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太晚, 裴旭天選擇了留宿——沈歲——家里。
他住客房。
十二點多那會兒,兩人都還——睡意,于是開了瓶酒, 坐——客廳里聊。
酒到濃時, 裴旭天的話匣——就打開來。
「你說一個女人不想跟你結婚是什麼意思?」裴旭天問︰「——她是愛你的,但就是不想結婚,是因——恐婚嗎?」
「她愛你說不準是你的錯覺。」沈歲——說。
裴旭天瞪他,「狗屁,阮言不愛我?你想什麼呢。」
「她愛你。」沈歲——說︰「但她更愛她自己。」
裴旭天︰「……」
「我倆這是第八年了。」裴旭天嘆了口氣,「我總不可能跟她談一輩——戀愛吧。」
「那就分手吧。」沈歲——毫不猶豫給出了建議,「她總這麼耗著你也不是回事, 你試著逼一逼,看她是什麼意思。」
「我逼了。」
「然後?」
裴旭天︰「……無疾而終。」
「我幫不了你。」沈歲——說︰「我這也一團亂。」
「對了,我——說你媽來律所, 你倆還吵了一架, 是真的麼?」
沈歲——點頭︰「律所都傳開了?」
他——律所一——嚴厲,大家都比較怕他。
但裴旭天——他完全相反, ——人隨——,大家都什麼八卦也都樂意跟他說。
「是。」裴旭天猜測, 「是因——你輸給江攸寧那事兒?」
「她覺著我——故意讓江攸寧。」
「啊這……」裴旭天頓了下, 還是說完了他的後半截,「過分了。」
「嗯?」沈歲——挑眉,「誰?」
「你媽唄。」裴旭天說︰「這本來就不是你擅長的領域,臨時接下這擔——, 做好了是驚喜,做不好也理所應當。況且江攸寧不差啊,你媽對她偏——是不是太大了?」
「是。」
沈歲——不想提這些事, 只是跟他喝酒。
家里這些事,一旦提起來就像是找不到線頭的亂麻。
「對了。」裴旭天酒喝多之後,話也格——多,「之前說要登門給江攸寧道歉的,一直都——去。」
「哦。」沈歲——說︰「那你有時——記得補上。」
裴旭天笑,「那會兒你不是說江攸寧狀態不好麼,我怕給她添堵,後來你把自己的工作量往我這兒塞了那麼多,我都忙忘了,這會兒補總感覺奇怪。不過,我讓你遞禮物給江攸寧,你遞了——?」
沈歲——忽然一懵,「什麼時候的事兒?」
裴旭天︰「……」
他詳細地說了時——,說了禮物,沈歲——仍舊一點印象都——有。
但——沈歲——想起一件事。
他忽然道︰「陪我去趟蕪盛。」
夜里十二點半,兩個喝醉了酒的男人打車從東二環去,車費78。
江攸寧之前已經把鑰匙給了他,只是還——過戶。
他開門進去,久未住人的地方空氣中全是煙塵。
他揮手掃了掃,爾後開燈。
客廳里的物品陳設還——原來一樣,只是空曠了許多。
沈歲——進去後直奔書房,兩排書架上什麼都——有,似乎一閉上眼還能看到原來滿滿當當的書。
上邊有他的——律專業書,有經濟學,有哲學,還有江攸寧的名著、小說。
可現——,什麼都——了。
他只掃了一眼——走到左邊的書桌。
這個原來是江攸寧的,也擺滿了東西。
台燈、書簽、筆筒,如今也空了。
他半蹲下拉開了書桌最下邊的櫃——,只——一個銀白色的禮物安靜地躺——最角落的位置,上面已經蕩了一層灰。
江攸寧——拿。
或者說,江攸寧——看到。
他把盒——拿出來,輕輕吹了口氣,塵灰往空氣中揚。
裴旭天站——書房里,「你們家這里格局不錯啊,還有兩個書桌,你跟江攸寧一人一個?一起工作?」
沈歲——低聲應了句,「嗯。」
原來有過。
剛搬來的時候,江攸寧想了換工作的想——,讀書特別認真。
每次休息日,兩人都會——家看書,還有,他請了一周假那會兒,兩人——書房里狀態同步,不是看書就工作。
說是工作,但每次他注意力都不算集中,他總擔心江攸寧出事,所以目光時不時往江攸寧那邊瞟,卻又只是一瞬——收回來,怕她覺得自己將她特殊化對待,從而導致她心理問題愈發嚴重。
如今想起來,那時午後的陽光溫暖又——好,他內心平靜。
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他很喜歡那樣的生活。
平靜、安穩、細水長流。
跟江攸寧——一起,他總是能感覺到細水長流的——好。
她像是溫柔的水,流經他的四肢百骸,無聲浸潤他的生活。
「這是什麼?」裴旭天盯著他手里的東西問,「你給江攸寧留的臨別禮物?」
「不是。」沈歲——這會兒——心情管地上髒不髒,他盤腿坐——地上,想了會兒又道︰「也算吧。」
「到底是不是?」裴旭天直截了當地問。
「情人節禮物。」沈歲——低著頭拆開了那個禮盒,指月復沾染了灰,「當時放——這兒想給她當驚喜的,後來就……」
「離婚了?」裴旭天皺眉,「老沈,你挺混蛋啊。」
「嗯。」沈歲——說︰「——辦。」
他——辦。
當時他一點辦——都——有。
他答應了曾雪儀要離婚,本想著還能拖幾天,給江攸寧一個緩沖。
可他自己什麼緩沖都——有。
而且,——第二天他起床的時候,發現江攸寧枕頭下邊有根繡花針。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的,他脊背生寒。
曾雪儀真的有千百種骯髒的手段,他防不勝防。
最後,他當天把曾雪儀送走。
他跟曾雪儀保證,他會離婚的。
他一定會。
他能報警,但警察問緣由的時候他該怎麼說?
因——我媽想讓我離婚所以千方百計想害死我妻——?
這多荒謬。
他是曾雪儀唯一的孩——,是需要擔負贍養義務的唯一人選。
他是曾雪儀一手帶大的,無論承不承認,他都算是既得利益者。
哪怕他不願意,甚至寧願曾雪儀當初把他棄養,但現實就這樣,他被曾雪儀養大,所以需要對她盡心盡力。
當時,他是真的護不住江攸寧。
因——不能讓她死,也不能讓江攸寧傷著。
他只能滿足曾雪儀的要求。
曾雪儀永遠能拿捏住別人的軟肋。
也永遠過分到觸踫人性的底線。
可她,是生他養他的那個人啊。
他如果真的冷心冷情,——她第一次用自殺來威脅他的時候,他應當就遂了她的意。
其實,他真的有過任她死,不救她的念頭。
可他站——那兒,看曾雪儀的生命——一點點流逝,他——心里罵自己混蛋。
怎麼會有這樣的想——?
他是這個世界的棄嬰。
最後只有曾雪儀勉——其難把他撿了回來。
他不能那樣做。
所以,一步退,步步退。
退到了現——,一無所有。
「狗屁——辦。」裴旭天嗆他,「老沈,你看你現——這樣兒。」
「嗯?」沈歲——抬頭看他,眼尾泛了紅,看著特難過。
他手里拿著的是當初想要送給江攸寧的情人節禮物,一枚璀璨的鑽戒。
鑽石——燈光的折射下還泛著光,刺眼。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裴旭天說︰「你真愛就追回來,大半夜的拉著我回這來發什麼酒瘋。」
沈歲——把鑽戒收起來,鑽戒內環里還刻著——吾妻攸寧。
因——戒指的環很細,那幾個字特別小,小到得拿放大鏡才能看清楚。
「你們結婚的時候——買鑽戒嗎?」裴旭天問。
沈歲——搖頭,「買了,但她那些日——一直不戴。」
他起——拍了拍——上的土,把戒指裝起來,「我覺得她應該不喜歡那個款式了,所以就買了個新的。」
裴旭天︰「……」
好像——什麼毛病。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對勁。
沈歲——關上書房的門,聲音低沉,「深情才不是我這樣。」
「嗯?」
他語氣平淡,「你把我標榜的太高尚了。」
裴旭天愈發疑惑,「什麼意思?」
「我就是忽然想起來這里還有個東西,所以來看看。」沈歲——說︰「你想多了。」
裴旭天︰「……」
「我還是那句話。」裴旭天說︰「愛呢,就去追,不愛呢,就各自——麗吧。」
沈歲——︰「你成天愛不愛的,愛到底是什麼東西?你懂麼?」
裴旭天︰「……」
「愛情。」沈歲——睨了他一眼,關上了房——的門,那個空——重新歸于寂靜。
他清冷的聲音——走廊里回蕩,「是這個世界上最——用的東西。」
二審的日——很快到來。
華峰這次請的是君誠的律師,他接手這案——只有不到十天的時——,而開庭當天,華峰本人並未到場。
江攸寧有過一次訴訟的經驗,對這個案件了然于心。
對上臨時接手的律師,自然有勝算。
宋舒那邊用江攸寧的方——解決了她那一家,——加上宋舒的短視頻事業也蒸蒸日上,收益與日俱增。
最重要的是華峰吸|毒這個證據擺出來之後,兩個孩——的歸屬權——異常——顯,經過了兩個小時的唇槍舌戰後,二審維持了原判。
江攸寧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宋舒對她千恩萬謝,她已經貸款買了一套房——,離辛語家不遠,說以後可以常住。
星星——閃閃看到宋舒由衷地笑了,也跟著開心。
宋舒的案——二審結束之後,基本不會有——審。
這塊大石頭終于也能落下了。
「江律師,你是幾月的預產期?」宋舒問,「到時候我去看你。」
江攸寧︰「10月底,具體還不知道哪天,看小家伙心情吧。」
「好。」宋舒說︰「你10月中旬就得住院待產了吧?」
「嗯,已經預約好床位了。」
「那月——中心呢?」宋舒問。
江攸寧點頭︰「我哥也安排了。」
「那就好。」
跟宋舒話別之後,江攸寧——回了家。
仍舊是很普通的一天。
但她晚上坐——桌前,心里又有許多事想說,于是打開了電腦,——屏幕上敲下了第一句︰這是我第一次全程擔任代理律師,替我的當事人站——庭前爭取權利,我做到了很多年前夢寐以求的事情。
……
洋洋灑灑又是幾千字,都是她——這整個過程中的感悟。
她發——了自己的微博上。
很快就有人攻佔評論區。
[哇,平安成長了!]
[是我羨慕的律政佳人惹,恭喜恭喜。]
[離開了沈先生的平安也很快樂呀,平安晚安!]
[平安真棒!——平安打call!你一定會是個好律師的!]
……
江攸寧挑著幾條回復了一下,然後關掉手機睡覺。
翌日,她很早就醒了。
跟慕老師他們一起吃過早飯,還去華師操場散了個步,回家以後才打開微博,私信跟評論還是很多。
她隨意點了幾條看,——一連串id里她看到了一個很惹眼的︰新芽出版社-洛奇奇奇。
她戳開看。
【歲歲平安大大您好,我是新芽出版社的編輯洛奇,請問您這本《寫給沈先生》的實體版權還——嗎?我們出版社想要出版您的作品,有意——的話請回復我一下哦,非常感謝。鞠躬.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