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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拂推開姬澗鳴的房門的時候, 那個張口閉口叫她女魔頭的臭小子正忙前忙後的照顧自己的父母。

他小小一個,站在床前比床也高不了多少,踮起腳尖為父母擦拭手上臉上的污穢。

看到她進來, 臭小子眼前一亮,但仔細端詳她的面色之後卻又是一頓,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說︰「女……那個,秦拂姐姐, 你現在不開心嗎?」

秦拂下意識的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

她表現的有那麼明顯嗎?一個不到六歲的臭小子都看出來她不開心了?

秦拂問︰「你怎麼知道我不開心了?」

姬澗鳴用不怎麼流利的語言斬釘截鐵的回答︰「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一定是外面那個男魔頭惹你不開心了!」

秦拂饒有興致的問︰「為什麼這麼說?」

姬澗鳴聞言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大——膽子說︰「我認識你這麼多天, 你從來沒對別人發過脾氣, 哪怕其他人冒犯了你。大家都說你脾氣好,但我覺得, 你其實只是懶得理他們。可對——男魔頭的時候,你不止會氣急敗壞的發脾氣, 還會笑的特別開心,所以惹你生氣的一定是男魔頭。」

姬澗鳴用自己貧瘠的語言這麼說。

秦拂一愣。

姬澗鳴又用古語語速飛快的說︰「你知道嗎女魔頭?因為你長得漂亮又總是笑眯眯的, 村子里大家私底下都叫你女菩薩,我娘也這麼叫。有一次我偷偷告訴我娘你當——男魔頭的面有時候會氣的砸東西,所以算不上女菩薩, 我娘說我傻, 說哪怕是菩薩,當——凡人的面普度眾生, 可面對親近的人的時候也該像個凡人。」

他小小聲的說︰「剛剛你一進來我就看出來你特別生氣, 和我娘生我爹的氣時一模一樣,明明生氣了,可還繃著臉不想被別人看出來, 像個凡人……」

他古語說的飛快,秦拂有的地方其實听的不太明白,可哪怕她沒有完全听懂,但她說到後面一口一個「娘親爹爹」,將他們和她與天無疾對比,——一口一個「親近」,秦拂哪怕沒完全听懂也大致猜出了他的意思。

前面的時候她還听的認認真真,听到後面恨不得上手捂住那臭小子的嘴巴。

比——麼比!她和天無疾與姬家夫妻倆有——麼可比性!

然而明明這麼想著,秦拂卻還是莫——耳熱。

而面前這個臭小子也終于會看人臉色了,眼見——她的表情越來越可怕,自覺的兩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甕聲甕氣的說︰「那我不說了。」

他嘴上這麼說著,那雙靈動的大眼楮卻又嘰里咕嚕的轉個不停。

秦拂氣的伸手在他頭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那小子被敲了——後看起來還挺委屈。

秦拂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她快走到門口,姬澗鳴突然叫住她,語氣忐忑的小聲問︰「女魔頭,我們能出去吧?」

秦拂沉默片刻,笑道︰「只要你不叫我女魔頭了,我今天肯定能帶你出去。」

姬澗鳴那小子聞言飛快的叫道︰「菩薩姐姐!」

秦拂失笑,搖——頭走了出去。

她一進一出也沒多長時間,出來卻發現院子里的天無疾沒影了,而原本關著的籬笆門卻被人從里面推開了。

天無疾出去了?

秦拂頓時急了,心里那點兒對天無疾隱瞞身份的氣怒瞬間被更為強烈的焦急佔領。

別管天無疾對她隱瞞的是個——麼身份,但他現在身上有傷不能用靈力的事情卻是實打實的,他還是個醫修,——沒有斷淵劍護身,在這個整片天地都由煞氣組成的地方出去走一遭,還不被剝掉一層皮?

秦拂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咬了咬牙,踢開籬笆門走了出去,然後用斷淵劍劃開自己的手指,迅速在籬笆門上畫了一道血符。

她沒了靈力,但並不代表她也沒了其他手段,修士以血做引畫符,有沒有靈力都能抵擋一時半刻,足夠她回來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天無疾應該不會走遠,她要馬上把他帶回來。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氣。

她都不怪他隱瞞身份,他難道還怪她發脾氣不成?

所以就一聲招呼都不打的就離家出走了?

秦拂沒有發現,此時此刻,自己確實——姬澗鳴所說的,能輕易被天無疾挑動喜怒。

秦拂帶著怒氣轉身,卻听見天無疾帶——些許訝異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阿拂?你怎麼出來了?你要去哪兒?」

秦拂立刻轉頭,就看見天無疾一臉訝異的從籬笆院旁的一片樹林走了出來。

他向來縴塵不染,此時此刻衣衫卻有些狼狽,沾染了不少泥土,甚至還有劃痕。

可那點兒衣衫上的狼狽卻又絲毫不損他的風儀,他舉手投足之間依舊從容自若,沾塵的玄衣硬是被他穿出了濁世佳公子的感覺。

看到他沒缺胳膊沒少腿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秦拂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慶幸多一點還是怒氣多一點。

見他還站在那邊歪頭看——她,秦拂快氣笑了,「還不過來!」

天無疾沖她一笑,從善——流的走了過來。

走過來之後秦拂才聞見他身上的血腥味。

她眼神一凝︰「你受傷了?」可他一身玄衣,不顯血色,秦拂一眼也看不出他到底傷到了哪里。

臉上不由得就流露出了一絲焦急。

天無疾立刻說︰「阿拂,你別急,小傷而已。」

他說著伸出了右手,攤開來,掌心一道長長的傷口橫貫,傷口上有煞氣纏繞,而看傷口的走向,居然還是他自己割的。

他這次沒等秦拂問,自覺的說︰「我去找從這里出去的辦法了。」

秦拂伸手將他傷口上纏繞的煞氣撕了下來,忍不住問︰「所以,這就是你的辦法?」

天無疾笑道︰「這只不過是找到辦法的過程中一點小小的代價而已。」

他雲淡風輕的放下了自己的袖子,問︰「阿拂還記不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之時發生了——麼?那時候我落在地上的血引動了你丹田里被封印的妖氣。」

秦拂點了點頭︰「事後我查過,你是正道修士,但——身染魔氣,血液中魔氣和靈力具在,對于邪祟——物來說是大補。」

天無疾點了點頭︰「對,所以我只不過放了一點點血,卻也引動了這個煞氣秘境里所生成的那個最大的煞靈。」

秦拂猛然抬頭看了過去,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你剛剛出去,是想用你的血引煞靈?」

天無疾卻說的雲淡風輕︰「像這——煞靈遍地的地方肯定有一個能吞噬一切的煞靈之主,煞靈之主相當于半個煞靈秘境,只要殺了它我們就能出去,說不定還能直接破開這個桃源秘境回到現世。我也有分寸,我放血只是試探而已,試探到這個煞靈之主的所在自然會收手,不會被它發現的。」

秦拂不由得松了口氣。

然後他抬起頭似笑非笑的說︰「煞靈之主?這也是你那個朋友對你說的?」

天無疾自知瞞不過她,笑了笑,說︰「那傻子也只會听別人道听途說了,你高看他了。」

他可能是因為失了鮮血,笑起來的時候嘴唇有些蒼白,更襯得他那只手血肉猙獰。

他說︰「你說想要出去,我自然會想辦法讓你出去,你想要帶走姬澗鳴,我也會找辦法帶走姬澗鳴,阿拂,只要是你說過的事情,我從來都不曾糊弄過你。」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的近乎虛弱,臉色白的仿佛透明,可一字一句卻帶——斬釘截鐵般的堅定。

而他也確實做到了,這個連身份都要瞞——她的人,在她說出自己的要求後放血引煞靈。

他看起來狼狽——虛弱,脊背卻挺拔的像松,一句都不曾敷衍他。

他從來也都是先做再說。

秦拂嘆了口氣,喃喃道︰「苦肉計。」

天無疾笑了起來,佯裝自己沒听見,偏頭問道︰「——麼計?」

秦拂白了他一眼︰「美男計!說的是讓你用美貌勾引那個煞靈,也省的我再想辦法和它打了!」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下,整個秘境里卻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其劇烈程度仿佛是有——麼大家伙從土地里翻身而起一般。

天無疾皺眉︰「煞靈之主?」

秦拂吃驚︰「怎麼回事兒?你不是說沒有引動它嗎?難不成它還真的中了你的美男計,所以特意來找你?」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就眼睜睜的看——一個龐然大物般的黑影突然從地底下翻出來,那片黑影甚至不成人形,但其中的煞氣卻濃烈到讓人窒息。

但那黑影卻沒有——秦拂所想的一樣「中了天無疾的美男計所以一心一意的追著天無疾跑」,它從地底下翻出來,卻近乎狂暴的糾纏——被鎖在黑影中的另一個灰色身影。

那個人影清瘦到近乎不成人形,輾轉騰挪之間動作也透露出大病初愈的滯澀,他從黑影翻出的那一刻起就被鎖在了黑影里,那人影用力掙扎,卻掙扎不出。

下一刻,那個清瘦的人影仿佛感知到了——麼一樣,突然轉過頭來。

那是一張秦拂和天無疾都無比熟悉的臉。

夏知秋。

引動煞靈之主的,是夏知秋。

天無疾靜靜地看了片刻,突然說︰「你那個師弟是半魔——體改修正道,他血液之中也是魔氣靈氣並存,他——傷勢未愈一身血腥味未除,剛剛我用自己的血引動了沉睡的煞靈之主,煞靈之主清醒後你這個師弟應該正好進了秘境,恰巧就被煞靈之主當成了我。」

他頓了頓,頗有些無辜的說︰「他好像替我背鍋了。」

秦拂听的一時間好氣——好笑。

然而他還沒完,抱怨道︰「我本來想和你商量好怎麼對付它——後再將它引出來的,可現在這事被你那個師弟提前替我做了,你只能先上了,不然被它察覺就麻煩了。」

秦拂嘖了一聲,抽出了斷淵劍。

天無疾又說︰「阿拂,取了煞靈之主的心珠,這顆心珠說不定能帶你徒弟出去!」

秦拂手握斷淵劍,死死的盯住遠處正試圖吞噬夏知秋的煞靈之主,聞言忍不住吐槽道︰「我有靈力的時候你說這句話我不會反駁,但現在這——情況,還取心珠?我能在煞靈手底下把人救出來就不錯了!」

她這麼說,但天無疾看——她的目光卻比她自己更篤定。

他說︰「你有這個本事。」

他——此篤定。

在她——麼都沒有、連儲物戒都打不開的情況下。

而秦拂仿佛也被他的篤定所感染了。

她突然低下頭,看向自己手上的斷淵劍。

斷淵劍劍身上有一條紅印,斷淵劍鎮守古戰場的滿身煞氣都被鎖在里面。

秦拂突然想,若是她把這封印解開,是斷淵劍的煞氣重,還是在這秘境里吞噬了上萬年的煞靈的煞氣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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