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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雪儀的生日每年都大同小異。

沈歲和父親在他七年那年去世,之後曾雪儀沒再嫁。

沈歲和結婚後,她一個人住在北城的高檔小區,距離弟弟曾寒山那兒隔了三棟樓。

所以她生日都是去曾寒山那過。

曾家父母都已經去世,家業如今都是曾寒山在打理,自然住在祖宅,是城中央另闢的獨棟別墅。

宮廷式建築,極為豪奢。

沈歲和跟江攸寧到的時候,眾人已經在家里熱鬧了好一陣。

她是挽著沈歲和胳膊進來的,身體的大半力都壓在沈歲和身上,腳還沒好,略有些跛。

一進門,沈歲和的表妹曾嘉柔就跑過來迎接,「表嫂!」

正在打游戲的曾嘉煦也抬起頭笑著打招呼,曾寒山夫妻也笑著和兩人問好,唯有曾雪儀坐在沙發中央,巋然不動。

只淡淡地瞟了眼,爾後繼續直視前方。

電視里正放著江聞主演的電視劇《在北極》。

沈歲和帶著江攸寧坐在曾雪儀身邊,將兩個人的禮物一同遞過去。

「嗯。」曾雪儀淡淡應了聲。

沈歲和給她買了條絲巾,是巴寶莉的最新款,還給她戴了上去。

她笑了,伸手模了模質地良好的絲巾,「有眼光。」

江攸寧也把禮物拿出來,是一個質地很通透的玉鐲。

「媽,這個送給您。」江攸寧小心翼翼地笑著,「祝您生日快樂。」

曾雪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鐲子……」

「我跟寧寧一起挑的。」沈歲和及時打斷了她的話,不卑不亢道︰「媽,不好嗎?」

曾雪儀的話被噎了回去。

她眼尾微微上挑,略帶輕蔑地看了眼江攸寧。

江攸寧像被架在十字架上的犯人,等待審判。

沉默良久後,曾雪儀才收起來。

不大情願地點頭,「不錯。」

江攸寧松了口氣。

連帶著小輩們也都松了口氣。

曾雪儀平常嚴肅慣了,家中小輩都很怕她。

弟弟曾寒山也敬她是長姐,從未頂撞過她。

曾嘉柔有心想幫襯幾句,卻怕越幫越亂,只能眨著大眼楮,來回打量著。

看完了禮物,眾人坐在沙發上閑聊。

江攸寧低斂著眉眼,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幸好,眾人也沒把話題往她身上拐,基本上都在打趣曾嘉煦。

曾雪儀說他不務正業,只知道打鼓不去繼承家業,曾嘉煦訕笑著揭過這個話題。

曾寒山則是笑著,「不行就讓柔柔來繼承,反正都是自家人。」

「你就慣著他吧。」曾雪儀看了眼這個太過隨和的弟弟,「柔柔往後是要嫁人的,之後一生孩子,哪有時間管理公司。」

「我還年輕呢。」曾寒山笑,「不行就讓煦煦早點結婚,生個小孫子來繼承。」

曾嘉煦連忙拍手附和,「我看行!」

「要是歲和願意,也能來。」曾寒山說︰「都是自家人。」

沈歲和連忙拒絕,「舅舅,我律所做得挺好,也不用了。」

「那就早點生個小孩兒。」一直沒開口的舅媽打趣道︰「照煦煦那個玩心重的樣子,估計結婚還早呢。你和寧寧正好啊,生孩子都順理成章的事兒,到時候舅媽給你們帶。」

江攸寧正捧著水喝,差點嗆到。

她訕笑了下,沒說話。

曾寒山立馬道︰「你舅媽不是逼著你們生孩子啊,她就是隨口一提,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怎麼做都隨你們。」

江攸寧笑著點頭,「嗯,我們知道。」

曾雪儀低咳了幾聲,家里頓時噤若寒蟬。

曾寒山拉著妻子去廚房,說是看看菜做好了沒。

曾嘉煦和曾嘉柔面面相覷。

曾嘉柔給曾嘉煦使眼色︰走?

曾嘉煦朝著江攸寧抬了抬下巴︰表嫂多尷尬?!

曾嘉柔乖巧坐好,給曾雪儀剝了個橘子。

曾雪儀溫柔笑道︰「還是柔柔貼心,不像某些人,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

說話時目光似有若無瞟向江攸寧。

內涵意味明顯。

江攸寧立馬伸手從果盤里拿了橘子,剝好,甚至將上邊的白絲都剔掉遞過去。

曾雪儀沒接。

她皺眉道︰「嫁過來三年了也不知道我橘子吃多了胃酸,怕是想讓我生病吧。」

江攸寧︰「……」

她抿了抿唇,動作僵在原地。

還是沈歲和從她手里拿過橘子塞到了嘴里,「挺甜。」

曾雪儀的臉色微變。

客廳里氣氛詭異。

江攸寧頗有些坐立難安。

往年沈歲和一來就會被曾雪儀指派著做事,都是她獨自面對曾雪儀。

今年沈歲和還在她身側。

但愈是這樣,心愈難安。

不一會兒,曾雪儀的手機響了聲,她點開屏幕查看消息。

眉眼瞬間帶笑。

門鈴正好響了。

曾嘉柔正要起身去開門,孰料曾雪儀直接指派道︰「攸寧,我的客人來了,你去開個門。」

曾嘉柔剛邁了一步的腳又縮了回來。

她看向江攸寧的腳。

從一進門大家就看到了,江攸寧的腳不舒服。

前天剛下了大雨,她必定是經歷了一番疼痛。

但曾雪儀發話了,曾嘉柔也不敢動,她只能看向沈歲和。

沈歲和接收到了曾嘉柔的暗示,他比江攸寧先站起來,「我去吧。」

說著走了兩步。

曾雪儀卻突然變了臉色,厲聲道︰「站住。」

沈歲和回頭看她,「嗯?」

「攸寧,你可真有手段啊。」曾雪儀語氣淡淡的,「我竟是連兒媳婦都用不動了麼?不過是開個門而已,莫非你嬌貴的連開門都不能?還是說我不配讓你去開個門?」

仿佛是西伯利亞寒流來襲,整個家的空氣都凝固在一起。

沈歲和面無表情,聲線一如既往清冷,「她腳疼。」

曾雪儀別過臉冷笑,「腳疼就待在家里,還因為我來一趟,這多不好意思。」

「沒有。」江攸寧的拳頭在身側緊握,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來,「媽,我去。」

「可別了。」曾雪儀嗤道︰「我可用不動你,免得讓人說我壓榨兒媳婦。」

江攸寧抿唇,「沒有。」

她站起身,路過沈歲和時,沈歲和下意識拉了下她的手臂,卻在她往前走時已經松開。

眾人都看著江攸寧微跛著腳走向門口。

一步一步。

她背影堅毅,白皙的額頭上汗津津的。

佣人們看了都于心不忍。

沈歲和要上前幫她,還沒走幾步,曾雪儀便道︰「看來是我老了,用個人都用不動了。」

「沒有。」江攸寧回頭,苦笑了一下,「我是媽的兒媳婦,怎麼能用不動呢?」

沈歲和的腳步頓住。

今天要是幫了,曾雪儀估計一整天都要變著法的讓江攸寧干活。

江攸寧拖著跛腳去開門。

數十米的距離,她走了近三十步。

每一步都是錐心的疼。

曾雪儀還在身後說︰「當初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非要娶一個跛子。連開個門都費勁。」

語氣輕蔑。

門近在咫尺,江攸寧的淚就在眼眶里打轉。

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擰開了門。

門口站著穿淡粉色連衣裙的喬夏,她抬起手正要打招呼,看見是江攸寧,手又訕訕縮了回去,笑容也消失殆盡。

而江攸寧則勉強擠出個笑來。

她往後退了半步,正好扶著門,這才不至于倒下。

喬夏朝著客廳里的曾雪儀揮了揮手,隔著老遠就笑著說︰「伯母,生日快樂呀。」

曾雪儀更甚,眉笑顏開地站起來迎接她。

家里眾人的臉色,霎時都變了。

體會過血液逆流的感覺嗎?

渾身上下的血液全往起翻滾,所有情緒都叫囂著往外跑,卻還要拼命壓抑。

那一瞬間,頭皮發麻,心像是被扔到了寒冰極地,冷得想死。

喬夏的到來給原本寂靜如溫水的曾家扔下了一顆反響巨大的泡騰片。

眾人率先看得便是沈歲和跟江攸寧的臉色。

一個比一個差。

曾雪儀拉著喬夏在身側坐下,正好讓喬夏挨著沈歲和。

目的顯而易見。

她更想讓喬夏當她的兒媳婦。

沈歲和站了起來,還沒動就听曾雪儀道︰「去哪?」

「倒水。」沈歲和壓抑著怒氣,清冷聲線也依舊染上了幾分不滿,「有事?」

「哦。」曾雪儀拉著喬夏的手,笑著道︰「倒水這種事交給佣人做就行了,今天夏夏是我請來的客人,你陪著聊會天。」

沈歲和皺眉,「你的客人,你陪聊就行。」

「你不是我兒子?」曾雪儀瞟了他一眼,「幫著媽媽招待一下客人怎麼了?」

沈歲和站起來往門口走,淡漠道︰「沒空。」

「沈歲和。」曾雪儀嚴肅地喊了他的全名,「我就是這樣教你的?」

沈歲和的手在側邊握成拳,深呼吸了一口氣。

「你現在是打算當場讓我難堪嗎?」曾雪儀的聲音冷了下來,「我生你養你教導你,就是讓你這麼對我嗎?」

靜寂無聲。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唯有喬夏晃了晃曾雪儀的胳膊,撒嬌道︰「伯母,歲和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啦。」

「您別生氣,今天是您的生日,生氣可就不好看啦。」

她長了一張女圭女圭臉,說話的聲音也軟,所有的動作都做得恰到好處,深得曾雪儀的意。

曾雪儀拍了拍她的胳膊,「我只是教教他,做人不要忘本。」

「您已經把歲和哥哥教的很優秀啦。」喬夏笑道︰「他對您可孝順呢。」

「要是真孝順吶,當初就該把你娶進來。」曾雪儀說著瞟了站在門口的江攸寧一眼,「而不是娶個跛子專門來氣我。」

「好了,都是自家人。」曾寒山試著打圓場,「姐,你這是說什麼呢?」

說著喊江攸寧,「寧寧,來吃飯。」

江攸寧低聲應了句,「嗯。」

她背過身擦了淚,把門關上。

沈歲和來扶她,這次江攸寧控制著自己的身體,盡量沒倚著他的力量走。

「我說一句還說不得了?」曾雪儀淡淡地瞟了眼自家弟弟,對他護著江攸寧的行為不滿,「說她什麼也就跟悶葫蘆似的,偏你們還把她當個寶。」

「表嫂很好啊。」曾嘉柔坐在江攸寧身旁,攬著她的肩膀,「我可喜歡她了。」

曾雪儀低嗤一聲,「呵。」

曾寒山硬著頭皮組織大家一起吃飯,曾雪儀就拉著喬夏,坐在她身側。

喬夏的另一側就是沈歲和。

曾嘉煦搬了個椅子往沈歲和旁邊坐,結果被曾雪儀淡淡睨了一眼,「那麼多空位,你跟夏夏擠?是不喜歡我邀請的客人還是看不起我?」

曾嘉煦︰「……」

他訕笑著走遠。

臨走之前,拍了拍沈歲和的肩膀。

相處了這麼久,大家都知道曾雪儀的性子。

高傲、驕縱,用話刺人的本領一等一的強。

江攸寧都忘記自己是怎麼吃完這頓飯的。

坐在那兒,她低斂著眉眼。

腦海里似乎經歷了一場風暴。

她仿佛什麼都看不見。

什麼也听不見。

腦子里只剩下前段時間看到的一個段子︰

小行星快撞擊地球吧。

爆炸吧。

毀滅吧。

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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