尋。

豈可因為兩人口舌之爭,反涼了他的耿耿「忠心」?

那範永斗眼見「主子」待自己甚厚,不由感激涕零,早把僅剩的半分良心拋之腦後,連忙回拜道︰「千錯萬錯,全是奴才的錯,豈敢讓主子致歉?」

「奴才的辦法倒也簡單,這介休縣多商賈之人,其中大靳村王家、南靳屯冀家和北賈村侯家不下于奴才,家財萬貫。」

「郡王要是能得其相助,不啻于得千軍萬馬,何憂糧餉不足?」

「好!」阿濟格聞言不由喝了一聲,撫掌道,「如此便煩勞額附帶領三千人,攻打靈石;著牛錄額真滿達爾漢帶領五百人前去籌措糧草。」

「其他人且于本王自此歇息一晚,明天一早便去會一會那‘賊將’。」

「這是!」那範永斗如何不知,只這阿濟格一聲令下,與自家齊名的王、冀、侯三家下場可想而知。

你說他假仁假義也好,你說他「大奸似忠,大佞似信」也罷,眼見和自己實力頗為相似的王、冀、侯三家覆滅就在眼前,難免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

且不說揚古利如何,且說那阿濟格下了軍令,介休城早已經一片混亂。

而滿達爾漢領了軍令,連忙整頓人馬,又從戰馬之中挑選幾百匹體力較好的坐騎,這才在範永斗帶領下出了介休城,直奔王、冀、侯三家。

「這王、冀、侯三家,其中以王氏最富,家在介休城南二十里!」出了介休城,那範永斗連忙用滿語向滿達爾漢問道。

「冀、侯兩家則在城北,分別距離三十里、四十里不等。不知我們先去何處何家?」

「先宰肥的,後殺瘦,先去王氏!」滿達爾漢不通漢話,亦用滿語回道。

「好,大人這邊走!」那範永斗連忙指了指方向,然後翻身上馬為一干後金兵帶路道。

那滿達爾漢聞言也不言語,只是一聲令下,麾下五百後金兵紛紛翻身上馬,一路往南奔去。

而就在滿達爾漢、範永斗一干人等上馬之時,二十余里以外的王家大院,正有人 烈的拍擊著大門。

「乃格蘭貨,三更半夜鬼嚷個啥?」門子聞言不滿的罵道。

「緊急要事,我要見老爺,我要見老爺!」那人听得有人應了,連忙大聲喊道。

「好了,好了,曉得咯!」那門子連忙披著衣服把門打開,把來人迎到了院里。

「老爺,韃子殺入介休城了,連咱家的茶鋪都給抄了!」那人進了王家大院,見了王老爺連忙哭訴道。

原來這介休王家也非同一般,和範、冀、侯三家都是「旅蒙商」。

然而和改做後金生意的範家不同,王、冀、侯三家專做莫斯科聖彼得堡的茶葉生意。

這生意起于南靳屯冀家,他家于明嘉靖年間開拓了起于中國福建武夷山,終于莫斯科聖彼得堡的萬里茶道。

這萬里茶道全長一萬四千公里,每年交易茶葉數萬乃至數十萬不等,非一家所能獨吞。

故而這樣的大家族無論組織還是情報,都遠超一般傳統家族。

那阿濟格和範永斗雖然計劃周詳,哪料到王氏居然及時得到了消息。

「哦?」王家家主聞言不由一驚,連忙下令道,「趕快讓小的們起來,閉了院門,拿了刀槍銃炮謹防萬一!」

也怪當初山西義軍入晉,一路劫掠燒殺,早讓吃過虧的王氏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是,我這就去辦!」那管家听了,連忙吆喝著喊人去了。

這王氏生意做這麼大,自然也非同一般。

一路上運輸茶葉,何止萬里,所路過之處又是以劫掠成性著稱的游牧之地,自然少不了護衛保護。

這王氏除了外雇的鏢師以外,自然私下里打造兵器,恩養了一幫好手。

而王氏大院,別看叫作大院,其實卻是一座堡中堡。

不但夯土的院牆高達兩丈,進入院里的大門亦只有一處,四面亦皆挖有護城壕,而且就連院內的胡同,亦是成丁字形設計。

故而哪怕面對凶殘的東虜,王老爺也有心守上一守。

「對了,再派幾個人,分別通知冀家和侯家,另外選幾個心月復好手,騎了快馬向靈石、孝義的舜王兵求援!」王老爺又叮囑道。

「老爺!」那王氏管家聞言一愣,不由提醒道,「如此,我們王家就要綁在舜王身上了。」

但凡做生意,講究個和氣生財,一般不要輕易摻合政治,不然呂不韋就是前車之鑒。

「你不摻合,別人偏要摻合。不但要摻合,而且還要過來殺你砍你,難道我們還要坐以待斃不成?」王老爺冷冷道,「是他範永斗先壞了規矩!」

原來這介休王家就是張順前世連續劇《喬家大院》里鑄造了銀冬瓜的王家,不能說富可敵國,卻也是富甲一方。

那範永斗之所以把後金兵引向這三家,便是覬覦他們販往遠西的生意。

那王老爺想的明白,此事一出,雙方變沒了緩和的余地,自然是只能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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