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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秦拂是被姬澗鳴扒拉醒的。

那臭小子也不知道自己師尊昨天晚上都經歷了什麼,他被綁架了一遭之後轉眼間又變得生龍活虎,眼見著日上三竿了自己師尊還沒醒, 趁著天無疾沒注意就沖進了秦拂的房間,整個人直接撲到了秦拂身上。

秦拂夢中驚醒,嚇得差點兒沒當場一劍戳過去。

姬澗鳴卻十分的快樂,大聲嚷嚷道︰「師尊師尊!今天就是浴佛節了!現在都中午了, 街上人都滿了!你怎麼還沒醒!」

秦拂扶額,從塌上起身後直接把那小子提溜了起來, 朝外面大聲喊到︰「阿青!」

天無疾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

秦拂直接把姬澗鳴一把扔進他懷——, 怒道︰「從今以後這小子不準踏進我房間一步!」

天無疾單手接住姬澗鳴, 從善如流道︰「好,他——往你房間里跑一步我就餓他一頓。」

說完也不管姬澗鳴的大聲抗議, 提著人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他又回頭看。

就看見秦拂正側身對著她, 單手捏出了個水鏡,對著水鏡費力的擺弄著她身後束起的長發。

她睡覺的時候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 斷淵劍的劍墜莫名掉了下來,此時正和她的一縷頭發死死糾纏在一起。

秦拂耐心解了兩下,眼看著解不開, 她整個人逐漸暴躁, 模起一旁的斷淵劍就要快刀斬亂麻。

天無疾見狀直接把姬澗鳴丟了出去,自己折返回來, 伸手輕輕按住她揮劍的手。

暴躁的紅衣少女莫名「嗯?」了一聲。

天無疾不緊不慢的伸出手, 一邊幫她解開那劍墜一邊說︰「劍是用來傷人的,可不是用來傷己的。」

秦拂背對著他,從面前的水鏡——到他那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在自己的發間來回穿梭, ——的莫名——些心不在焉。

她咳了一聲,說︰「一縷頭發而已。」

天無疾輕笑道︰「一縷頭發而已,下次何不直接讓我效勞?」

話音落下,他已經靈巧的解開了那枚劍墜,手上托著那白玉劍墜遞到了秦拂面前。

秦拂輕輕撿起那枚劍墜,莫名的,「讓我效勞」那四個字不停的在她腦海中旋轉。

她輕咳了一聲,語氣平靜道︰「你先出去吧,我收拾好就出去找你。」

天無疾從善如流的應了一聲,又提醒她道︰「今天是浴佛節第一天,禪宗這一天會撤下護山大陣讓信徒上山朝拜,听聞今日上山求簽的話還——機會讓佛子親自解簽。」

秦拂听了忍不住笑道︰「求簽解簽這種事情,算凡人說不定還準一些,——你我這樣的修士,就是命峰我蔣不——師伯出手都不一定能說算的準,我們湊那個熱鬧干什麼?」

天無疾︰「你也說了,湊熱鬧罷了。」

天無疾走了出去,還幫秦拂關上了門,秦拂背對著門坐了好一會兒才平復過來。

就在剛剛,阿青幫她解那劍墜的時候,她有一種阿青正在撩她的錯覺。

可阿青從動作到神態又都很自然,她又懷疑是自己想太多了的錯覺。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迅速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出門之前又——了一眼和天衍宗聯絡的玉簡。

谷師叔還是沒——回信。

秦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從昨天到今天,將近一天了,以前秦拂從來沒——這麼長時間接不到回信過。

何況這一次還是事關墨華,這麼大的事情。

秦拂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谷師叔出了什麼事兒。

可她在天衍宗的時候,除修煉之外,接觸最多的一是墨華,二是谷焓真,而她的玉簡現在能聯系上的也只有谷焓真。

掌門日理萬機,除了履行大弟子的職責之外,她在天衍宗能見到掌門的次數都不多。

秦拂皺了皺眉頭,取出一張紙疊了個紙鶴,捏了個法訣拍在了紙鶴身上,那紙鶴撲閃著翅膀自己飛了出去。

現在就——是谷師叔回她玉簡快,還是紙鶴把信帶到天衍宗快。

秦拂舒了口氣,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浴佛節的第一天,禪宗撤了護山大陣,整個禪宗大門敞開,任信徒朝拜。

秦拂和天無疾一左一右拉著姬澗鳴的手,混在了上前朝拜的人群之中,走了三千多階石梯走上了山。

一路上,——修士——凡人,——像他們這樣只是步行上前朝拜的,更有虔誠的信徒三步一叩首,帶著滿腔的虔誠和恭敬走上了山。

三千多階石梯,姬澗鳴原本是撐不住的,他走了一半就想撒嬌求師尊抱他上去,可一踫見那三步一叩首的虔誠信徒,他立刻又閉嘴了。

那信徒還是凡人,哪怕是這樣都要上山朝拜,他好歹現在也算是個修士了,怎麼好意思還讓師尊抱。

于是,已經準備好等姬澗鳴撐不住就抱他上山的秦拂一直爬完三千石梯也沒等到姬澗鳴開口。

秦拂還覺得奇怪,正想夸贊姬澗鳴體力又進步了些,轉頭一——就見那小子已經累的小臉蒼白。

秦拂無奈,到底還是抱著姬澗鳴走進了禪宗大門。

從禪宗大門進去,入目先是一個極為雄偉的大殿,平時是禪宗佛修們做早課用,而今,大殿之上那幾位金身佛像就是眾位信徒要朝拜的對象。

秦拂本不信佛,若是跟著信徒們進去朝拜反而是一種不尊重,所以她干脆就等在外面,——著一批信徒虔誠的朝拜完畢,又跟著他們去了大殿之後。

大殿之後有一顆巨大的菩提樹,足有十幾人和抱之粗,秦拂一眼看過去,那樹——似老態龍鐘的模樣,可從那樹中緩緩逸散出來的靈力卻幾乎生生不息。

和飛仙門那所謂的不死神樹相比,這棵菩提樹——是真正的神樹。

天無疾在她耳邊輕聲道︰「禪宗的菩提樹,傳說是幾萬年前隕落的真佛帶下來的菩提果生長而成,這棵樹千年結一次果,一次又只結一顆菩提果,十分珍貴。」

秦拂轉頭問他︰「那菩提果又——什麼用?」

天無疾這次卻攤了攤手,說︰「禪宗瞞的這麼緊,我怎麼會知道?」

秦拂狐疑的——著他,——點兒不信。

可她也沒有深究,圍著菩提樹——稀罕似的——了幾圈,又沒了興趣,直接拽著他去了他口中那個求簽的地方。

他們去的時候人居然不多,幾個青衣和尚守著簽,秦拂居然還從中——到了見空!

見空也——見了他們,還沒等他們走近就笑眯眯的合十行禮道︰「三位施主,見空有禮了。」

秦拂也回禮道︰「見空法師。」

見空又說道︰「浴佛節法會是在今夜,幾位施主來的好早啊。」

今夜的法會——是重頭戲,白天只不過是留給信徒們的朝拜時間,秦拂他們又不是信徒,理應不會過來。

秦拂——些尷尬,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過來是湊熱鬧來了。

于是她趕緊轉移話題,問︰「見空法師,我們能求簽嗎?」

見空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說︰「自然是能的,——是二位的簽貧僧能不能解就不一定了。」

秦拂不在意道︰「試試而已。」

她也沒準備他們真的能解出來,她的命運按理說已經寫在了她夢中的那個話本里、出現在了魔族的那個預言之中,她自己都不信命了,又怎麼可能信他們能輕而易舉解出來。

見空已經拿出了一個青色竹筒,那竹筒頗——些大,——面裝了少說百根玉簡。

見空說︰「秦施主,天施主,請。」

秦拂正準備抽,聞言訝異的抬起了頭,問︰「我這徒兒不能抽嗎?」

見空笑道︰「秦施主,姬小施主本來就不是此世中人,無論是誰來,也解不出他的命數的。」

秦拂就不——多說什麼。

兩個人同時伸出手,一左一右,隨意的抽出了兩根玉簡,又一同遞給見空。

見空看到那兩根玉簡,表情卻空白了片刻。

他轉手又將玉簡還給了秦拂二人,苦笑著說︰「這位施主運氣實在是好,這竹筒中只有兩根王簽,現在都被二位抽到了,這個簽我解不了,還請二位去後殿,佛子為二位解簽。」

秦拂和天無疾對視了一眼。

剛開始她只是隨便試試,可現在一波三折了,兩根王簽同時在他們手中,她反而來了興趣。

她接過玉簡,將玉簡反轉過來看,就看見自己那根上面寫了一串的梵文。

秦拂︰「……」

她自己是看不出什麼了,就拉著天無疾直接去了後殿。

後殿只有佛子一人在,他對他們的到來似乎是毫不意外,笑道︰「秦施主,貧僧就猜到你會來。」

秦拂匆匆——佛子行了一禮,將自己手中的玉簡和天無疾手中的玉簡都遞給了佛子,說︰「佛子,我二人都抽到了簽王,還請佛子給我們解簽。」

佛子依舊是毫不意外的模樣。

他先——的是天無疾的簽。

他解簽的時候,秦拂微微注意了一下,發現佛子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了一些恭敬。

不是秦拂的錯覺。

她想,若阿青只是個普通修士的話,佛子怎麼會這般反應。

可若阿青是她心中猜測的那個人的話……

阿青此刻靈力盡失是真的,若是那個人,怎麼可能會落到靈力盡失的下場。

而且還待在自己身邊當個小白臉……

秦拂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佛子已經將兩根簽都看完了。

他下意識的——了天無疾。

天無疾只是笑了笑,沒有任何表示。

佛子輕輕嘆了口氣,提聲道︰「秦施主,二位的簽,我都解了。」

秦拂回過神來。

繞是她不信這麼個簽能解出自己的命運,現在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期待來。

而就在自己的期待中,她听見佛子說︰「天施主的簽,是王簽,——也是空簽。」

「空簽可以是無影無形,也可以是無法預測,這樣的簽,貧僧解不出來。」

秦拂听了先是驚訝,隨即是了然。

如果天無疾真的是秦拂猜測的那個人的話,佛子解不出他的簽才是正常。

于是她問︰「那我的呢?」

她話音落下,就見佛子的面色一下子就古怪了起來。

他臉上帶著猶豫,猶豫的秦拂莫名其妙。

她正覺得佛子下一句是不是也要說一句空簽,就听見佛子遲疑的問道︰「秦施主這根簽,是不是在求緣?」

求緣?

這次換秦拂懵了。

她下意識的說︰「不是啊,我求這根簽的時候,什麼都沒想啊!」

佛子卻淡淡的反問道︰「那為何這根卻是個情緣簽,簽上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秦拂︰……

秦拂︰???

秦拂︰!!!

這一瞬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劈手奪過了佛子手中的簽,飛快的說︰「那估計是我拿錯了,我佛子稍等片刻,我去換根簽。」

佛子善解人意的說︰「秦施主不必在意,我于命數一道也並不精通,為修士解簽本就不準,秦施主就當我是胡言亂語吧。」

秦拂什麼都沒听見,胡亂點了點頭,連姬澗鳴都忘了放下,抱著小孩拿著玉簡就走了出去。

她目不斜視,誰也沒看。

尤其是天無疾。

就這麼目不斜視的大踏步走了好遠,秦拂終于松懈下來,——著手——的那根簽,喃喃道︰「我真的……我這輩子——也不信禪宗的求簽了。」

這簽解出來是真是假還在兩說,可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有鬼啊!

她心中沒鬼還能當是解了個假簽,她心中有鬼,還讓她怎麼面對天無疾!

偏偏此時,姬澗鳴在她耳邊小聲問︰「師尊,剛剛佛子說的什麼意思啊?」

秦拂轉頭正想斥他小孩別插嘴,眼角余光卻突然看見一個黑色的高大人影從擁擠的人群中閃了過去。

秦拂猛然站了起來!

可他——過去時,別說黑色的人影了,連黑色的鬼影都不見一個。

她一邊懷疑是不是墨華又來了,一邊又懷疑自己杯弓蛇影看錯了。

墨華哪怕——怎麼要見她,現在是浴佛節,禪宗一眾高手都在這——,經過了上次之後他們又有了警惕,他——凡有一丁點兒理智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來禪宗。

可她心——卻又知道,他瘋起來的時候,絕無理智可言。

秦拂想了想,依舊抱著姬澗鳴轉頭去了求簽的地方。

……

後殿,天無疾看著秦拂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他身後,佛子低聲道︰「前輩,昨日您說的事情,禪宗已經——了決定。」

「哦?」天無疾轉過頭來。

佛子從衣袖中拿出一枚青色的小果實,說︰「這便是菩提果。」

也就是說,禪宗同意了他的交易。

天無疾笑意加深,接過了菩提果。

佛子說︰「您的要求禪宗全部照辦,——晚輩還——一事不明,您要菩提果是為了什麼?」

天無疾淡淡說︰「入藥。」

佛子還想再問什麼,卻見面前的前輩神情突然一變。

他猛然抬頭——了外面,冷笑道︰「還敢來?」

下一刻,佛子面前已經沒有了天無疾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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