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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宋——被宋父的樣子嚇到了。

想高聲, ——意識又不忍。

手伸出去,卻不知道要不要放到宋父的身上。

「爸,你……怎麼了啊?」

手最終落在宋父肩上, 宋——蹲在宋父面前,不解寬慰道,「你別這樣,有什麼, 有什麼好好說,對,好好說就是。」

宋父肩背俱顫, 宋——給宋父拍背。

竹歲在一邊看著,——為外人,有眼色的沒開口。

好一陣,在宋——的輕聲安慰下, 宋父情緒和緩一些, 才放下手,抬起了頭來。

臉露出來, 眼眶盡紅。

宋父搖頭, 心酸感慨道, 「沒有想到實驗最終是這個樣子的,數據沒問題……如——數據沒有任何的問題, 孕婦是因為用藥, 那就是……」

「是那段時間, 你媽心不在上面, 沒精力管控阿爾法的實驗,是……」

宋父愴然閉目,突兀嘆息道, 「如——我是個alpha就好了。」

情緒起伏太大,語聲混亂,竹歲和宋——對視一眼,竹歲拿了杯水遞給宋父,語聲溫暖堅定道,「爸,喝口水吧,緩緩,冷靜。」

竹歲︰「我們不急的,你先緩緩,好吧?」

這話說出來,宋父伸了手,接過了水杯。

再等講這段故事,已經是吃過晚飯,家政阿姨離開——後的夜晚了。

竹歲榨了三杯果汁,夏天要來了,準備了些涼爽的飲品。

電視的聲音在客廳開著,讓房子內不至于冷清,三個人則聚在書房,經過幾個小時的冷靜,宋父神態和口吻都和緩了——來。

只是平和中,又帶了幾分寥落滄桑。

「我和你媽怎麼在一起的,你應該知道一些……」

宋——不安,「媽說過一點,後面你也說過一點,說是鄉——認識的,然後有了我,再後面,基礎穩定劑能被提取了,就一起回了江城的三院,是這樣吧?」

宋父點點頭,「大致是這樣。」頓了頓,長出口氣,「但我們都沒和你說過具體。」

宋——抿唇,緘默了。

她只知道自己父母感情很好,至于相識相知的過程,確實不太了解。

父母都將她保護的很好。

宋父︰「你還記得你二舅嗎,莊彥?」

宋——蹙眉,媽媽的弟弟……

記憶中有什麼畫面劃過,宋——意識縮了縮肩背。

她記得,模糊又清楚,模糊的是對方的長相、容貌,清楚的是對方對自己的打量,還有那種厭惡的表情……

她確實見過一回,並且被對方嚇到了,然後莊卿和宋父就趕來了,將她拉到了身後。

再——後,母親和二舅單獨找地方談話去了,宋——跟著宋父回了家。

一路上,宋——恍惚記得,父親一直在安慰她,逗她,讓她不要怕。

宋——眼神微動,「你說,他是我舅舅,不是壞人?」

宋父失笑,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神情變得溫暖許多,道,「我看你當時嚇到了,回家的路上也懨懨的低著頭,就多安慰你了兩句。」

宋——的記憶沒錯。

但是……宋——抓住奇點,「可是再往後,我就沒見過他了。」

不止沒見過莊彥,莊家的人,除去莊婧,宋——也沒什麼記憶,她跟著宋父姓,離開第三科研院家屬區的時候,也不過七八歲,關于童年能想起來的,大多是全家闔目的歡樂片段……

想到什麼,宋——︰「媽說過,和家里關系不太大,那段時間,你們也沒結婚是不是,媽好像……一直在和家里面鬧這個事情。」

「對啊!」宋父點頭,惆悵苦笑道,「可不是一直在鬧嗎,從剛開始的時候就在鬧,好多年過去了,也沒消停,但是那段時間又不一樣,那段時間……你該上學了。」

「我和你媽是在我老家認識的,我……」

宋父現在都還記得初遇的那一幕。

他當年畢業——後,還沒找工——,先回老家處理事情去了。

回了老家,親戚的媳婦懷了孕,當時不舒服,正要他搭把手,把車開到醫院去,他于是在醫院,在門診見了當醫生的莊卿第一面。

第一面的印象,他只覺得這個女孩兒特別靈動,不像是醫生。

大概從小天賦過人,天才都是能恃才傲物的,莊卿說話和做事和普通人也不太一樣,雷厲風行的同時,莫名就透著一種骨子里浸出來的優越感和——斷。

你可以說這種優越感是自信,也可以說這種感覺是傲慢。

總之,很是讓人難忘。

或許有的人會討厭,但是宋父沒這個感覺。

再次見面,就是在山上了,莊卿一個人,瘦瘦小小的,在找藥。

對的,找的就是能提取基礎穩定劑的藥物。

他那天上山剛好遇到,然後幫了莊卿一把手,莊卿看他身手敏捷,和他交換了聯絡方式,再——一次,莊卿就打電話給他了,問他,幫自己采那種植株,按小時怎麼收費。

宋父能跟一個小女生收什麼費用,看她真的想要,剛好自己沒事,就上山去幫她了。

這次幫忙兩個人距離拉近不少,宋父這也才知道了,對方是江城的人,大學畢業了收到過第三科研院的offer,十分的優秀,宋父大學也是學藥物方面的,藥理是想通的,他不學研發但是莊卿講的工作能理解。

——「那你來這兒干嘛,去科研院上班不好嗎?我們這兒啥都沒有。」

——「不,你們這里有東西。」莊卿當時很篤定,眼楮像是星子一樣,和宋父保證道,「你們這里的生育率特別高,將範圍縮小一——,說出來你恐怕不信,這兩座山附近的居民,因信息素紊亂而流產的幾率,是全國最小的。」

——「你這麼說不對吧,這里都是beta,a和o少,你這個取樣模本不對。」

——「你還質疑我?算了,隨你信不信,總之我算出來是反常的高,總是有什麼東西在這兒起——用,鬧不清楚,我是不會走的。你瞧著吧,我會找出來的。」

一次次上山采藥,一次次的接觸,兩個人很快的熟悉起來。

越是了解,宋父越是佩服莊卿,看起來嬌弱,但是特別能吃苦。

宋父說的也是事實,他老家那個地方,條件是不好,很少有搞科研的人能靜——心待在那里的,頭一年莊卿的朋友還勸她回去,第二年就沒什麼人了,無他,勸不動,都放棄了——

宋父陰差陽錯的,被介紹了一份尚可的工作機會,也選擇留在了當地。

莊卿當時還打趣,說宋父說她不適合留在那里,她看宋父的文憑,覺得宋父也不該留在那里,最後倒是好,合適的不合適的,都扎下來了。

莊卿是恃才傲物的,也是極有主見的,當兩個人都意識到自己心意的變——後,他們很快的在一起了。

宋父是beta,他的底氣是莊卿對他的態度。

都說少年慕艾,第一次戀愛,不管能不能成,總是想試一試的。

當時宋父還想著,沒有結——也沒有關系,莊卿是a級的omega,他和對方沒結——是必然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試一試,如——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他後半輩子想起來莊卿,都會是遺憾。

兩個人戀愛後的半年,莊卿將這件事告知了家里,得到了來自自己弟弟,莊彥強烈的反對。

莊彥不同意的點非常的現實,那就是莊家在他們那一輩已經沒幾個人會分——了,如——莊卿選擇宋父,那以後莊卿的孩子大概率還是個beta。

生在世家,莊彥已經受夠了身為beta所遭受的白眼,不想下一代遭受,也不想以後其他江城的世家,用一種沒落的眼神看待莊家。

莊卿從小和莊彥其實感情很好的。

但唯獨這件事,達不成共識。

兩個人意見相左到什麼地步呢,莊卿回家過年,正年三十前一天,給宋父打電話,說要回來,宋父還沒勸,莊卿就說自己在火車上了。

二十九那天晚上——著大雪,宋父在火車站接到了委屈巴巴的莊卿。

對于莊家和莊卿意見的相左,宋父也不是沒有考慮,兩個人一起過完年之後,宋父第一次提出了,不然他們就算了。

他實在是不忍,看莊卿那麼痛苦——

另一方面,宋父也懂世家沒落的悲哀,身為beta,他是能理解莊彥的反對的。

誰不想生——來就順風順水呢,如——能當ao,身在世家,誰又想是beta,被人低看一眼呢,不管國家再怎麼提倡平權,周圍全是beta的時候還好,一旦有了ao共事,差異無可否認的,就是根治在人心中的。

須知,成見,才是人心中的一座大山!

有形的山可以平。

無形的山,只要社會上性別差異待遇還在一天,便也就會存在一天。

那天——後,他們沒分手……莊卿反而有了宋。

「我們覺得你像是天賜的禮物,然後就在一起了,生——你——後的第二年,你媽就發現了提取基礎穩定劑的方式,並且憑借基礎穩定劑,享譽國內外。」

「後續你都知道的了。」

「莊家歡迎她,但是唯獨不答應我們的——間的婚事,礙著莊彥,你媽也沒有說要特別強硬的就和我結婚怎麼樣的,總之,莊家養大了她,要考慮莊家人的感受……」

「本來想著,過幾年說不定就好了,有你在嘛,說不定,慢慢就接受了……」

「但是你二舅的固執,也超過了我們的預料,他一直都沒有松口。」

「中間一度鬧得非常的不愉快,穩定劑的研發中,你媽——為孕腺素院的副院長,莊家的人除了有天賦的莊婧,其他的人全部都趕出了自己的院內部。」

「對外面,莊家還是很風光的,對內,知道的都知道,你媽和莊家關系並不好,中心實驗室也就只留——了莊婧,莊家的人壓根踫不到穩定劑的核心研發。」

「轉折是在配比型穩定劑立項的時候,當時你媽坐不住了,不想管莊家的想法了,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類的狠話,從家里拿了戶口本要去把結婚證落實了,想讓你在科研院內,也光明正大的以她女兒的親屬身份——出實驗室……」

「這一次,你二舅沒有再阻止,但是提了個條件,條件就是,阿爾法如——成功,莊卿如——能給莊家再度帶去一次榮譽,就不管我們的事情了。」

話到這個地方,竹歲已經能勾勒出後續事件的輪廓了。

竹歲︰「所以,莊老師是急切的,想要阿爾法成功的?」

竹歲總結,「她有這個需求。」

宋父頹然點頭,「對,她有。」

「她雖然不說,我知道她很看重家里人,想盡量溫和的,解決這個事情。」

竹歲︰「我記得,科研院內是有附屬小學的對吧,教育方面應該是比外面好的,結合爸您之前說的,阿爾法出事那段時間,——該上學了,那當時是不是莊老師,是想讓——以她子女的名義,——附屬小學讀書的?」

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是這樣。」

宋父垂頭,眼眶再度深紅,難耐搖頭,「其實中間很多次,我能看出來她很著急,具體體現在,對阿爾法試劑的每一次否定,她事前都會變得很猶豫……」

「總是想著,再試試,或許就能行。」

竹歲輕聲喃語,「但一直不行,又有所求的話,次數多了,人的心態是會變的。」

「是啊,第三種調和劑啟用的時候,她就變得很焦慮了……」

「更不消說,在最後出事的那一周,她前面去了一趟國外開交流會,回國之後,——就該開始申報學校了,當時莊彥在外出差,她買了機票跟了過去……我怕他們鬧矛盾,告訴了莊婧,她便也追著卿卿一起去了……」

「莊婧後來給我發消息,說那一次,他們兩個徹底鬧翻了。」

「然後再回來,我記得是上午飛機落地的吧,——午去了中心實驗室,就有消息說臨床實驗的孕婦出事了……」

宋父以手掩面,悲哀道,「如——不是遇到我……她會少受很多委屈吧。」

竹歲極快抓住重點,「您的意思也就是,孕婦出事前的一周,莊老師都不在第三科研院坐陣?」

宋父搖了搖頭,「她本該在的,但是她那個脾氣,我勸不住。」

「她和她家里的事情,我一直有愧,便也覺得,沒立場干預,誰知道……」

竹歲看了宋——一眼,宋——眼眶也紅了。

宋父語聲哀慟,「如——她能理智一點,當時留在科研院內,——不是追著莊彥去外地……或許,或許最後就不會……」

說到最後,已經說不——去了。

竹歲就看著,宋父肩頭抖動,難受的將臉藏在手後。

一貫親和有禮的宋父,難得流露出這種表情,這種,悲傷的神情……

宋父的意思,竹歲也懂了。

究其根本,宋父覺得數據沒問題,那就是莊卿那段時間太慌亂,大意失察了——

慌亂是因為家庭原因,便分外的自責。

大家情緒都不好,竹歲便也沒有再多說話。

但是晚上臨睡了,竹歲對宋——說,「我覺得爸說的還是不對,你媽媽可能那段時間情緒不好,也慌亂,但是我覺得,應該不影響她對實驗的把控。」

宋——看向竹歲。

竹歲幫她理頭發,邊撥邊說道,「如——的是大意失察,那回江城,到追著你舅舅走的這段時間,你媽媽為什麼會讓中心實驗室降低劑量?」

「如——的像是爸推測的那樣,這個舉動就不合理。」

「——且降低的劑量還不是隨口一句話,是到小數位的推算著降低的,明顯走——前,她不是被你二舅氣暈了頭匆忙走的,——是安排好了一切,才走的。」

宋——抬眸,「你是說……」

「我總覺得里面還有不對的,但是爸可能主觀感受太……也不好問了。」

竹歲想了想,道︰「那段時間發生的,我覺得該徹底的了解一遍。」

「就目前的幾種說法,我感覺都不對。」

「或者說,都沒有到能讓孕婦會集體出事的,失誤。」

宋——腦子里還是往事,听著竹歲說的,現實和過去交織,頭疼起來。

竹歲看出來,拍了拍她額頭,釋然道︰「我給你說,就是怕你陷入爸的思維上了,倒是沒有催你的意思,今天你們都累了,別想了,休息吧。」

「你休息兩天,讓爸也休息兩天,——後的不對,我們慢慢再問爸,好吧?」

宋——聲音細細的,點頭,「好。」

竹歲關了床頭燈。

黑暗中,宋——也好久沒睡著,半晌,問了竹歲一句,「你覺得,我爸配不上我媽,我媽想和爸爸在一起,是強求嗎?」

逆勢而為,不得善。

竹歲默了一霎。

緩緩,開口反問道,「你覺得,我會認為我哥不識時務嗎?」

宋——一窒。

竹歲︰「論語說,明知不可為——為之,成則謂——勇,敗之則愚至極。」

「世人的評價,是世人的看法,但放在現實里面,結——往往是不能推決定起因的。」

「做事前,我們無法預知結。」

「無論成敗,他們選擇做的那一刻,都是勇敢的。」

「勇敢就是勇敢,沒有精明的勇敢,和愚蠢的勇敢,這兩種說法。」

「——想要自由,勇于獨闢蹊徑的人,其實要擔最大的責任,選別人少走的路的人,就要背負最沉最重的枷鎖,從來就沒有,不需要抵抗重力的飛翔。」

「他們只是順應了本心,做了想做了,也因此,背負了應該背負的。」

話稍微頓了那麼一刻,竹歲把頭靠在了宋——的身上。

輕嘆道︰「姐姐啊,是非審之于己,毀譽听之于人。」

「竭盡全力,無愧于心,才是我們能左右的。」

「至于結——得失,安——于素吧。」

宋——很是恍惚了一霎。

竹歲拍了拍她頭,「晚了,睡吧,別想了。」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那麼多對錯,很多事情,也不能用對錯概述。」

宋——也跟著嘆了口氣,把頭靠著竹歲的,閉上了眼楮。

被子里,借著另一個人的體溫,驅散了滿身的涼意,睡了過去。

第二天宋——和宋父都不太有精神。

這種低落持續到了周一。

竹歲不好說什麼,除了在一起的時候逗一逗宋——,更多的時候,把空間留給她獨處。

走神了一上午,——午陳業回來拉著宋——說出事了時候,宋——還是有些恍惚的。

「怎麼了?你們今天不是去校園招聘了嗎?」

陳業︰「對啊,組長就是,您快跟我去吧,他們鬧起來了。」

陳業︰「科長已經先過去了,但是你是omega又是組長,你也跟我去吧。」

陳業這個話說的奇怪,宋——愣了一霎,「什麼叫我是omega?」

開車,路上陳業便把事情的經過轉述給了宋。

今天腺素科二組招人,來的ao和beta學生都多,但是總得來說,還是ao更多。

左甜坐陣,看過資料,在一個alpha和一個beta——間挑了beta,那個alpha不服,他們要走的時候情緒激動拉了左甜一——,說左甜偏心,不該收那個beta。

「剛好當時再收棚子,他那個力道那麼大一——,把甜姐給拉摔了,然後跟收棚子的人倒一起了,一堆人圍過來,那個alpha看人多,愣是當眾嚷嚷說甜姐不公平,——前好多來面試的alpha和omega也圍了過來,他一鬧,大家也都覺得比那個beta厲害,想要個說法!」——

了車,宋——跟著陳業往軍醫大里面跑。

宋——︰「那摔哪兒沒有啊,有人……」

話沒說完,兩個人已經臨近了,宋——遠遠能看到人了。

看到人,宋——愣了。

竹歲在現場,但是其他的人也在現場,不是別人,熟人,許安白和五區的科研人員。

但是左甜面前,只有許安白蹲了——來,拿著棉簽,一點點給左甜膝蓋上藥。

一邊上藥,還一邊吹氣——

前宋——一直覺得他們兩個氣氛不對,現在眼看著左甜皺眉推了一把許安白,要去搶許安白手上的棉簽,許安白也不生氣,但是躲開了,沒給,繼續自顧自上藥……

宋——腦子里嗡的一聲,結合著近兩天圍繞在腦中,宋父的話,霎時醍醐灌頂。

宋——看向陳業,指了指左甜,不可置信道,「他們兩個,是什麼時候的事?」

陳業沒反應過來,「什麼什麼時候?」

陳業一直跟著左甜,——為助手,比宋——和左甜日常相處多多了。

左甜有什麼不對,他肯定知道,——且——前幾次許安白來,宋——說左甜態度不好,陳業還幫他甜姐打掩護……

宋——也不打太極,直說,「就是這樣,互相喜歡,什麼時候的事兒?」

陳業腳步一頓,差點平地摔個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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