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鑰扶起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訝然道︰「我莫不是中了這香毒了吧。」
澤弘還在笑︰「怎麼這樣看著我?又傻了?」
南宮鑰甩了甩頭,再看過去,喃喃道︰「完了完了,我是中毒了。」
這一次澤弘笑出聲來,走上前去,俯身與她平視︰「怎麼?你以為我是個幻覺?」
拉起一雙柔軟的手撫上自己的臉︰「怎麼樣,我可是假的?」
好一會,她才帶著些驚喜地說道︰「真的是你!」又疑惑道︰「你不是回家了嗎?」繼而又開始委屈︰「你都不知道,你那個心上人差點殺了我。」
澤弘站直身體,眉眼閃過一絲冷意︰「什麼心上人?」
南宮鑰卻不敢再說一遍,那可是澤弘的準心上人,她這樣說就像是在別人背後說壞話一樣。
澤弘嘆了一口氣︰「你沒有受傷吧?」
她抬頭看他一眼,吸了吸鼻子︰「沒有,有個黑衣人將我救了。對了,你怎麼來了?」
他無奈地看著她︰「就是為了你才來的,那個黑衣人是我派去保護你的,趕去的時候遲了一步,還好將你救了出來。」
這下輪到南宮鑰大吃一驚了,回想一下,那淮姬口口聲聲說澤弘是公子,那他是哪一國的哪一位公子?看了看澤弘,卻又覺得這也不管她的事,不是她應該關心的事情。
突然腦袋響起一聲驚雷,有些不敢看對方,支支吾吾地道︰「你,你你,知道了?」
澤弘看著她,少頃後笑著問道︰「知道哪一件事?是你調戲那個女奴還是說你其實是個女兒身?或者說你專程到這風月場來度過你十七歲的生辰?」
南宮鑰抿緊嘴巴︰「這個其實有說法的。」緊張地抬起頭︰「……我調戲那個女奴和我女扮男裝是有苦衷的。」
「女子在外多有不便。」
南宮鑰點頭︰「對!」
「作男裝打扮辦事方便也更安全。」
南宮鑰再點頭︰「對!」
「至于調戲那女奴不過是為了逃命急中生智。」
南宮鑰拼命點頭︰「對對對。」
澤弘笑,她也跟著笑。
他說︰「那你來這里慶生又是為什麼呢?」
她想了想,誠實道︰「我父親以往愛听編鐘敲的曲子,我有時會陪他听,而如今我與他再無緣相見,所以來這里僅僅是為了听曲子,就像是我還在父親身邊,覺得不孤單。」
他在她剛剛坐的凳子上坐下,轉頭看了看睡得正歡樂的孟贏,回頭道︰「這樣的日子就打算這麼枯坐到天明?」
她點點頭。
他又問︰「帶你去個地方可好?」
她茫然地看著他。
他說︰「十七歲的生辰在這樣一個地方度過可真是有些遺憾,你說的意義是什麼我不知道,你用這種方式來緬懷過去只會更孤單,可見這並不是一個多麼好的慶賀方式。」
她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反正漫漫長夜,她心情也確實如澤弘所說並沒有變得多好,而且唯一的一張床還被孟贏給霸佔了。
見她點頭,澤弘便攬著她從窗口一躍而下。她是見過他的身手的,完全沒有負擔,全身心放松地掛在他身上由著他帶她隨便去哪里。
澤弘帶她去的地方是一處湖泊,月華清冷地撒在湖面上,而他二人靜立于四面環林的湖面小舟之上,四周靜謐,偶有山獸發出的輕響,倒也安靜,不過有些清冷。
南宮鑰坐下去,引得舟身一陣搖晃,難道說澤弘覺得她頂著這丑樣子的氣質與這夜半山水有契合之處?
夜半丑男登舟賞月?她實在想不出這里頭有什麼好的。可是又不得不做出個領情的歡喜模樣來,也不知這水底下會不會鑽出個什麼東西將這小舟一把掀翻。
這想法讓她毛骨悚然,偏頭向水面瞧了瞧。
「看什麼呢?」澤弘的低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繼而笑了一聲︰「看前頭。」
她舉目望去,先前一片幽靜漆黑的湖面上不知何時從何處飄來了許許多多的河燈,各式各樣的燈盞順著湖面緩緩而來,仿若繁星落入紅塵中這一片新的幕布。
南宮鑰眼楮瞪得大大的,掩飾不住的驚訝︰「這……」
澤弘看著她︰「是賀你生辰的,每一盞都是對你的祝福,準備得有些急促,希望入得了你的眼。」
南宮鑰愣愣的︰「你……」
澤弘溫柔地道︰「怎麼了?」
南宮鑰不好意思道︰「怎麼好意思,讓你這樣破費,關鍵是費人工。」
真是想不到她會這樣說,他一下子笑開了︰「無妨無妨,只要你喜歡,費點人工不打緊。」
她臉色微紅,又吸了一口氣將心緒壓下,誠懇道︰「我是真心喜歡的,哎,你可來得不是時候,剛巧就趕上了我的生辰。」
他說︰「這又是說的什麼傻話。」
南宮鑰看著那越來越多,越來越近,滿布湖面的點點燈火,這是第一次有人專門為了她慶賀生辰,以往都是她與南宮鈺一起,而且主角永遠都不是她。
心里頭柔軟一片,很感動,看著那片輝煌燦爛︰「謝謝你。」她抿著嘴,眼楮帶著笑︰「這麼多的祝福,我這一生定是順遂無憂了。」
他帶著她劃向那片河燈,小舟將那些燈盞分成兩路,從中間穿梭而過。她隨手撈起來一盞,閉上眼楮,片刻後將它放回水中。
澤弘看著那盞匯入群燈中的小燈盞瞬間融入眾多燈盞之中消失不見,問道︰「你許了個什麼願?」
南宮鑰搖搖頭︰「那可不能說,說了就不靈驗了。」
「哦……」他挑起好看的眉毛︰「這里有這麼多,要不要再許幾個?」
她就笑︰「你都為我許下那麼多的祝福了,我這再貪心老天豈不是要生氣。」
他靜默半天︰「方才那個願望不是為自己求的?」
她說︰「不是。」
澤弘問︰「那是為誰?」
她大方地說道︰「為你。」
澤弘心下一動,欲上前兩步,听到她又說道︰「我以前說的都是真的,就想著能不能做成一件事情,師兄說以往有一個同我情況差不多的人,最後做了宗師。」
她把手伸入那冰冷的湖水中,冰冷的水滑過她的指縫︰「其實我覺得還不錯,雖然我對這個不太感興趣,但能夠成就自我是一件好事。可多半我還是要去尋個清靜地方安穩渡日的,
我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如今看來是如此貴重,所以你那個願望可能更難做成,我將我的願望分一半給你,希望老天達成你的心願。」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頭還是有些難受,但是她說過了此生只想愛自己,也不想去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便將這些情緒壓下去,撈起一捧水一下向他澆去。
澤弘冷不丁挨了一記水攻,愣了半晌,看著笑得開懷的南宮鑰︰「你這小東西。」
可這是在湖面上,他不敢有大動作,一躍近了南宮鑰的身,舟身大動,他將南宮鑰撈起,飛身至湖邊小林中,低頭望向她︰「這麼調皮。」
這是什麼語調,她心下暗惱,都怪自己又莫名動心,听個平常話也能在月黑風高之下生出些不安分的想法。可他們挨得這樣近,他還這樣低頭望著她,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和身上淡淡的青草香都在她身上縈繞,真是要命。
她想退開,無奈他的手看似松松地圈著她卻又很有力道,她沒能退得開,輕咳了一聲︰「澤弘大哥,快放開。」
澤弘的手松開,輕聲道︰「你說我曾許過的願?是什麼?」
他居然忘記了他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望?也是,若是對著淮姬一定會記得。
「都說了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反正若你有這個想法便一定能成事的。」為了她,他都能做到這一步,若是為了他那心上人,也不知會做到怎樣的地步,倒真是有情有義。
他也不追究,只是聲音中的笑意淡了一些︰「你就那麼放不下……居然想要一個人獨自生活嗎?」
她有什麼放不下的,對她不好的她也不想要,雖說感懷仍是難免的。但獨自一人生活嘛,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這有什麼值得他不高興的嗎?
想不通,但他這樣煞費苦心為她慶生,她總不能不知感恩,便笑著說道︰「獨自生活多自由自在,接待朋友也方便,到時候你可以帶著妻小來玩啊。」
「妻小?」澤弘笑了笑︰「沒有你首肯哪里來的妻小。」
「你還真是會說。」南宮鑰「撲哧」一笑︰「要是讓你那淮姬听到了準得扒了我一層皮不可。」
澤弘聲音又冷了下去,淡淡地說道︰「關她什麼事,她並不是我的誰,不過就是個熟人而以。」
不過就是個熟人而以……這話她同澤弘逃離的那一晚也听他說過,原來那日站在客棧樓下的女子就是那淮姬啊,這可真夠上心的。
可澤弘卻要躲著這淮姬,可見真如他所說,一切都是淮姬的一廂情願而以。
「原來如此……」她好心地提點道︰「那你可要將你那心上人看好了,我看那位淮姑娘的醋勁大得很呢。」
他點點頭︰「我會將她護好的。」
她心下微微有些失落,面上擠出些笑意,也不知這夜色之下他會不會看出她這笑容是有多勉強。
「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有些事我還是覺得應該同你說一聲。」澤弘帶著她走入林間小道︰「我回去這一路上听聞了許多少女突然失蹤又死亡的事件,還有二起是那失蹤少女回去時被家人發現,結果居然動手將家人給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