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將劍背在了背上, 略長的衣袖被綁了起來,提著一桶水從溪邊往他們的茅草房——
到一半,她的腳邊又崩過來一顆——石子。
秦拂轉頭看過去。
還是昨天——個孩子, 他站在——溪對面。手里抓著一把石子,——她看過來就洋洋得意的笑了起來,提聲對秦拂說了句什麼話。
秦拂听——懂,但——妨礙她看清了——孩子臉上的戲謔。
她默默地看著他, 等他笑夠了,抬腳踢起一顆石子。
石子破空而去, 越過了——怎麼寬闊的——溪, 結結實實的打在了——熊孩子腿上——
熊孩子「哎呦」一聲, 當著秦拂的面給她來了一個五——投地。
他楞楞的抬頭,——可置信的看著秦拂。
秦拂抬著下巴看著他, 輕哼一聲,轉頭離去。
笑話, 她堂堂一介劍修,難道沒了靈力之後還弄——過一個孩子?
秦拂心情很——的提著水桶回去, 將他們院子里大水缸裝滿,然後撂下水桶就跑去了廚房,探頭探腦的往里看。
天無疾還在慢條斯理的炖湯。
秦拂——狀急道︰「我說阿青, 你是——是——行啊?我一大早的連水都打滿了, 你一頓飯居然還沒做——?」
天無疾轉過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說誰——行?」
秦拂︰「你搞快點!」
天無疾還是——副慢條斯理的德行, ——緊——慢的說︰「做飯本來就是慢功夫細活, 急——得,你要是急的話,可以順便把外面——堆柴劈了。」
秦拂听的滿腦——黑線, 她看了他一眼,——去就想幫忙。
然而還沒模到灶台,就被嫌棄她礙事的天無疾給趕了出來。
秦拂無法,只——去劈柴。
院子里面也沒有斧頭之類的東西,整個院子所有的利器,除了天無疾手中的菜刀,就只剩下秦拂背後的——把劍。
于是秦拂毫——猶豫的抽出斷淵劍劈柴。
天無疾從窗戶外看過去,看的一臉欲言又止。
秦拂邊劈邊說︰「阿青,剛剛我出去的時候,有個——孩對我說了句話,你幫我翻譯一下。」
天無疾收回了視線︰「你說。」
秦拂就把——句——孩說的話原封——動的學了下來。
廚房里面沉默良久,秦拂沒等到翻譯。
她提聲道︰「阿青!」
「他說。」天無疾慢條斯理的聲音傳來︰「你們家居然是你一個女的來挑水,你家男人真沒用。」
秦拂︰「……」
她沉默良久,慢慢低下頭,忍的肩膀聳動。
天無疾透過窗戶看著,無奈道︰「行了,你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哈哈!」秦拂的笑聲驚天動地。
來到——個秘境的第一天,天無疾——白臉的名聲已經連路邊的熊孩子都知道了。
吃完了他們雞飛狗跳的第一頓早飯,天無疾拿著零碎的金銀去——里的居——里換取糧食,秦拂在溪邊練劍。
一套劍法沒練完,她腳邊又崩過來一顆石子——
次秦拂連看都沒看,抬腳朝身後踢過去一顆石子。
「哎呦」一聲,——偷襲她的熊孩子一聲慘叫。
秦拂收了劍轉身看去,就——熊孩子一只手捂著額頭,一只手還拿著一根手臂長的木棍——
她看過來,——孩子立刻警惕的放下了手,蹬蹬後退兩步,警惕的看著她。
秦拂就——麼抱著手,一動也——動——
孩子看了半晌,突然抬起手中的木棍比劃了兩下。
秦拂看的眉目一動。
雖然——孩子比劃的和蚯蚓爬的似的,但是秦拂看得出來,——是他來之前秦拂練的——兩試劍招。
秦拂來了點兒興趣,當著他的面,抬手又用了兩試基礎劍法。
她沒刻意放慢速度,干脆利落的用完之後,挽了個劍花,收劍,然後轉頭看向他——
孩哼了一聲,抬起木棍也開始學她。
還是學的——倫——類毫無美感,如同——兒亂比劃一般,但——兩試劍招中的骨相居然被他學了個五分像。
也就是說,——兩試劍招——管被他用出來有多難看,但他學到了本相,如果真的用出來對敵的話,是可以傷人的!——
孩子天賦著實可以!
秦拂想著,抬腳向他——了過去——
孩子看起來想往後退,但腳步一動就又硬生生止住了,抬頭瞪著她,寸步——讓。
是個——服輸的刺頭——格。
秦拂以前從未——過——樣的孩子,但——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孩子莫名對她的脾。
——當然,如果她靠近的時候他——試圖抬腳踢她就更——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秦拂干脆指點起他劍招來。
兩個人語言——通,而且秦拂覺得就算是語言通了她估計也和——動——動就動手——肯說人話的熊孩子說——到一塊去,所以干脆就——說話,直接示意——孩重復剛剛兩試劍招,一——到他用偏了或者用錯了勁,就直接用劍柄往錯了的地方敲過去。
敲第一下的時候——孩子——得恨——得跳起來打他,被秦拂武力鎮壓,然後又——情——願的被她揪著再比劃一遍。
然後就又敲了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孩子從最開始的掙扎反抗到憤憤——平,發現自己實在掙月兌——開——女魔頭之後,稚——的臉上一臉「認命」的表情,老老實實的被她敲一下就重新練一遍。
每敲一下,他再用出來的動作就更標準一份,慢慢的,越來越像秦拂用出來的劍法——
孩子也意識到——「女魔頭」是在指點他,臉上——熊孩子刺頭的表情一點一點淡下去,最後老老實實的听了秦拂的話。
秦拂教了有半炷香,——孩子耍起兩試劍招來已經像模像樣了。
秦拂看的嘖嘖稱奇。
她自己——時候是被凡間一個老劍客傳授劍法的,她剛長到——老劍客的腰高,老劍客已經沒什麼東西能教她了。
可——時候她年紀畢竟還——,她多久能學會一套劍法自己也記——清。
但她親手教過秦郅。
秦郅的天資在修真界中已經算得上是一頂一的了,——然也——會被墨華收作關——弟子,可秦拂教他入——劍法的時候,同樣的兩試劍招,秦郅練了一整天才能一絲——錯的用出來——
孩子卻是看一遍就能用出——劍招的骨相,半炷香的功夫就能融會貫通——
樣的天賦,就算他是個三靈根,放在外面也是會被各大劍修宗——爭搶的。
劍修是最——看重靈根的了——
孩子可能是自己也覺得自己練的——錯,洋洋得意的舉起木棍又在秦拂面前重復了一遍——兩試劍招。
秦拂嗤笑一聲,直接用劍柄敲了敲他的腿——
孩子一個沒站穩,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他站起身,——急敗壞,嘴里嘰里咕嚕的說著什麼。
反正秦拂也听——懂,就——麼笑眯眯的看著他。
看著——孩子,有——麼一瞬間,她突然起了收徒的心。
如此天賦,是個劍修都會——獵心喜。
然後她又突然意識到,他們眼前所在的——個地方是個秘境,是個割裂于現世之外的地方。
而眼前的人也——是現世中的人,——個讓她——獵心喜的孩子,是從上古時期浮離于現世的人。
他們一個月又一個月的在——個地方,已經——知道循環了多少年。
而他們卻絲毫——知,他們有且僅有——麼一個月,每次循環在他們記憶中都是全新的一樣。
她想收徒,但——徒弟卻根本——存在于——個世間。
秦拂忍——住嘆了口。
金丹期在天衍宗外都能稱得上一句「道君」了,在——宗——里都能當一宗之主,元嬰期更是能被人尊稱一句「元嬰老祖」。
秦拂金丹大圓滿,半步元嬰,早已經是可以收徒的修為了。
以前她沒想過,現在——容易踫——一個從脾——到修為都對她胃口的,卻是在——種情況下。
看著——正跳腳的孩子,秦拂突然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是秦拂第一次開口和他交流——
子一頓,呆愣的看著她,滿臉茫然。
顯然是沒听懂。
秦拂就指了指自己,說︰「秦拂。」然後又伸手指了指他——
孩——下懂了。
他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的說了三個字。
秦拂——知道——三個字是什麼意——,但如果用她的語言說的話,——三個字的發音是「姬澗鳴」。
「姬澗鳴。」秦拂重復道——
孩點了點頭。
她還想說什麼,——遠處傳來一陣叫喊聲,叫的正是——個——孩的名字。
她轉過頭看,就——一男一女站在溪邊沖——邊擺手,應該是——孩的父母。
姬澗鳴立刻站起身朝自己父母跑去,跑到一半又突然回過頭對她說了句什麼,笑的很開心的樣子。
秦拂就——麼看著他們,——他們——遠,——才就溜溜達達的——了回去。
天無疾已經回來了,身上掛了一堆柴米油鹽,此刻正狼狽的卸下來。
秦拂趕緊上前幫忙,順嘴說︰「下次還是我去吧,——然要是東西多了你可怎麼回來。」
天無疾看了她一眼,說︰「還是算了,我怕別人再說我是——白臉。」
秦拂︰「……」
她立刻轉移話題,將——個——孩臨——前對她說的——句話重復了一遍,問︰「——是什麼意——?」
天無疾︰「——天再——的意。」
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問︰「你——是要和誰——天再——?」
秦拂嘆了口——,道︰「我看中的徒弟,可惜了……」
她——麼一說,天無疾也沉默了下來。
豈——是可惜嗎?
如果秦拂是在——里看中徒弟的,——她無——如何都——會如願的。
天無疾——著痕跡的轉移話題︰「你還——到百歲,怎麼就想著收徒了?」
秦拂想了想,開玩笑般說︰「興許是為了我——後有人幫我收個尸?」她說著就忍——住笑了出來。
可天無疾卻沒笑。
他靜靜地看著他,眉目深沉。
他臉上沒了笑意的時候,有一種奇異的肅穆之感,似是威嚴又似是慈悲。
秦拂被他看的有些——安。
她正想說什麼,天無疾突然彎下腰,一只手輕輕模了模她的頭。
他低聲說︰「阿拂,只要我活著,就——會讓你——的,誰都——能。」
秦拂愣了——一會兒——
知道為什麼,她莫名有些慌亂,伸手輕輕打開他的手,嘟囔道︰「開玩笑而已,你怎麼還當真了!」
天無疾收回了手,沒有多說什麼。
秦拂又自己出去練了半個時辰的劍,——知為何有些浮躁的情緒才慢慢淡下來。
回來之後,她讓天無疾教她古語。
天無疾自無——可。
于是,桃花樹下,兩個人鋪開了一張桌子,一個人教,一個人學。
學的時候秦拂發現,古語和現在說的語言書寫起來沒什麼太大差別,最大的差別就是發音——同,有些字的發音和現在一樣,有些字卻天差地別,更接近西境某些——城池中的凡人們現在還在用的俚語。
古語的發音秦拂一時半會兒肯——學——會,但既然書寫起來差——多,秦拂就想——天試一試——孩子會——會寫字,如果他會寫字的話,——麼他們之間交流起來也——會——麼費勁。
于是——麼一學就學到了晚上,秦拂學了一些日常用語,對古語的發音規則也學了個皮毛。
天無疾收拾起東西,去廚房做飯。
秦拂看了一眼堆在外面為數——多的柴火,轉身出去撿柴。
山腳下就有一片樹林,樹林中有——少枯樹,秦拂帶著斷淵劍,砍柴砍的飛快,就是委屈了斷淵劍。
她看著差——多了,提著柴往回。
此時月色中天,秦拂——在路上,踏著自己的影子,路兩邊蟬叫鳥叫此起彼伏,卻襯的——里的夜格外的安靜。
有——麼一瞬間,秦拂恍然覺得自己也是生活在——里的一個凡人,每日伴著晨光醒來,踏著月色歸去。
然後她又想,等一切都平息下來之後,或許日後找個——樣的地方住上一段時間也——錯。
秦拂想著就忍——住嘆了口——,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可能的。
只要她還是秦拂,就——可能的。
秦拂壓下了心中的念頭,轉過了前面的拐角。
然後她猛然頓住。
月色之中,她看到前方他們暫住的茅草房外正站著一個人,背對著她——
是一個清瘦的男人背影,腰間垂著一把劍。
但在——個地方,此地的凡人根本——會有劍的!
是沈芝芝手下的魔修?還是誤入此地的其他修士?
可封印秘境的佛珠在沈芝芝手里,除了他們,還會有誰誤入?
魔修!
秦拂直接冷下了臉,抽出腰間的劍,扔下了手中的柴,腳步飛轉之間刺向——身影。
她靈力用——出來,但身手還在,幾乎就在——捆柴落地的同時,秦拂的劍尖已然觸及到——人的後背。
然後秦拂就看著——人用出了和她幾乎相同的身法微微偏身,躲開了秦拂的致命一擊,也露出了他的臉——
是一張秦拂極其熟悉的臉,但此時此刻,卻在月色下蒼白到近乎沒有血色。
與此同時,秦拂刺向他後心的一劍因為他的躲避刺向了他的右臂。
他下意識的還想躲開,但卻在抬頭的——一刻停住了所有動作。
劍尖刺破血肉的聲音如此刺耳——
張臉仿佛更蒼白了兩分,近乎透。
秦拂一頓,自己停住了劍勢。
血腥味在空——中彌散開來。
秦拂沒有收劍,他也沒有動,兩個人維持著——麼個近乎敵對的姿勢兩兩相望。
秦拂面無表情,他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沒有人說話——
半晌,秦拂听——了院中傳來的動靜,猜測應該是天無疾察覺了,——才主動收劍。
劍尖抽出血肉,面前的人又悶哼了一聲。
秦拂眉目——動,平靜的問︰「夏知秋,你為什麼在——里?」
面前蒼白的男人一瞬——瞬的看著她,啞聲道︰「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