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 客廳。
慕曦在廚房里炒菜，江攸寧端來了切好的果盤，曾嘉柔坐在沙發上惴惴不安。
甚至于, 江攸寧剛出廚房, 她就立馬起身，「嫂子，我來！」
「沒事。」江攸寧溫和地笑道︰「坐吧。」
曾嘉柔坐在沙發最邊緣——位置，往廚房側目，小聲問道︰「慕老師是不是生氣了呀？」
「沒。」江攸寧說︰「她在做飯。」
曾嘉柔︰「哦。」
一時無話。
曾嘉柔也——知道該問什麼，失戀——悲傷還沒過去，就知道了一個驚天大消息, 然後被帶到了江攸寧家。
也是她——世界史老師家里。
那個傳聞中——慕•掛科學生最多•上課座——虛席•曦老師。
她拿了個隻果握在手里，緩解緊張，目光時不時瞟向江攸寧——肚子。
剛剛還沒反應過來, 什麼話都說。
這會兒冷靜下來, 反倒是不知該說什麼。
都離婚了，她當什麼姑姑啊。
嗐。
想多了——是？
她抱著隻果 嚓咬了口, 眼楮晃蕩。
慕老師家里挺干淨——，飯味都從廚房溢出來了, 還挺香。
「失戀了？」還是江攸寧先開了口。
曾嘉柔愣怔兩秒才囫圇著嗯了聲, 悶聲道︰「被甩了。」
「沒听說你談戀愛啊。」江攸寧輕笑。
「剛談——久。」曾嘉柔狠狠咬口隻果，似是泄憤，「——先追的我，然後又說跟我在一起太累了, 因為我太粘人。」
「嗯？」
「我粘人？」曾嘉柔提起這個就氣——打一處來，「嫂子，你給我評評理, 清明節放假——天，我說想約會——第一天想去祭祖，行！我也得去！第二天要去兼職掙錢，行！你掙！第三天想和朋友打球，我……我呢？我等了——天，今天來學校給——打電話——竟然說我太粘人，我們不合適，——合適你——初追我干嘛啊？——我是沒有感情——機器人女友嗎？嗚嗚嗚，氣死我了。」
曾嘉柔說著就哭了起來，眼淚一掉，眼楮就跟著紅了。
江攸寧撕紙給她遞過去。
「——能哭不能哭。」曾嘉柔一邊擦眼淚一邊深呼吸，「男人都是大豬蹄，才——要為他們哭，——值得——值得——們蠢他們蠢……」
她小聲碎碎念，江攸寧就在旁邊听。
直到她把自己安慰得——再流淚，恢復了正常情緒。
她吸了吸鼻子，把擦過眼淚鼻涕——紙扔——垃圾桶，「嫂子，你懷孕多久了呀？」
「十四周左右。」江攸寧回答。
她不想欺騙曾嘉柔。
也沒有必要。
這個孩子——存在勢必會被曾家人知道，也會被沈歲和知道。
她不是宋舒，任憑沈歲和再厲害，也——會從她這拿到撫養權。
「唔。」曾嘉柔又看了眼她——小月復。
正好慕曦從廚房端菜出來，她忽然福至心臨地說︰「嫂子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告訴我家人——！」
「包括我哥！還有表哥！」曾嘉柔做了保證，但沒過幾秒，她又慫慫地請求，「就是……我平常也能來看你嗎？」
江攸寧笑，「可以。」
金科律所跟天合律所一樣，都是主攻高端民商事訴訟的律師事務所。
天合——商事活招牌是沈歲和，民事活招牌是崔明，而金科——活招牌就是方涵。
業內知名女律師，——十七歲，未婚，代理過——少明星——離婚案，之前網上出過很多篇她的專訪，被譽為現實版「律政佳人」。
江攸寧上午9︰40就去了金科人事部。
hr把她的資料復印了一份，然後拿出一份三個月——勞動合——，她看完之後確認無誤，簽上了自己——名字，之後hr讓她直接去七樓。
她一上七樓就有人在那兒等著，應——是方涵——助理，是一個還挺文靜——小姑娘，戴著黑框眼鏡，穿著——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是江小姐嗎？請跟我來。」
江攸寧跟在她身後穿過忙碌——辦公區域，走到最里邊，看見了方涵——辦公室。
助理富有節奏地敲了——下門，里面傳出溫和——一聲︰「請進。」
「方律師，江小姐來了。」助理說。
方涵——桌上是堆積如山的案卷，她頭都沒抬，「知道了，出去吧。」
助理︰「好的。」
她朝江攸寧笑了下，然後關上了辦公室——門。
徒留翻閱紙張——聲音。
「方律師。」江攸寧率先開口打招呼，「我是江攸寧。」
方涵這才停下手頭的工作，合了電腦，把手邊的資料放到一邊，抬起頭看她，「我見過你，坐。」
江攸寧︰「哦。」
她在沙發上坐下，還是略顯拘謹。
她確實跟方涵見過，只是不熟。
方涵是慕承遠——大學——學，兩人關系一直很好。
那會兒慕承遠出去玩，會帶上江攸寧一起，去外邊露營，去郊區爬山，去遠方看海，彼時江攸寧才上小學，她在人群中習慣了安靜，只有方涵會經常關心她。
印象里方涵是個很溫柔——姐姐。
這會兒，鄰家姐姐也變成了又美又颯——律政精英，她第一眼看到還是跟記憶里有很大偏差。
「你還記得我麼？」方涵刻意斂起了鋒芒，笑著逗弄她，「小悠悠。」
江攸寧一愣怔，爾後也笑了。
距離在一瞬間被拉近，她好似一直都沒長大，還是那個在海邊玩泥巴——「小悠悠」。
只有方涵會喊她小悠悠。
因為她覺得寧太普通了。
「記得。」江攸寧聳肩，「涵姐姐。」
「嗯哼。」方涵挑眉，把轉椅往後一拉，腳尖在地上點了下，「走吧，帶你去熟悉一下環境。」
「好。」
江攸寧——位置被安排在了方涵隔壁里。
跟外面寬闊——辦公區域隔絕開來，和剛剛帶她——來的助理共用一個辦公室。
「前段時間剛離職一個人，你就坐這吧，比較僻靜。」方涵說︰「有事就去辦公室找我。」
說著喊了聲助理，「岑溪，你把咱們正在做——那個案子資料給攸寧一份。」
「哦。」岑溪應︰「好的，涵姐。」
「你把宋舒那個案子——資料給我一份。」方涵交代江攸寧，「用最簡單——語言概括，最多兩頁a4紙，然後把你目前瓶頸——地方也給我列出來，形式隨意。」
「好。」江攸寧應。
「先這樣。」方涵看了眼表，「這邊中午十二點半開始是休息時間，兩點繼續上班，下午六點下班，但大部分人都加班，你可以看情況，但是最晚——要超過八點。」
「哦。」
方涵交代完一切，加了她的微信。
爾後離開，江攸寧還處在懵圈之中。
傳說中——律政佳人做事風格都是這樣的嗎？
干脆利落，一點兒也——拖泥帶水。
她剛落座，方涵就給她發了一條微信︰對了，忘記跟你說deadline，宋舒案子資料明天晚上下班前給我，至于我讓岑溪給你——那個文件，你先看，等你把宋舒那個交過來，我再跟你說。
江攸寧︰好的。
方涵︰ok。公事說完了，今天中午姐請你吃飯，你在工位上等我會兒。
江攸寧︰好！
她還發了個賣萌——表情包。
發了以後立刻想撤回。
這種表情包發給「律政佳人」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撤回又顯得畏畏縮縮，而且徒留一個好——在屏幕上又顯得她不熱情。
一時進退兩難。
兩秒之後。
方涵回了一個更萌——表情包。
一個粉色小人騎著電瓶車在路上狂奔。
然後又是一個肉嘟嘟小女孩眨眼的動圖，旁邊還有萌萌——okk~。
涵姐——表情包好像比她更萌？
江攸寧收起震驚，把手機放在一旁，拿出本和筆，以及一沓她之前整理——資料。
律所給配——東西很齊全，連筆記本電腦也是新配置的，她打開以後桌面空空如也，插入u盤導入了自己——文檔。
然後連上辦公室——網試了下打印機。
一切準備就緒後，她飛快進入了工作模式。
宋舒這個案子現在遇到的瓶頸有點多。
華峰究竟虐沒虐待過兩個女兒？
華峰到底對宋舒實施過多少次家暴？
是持續性的、傷害性巨大的還是僅那一次？
華峰是否真——給宋舒簽過婚前保證？
宋舒是否有精神疾病？
……
一連串的問題都需要取證。
但現在最關鍵的突破點不是華峰，而是宋舒。
江攸寧必須確保她說得每一句話都是實話，可明顯，宋舒之前——話里摻有主觀臆斷，甚至是臆想成分。
她先縮得是案件事實梳理。
梳理了一半，有人敲響了辦公室——門。
方涵倚在門口，「小悠悠，你這個工作狂——毛病跟你小舅怎麼一模一樣啊。」
江攸寧︰「……」
思緒驟然被打斷，竟莫名有些煩躁。
她瞟了眼電腦右下角，已經十二點四十了。
辦公室里就她一人。
「吃飯去。」方涵朝她抬了抬下巴，「別餓著。」
「哦。」江攸寧保存文檔關了電腦，拿起手機看了眼，方涵給她發了兩條消息。
一個問號一個省略號。
「抱歉啊涵姐姐。」江攸寧低聲道︰「我沒看手機。」
「知道。」方涵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啦，我——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你小舅有時候一周都不回我消息，我——還把——個人？」
江攸寧︰「……」
有點奇怪。
明明方涵這話沒什麼，但江攸寧總覺得奇怪，但具體哪里奇怪，她又說——上來。
金科有員工食堂，午飯20塊就能吃得很豐盛。
比學校食堂貴，但在工作黨來說，屬于很優渥的待遇，而且據她了解，金科——實習生工資都上萬。
她簽——勞務合——里，工資是一月八千，交五險。
跟著方涵吃完飯後，她又回到工位，對著電腦改出了雛形，然後打印出來手改，把電腦放在了一邊。
她情況特殊，——能經常用電腦。
臨近六點，她把案件事實按照方涵——要求梳理了出來。
岑溪也把方涵她們手頭正在做——案子交給了江攸寧。
離婚案，是因為財產分割不明確，男方起訴女方。
江攸寧匆匆掃了眼，就把卷宗放在了一旁。
一事畢後再做另一事，這是江攸寧——做事原則，——然一堆事情堆在手頭，她特別容易亂。
上班的第一天，她工作到七點，準時下班。
岑溪也跟她同一時間合了電腦，兩人一——下樓。
下樓前去辦公室跟方涵打了招呼，江攸寧問方涵，「姐，你還——下班麼？」
「我等一會兒。」方涵說。
江攸寧路過外面的辦公區域，下了班的人寥寥無幾。
她跟岑溪就像是這里面的異物，跟這里格格不入。
「我們是不是走得早了？」在電梯里，江攸寧問岑溪。
岑溪點頭，「涵姐一般十點下班，辦公室里——那幫人，反正熬通宵的都有，案子難、要得急，都是事，——們根本早走——了。」
「好吧。」江攸寧一時說——上來什麼滋味。
她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可能每天像那些人一樣加班到很晚。
只能每天把效率拉到最。
多運動、保持心態平和、早睡早起、補充營養。
她默默在心里給自己列了幾條出來。
「寧寧你是剛畢業嗎」岑溪問。
江攸寧搖頭，「畢業五年了。」
「啊？」岑溪驚訝，「——是吧？你看起來很小啊。」
「我二十七了。」江攸寧說︰「我沒在國內讀研，去紐約讀——llm，再加上我跳過兩次級，所以畢業比——齡人早一些。」
「好吧。」岑溪鼓了鼓腮幫子，「我二十五，我以為你比我還小呢。」
江攸寧但笑——語。
「你一會兒去哪啊？」岑溪問她。
「等我朋友。」江攸寧說︰「今天入職第一天，她們說要幫我慶祝。」
「好吧。」岑溪嘆氣，「我要去蛋糕店取蛋糕，今天是我男朋友生日——然平時我都是跟涵姐一樣，十點下班的。」
她耷拉下眉眼，有些喪。
江攸寧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好事啊，涵姐也——會說什麼，你就開開心心享受難得——假期唄。」
「——啊，我想升職，加薪，搞錢。」岑溪摁了摁眉心，「今年我跟男朋友在攢首付……」她開了個頭，又覺得這些一地雞毛——事——適合跟新來的——事吐槽，「算了，我們明天見！今天沒做完——活兒只能明天早點去。」
江攸寧朝她揮了揮手，「好。」
她目送岑溪出門，看到了岑溪一臉驚訝地撲到一個男孩子懷里。
男孩把岑溪抱起轉了個圈，還在她側臉頰吻了下。
岑溪滿臉通紅。
江攸寧看著，忽然覺得很美好。
但——羨慕。
記得之前，她看見常慧老公站在公司樓下——時候，她心里總會——自覺泛酸。
跟這會兒完全不一樣。
原來，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失望。
她拿出手機，正要給路童發微信。
結果手機微震，收到了來自楊景謙——消息。
【听說你入職金科了？恭喜啊！江律師。】
江攸寧︰謝謝——過，你怎麼知道——？
楊景謙︰程修在金科工作，——看到你了，還偷拍了你——照片和我確認。
江攸寧︰哦。
她記得路童說過，程修是楊景謙——舍友，也是他們的大學——學。
江攸寧竟一點沒注意。
楊景謙又發︰為慶祝你入職，明天請你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