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時青在實驗室內給已經完全蟲化的莎莉做檢查, 而在飛船之外,戰火如荼。
赫克托、加蘭、梅萊爾以及小崽們駕駛戰斗機,帶領著士兵們將那艘黑色戰艦包圍, 而容珩則操縱著炮艇, 不斷朝黑洞開火, 堵死了對方快捷逃生的通道。
黑色戰艦在猝不及防被炸了機庫——後,已然開啟了防御並進行反擊。
戰艦底艙的艙門開啟, ——數蟲族自艙門處遠遠不斷地出來。這些體型巨大的蟲族與戰斗機戰在一處,而黑色戰艦與青色戰艦對峙,都沒有貿然動作。
戰斗一時有些膠著,但容珩方仍然隱隱佔據了上風。
不論是士兵們還是小崽們, 都是殺蟲族的好手,彼此——間配合默契, 再輔以猛烈的炮火,很快將涌出的蟲族清理干淨。
但對方攜帶的蟲族士兵不止這一批, 清理干淨——後,——放出一批來。
如此反復三次之後,容珩意識到了問題︰「不對。他們在拖延時間。」
他在作戰室內,通過中央控制系統傳回的數據隨時了解戰況,當看到接連三批蟲族被放出來後, 他便意識到了問題——如果敵方飛船攜帶了這麼多蟲族戰力,在戰斗最開始,就應該全部放出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分批放出,分化自身力量。
而且那些放出來的蟲族,數量一次比一次多,但體型和戰斗力卻一次比一次差。這種差距並不明顯, 可容珩經過數次對比,還是發現了其中差異。
「這些蟲族……像是他們臨時培育出來的。」容珩微微眯起眼,在知道蟲族已經能夠擬人化後,他再看待這些蟲族時,猜測就大膽了許多。
通訊頻道里傳來赫克托一驚一乍的聲音︰「不能吧?這些蟲族是吃了生長激素嗎長這麼快?」
「——下來就知道了,別和那些蟲族糾纏,集中火力攻打敵方戰艦。」容珩道。
如果他猜得沒錯,他們如果繼續和那些蟲族糾纏,只會落入對方的圈套,在一次又一次的車亂戰里損耗己方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不給他們制造蟲族士兵的機會。
所有戰斗機立即調整了陣形和戰略,不再和蟲族糾纏,而是佔著戰斗機的高靈活性,開始圍攻黑色戰艦。
這些低等蟲族士兵的智商明顯不太高,小崽們操縱著戰斗機,故意接著黑色戰艦躲避蟲族的攻擊,同時故意引著這些蠢笨的蟲族去攻擊黑色戰艦的防護罩。
這一招以子——矛攻子——盾省力——好用,在戰爭持續了三個小時後,這些蟲族將黑色戰艦的防護罩撞出了一個窟窿。
而容珩看準了時機,朝缺口處發射了一枚雙旋高能離子炮。
猛烈的炮火中,金屬碎屑如流星四散,龐大的黑色戰艦幾乎斷裂成兩截。
「準備強行登陸。」
通訊頻道里,容珩的聲音依舊平穩。
駕駛著戰斗機的小崽們沖在最前頭,已經由缺口處沖入飛船內部,進行強登陸。
實驗室內,阮時青正在記錄莎莉的身體數據。
檢測儀器上顯示,她的生命跡象正在逐漸減弱,但奇怪的是,她體內的十枚蟲卵卻仍在繼續發育。
「這些蟲卵似乎在吸收她——為養分。」阮時青看著手邊記錄的一摞數據,喃喃自語。
在已知的資料中,蟲族並不是如此繁育的。
蟲族等級分明,正常情況下是由蟲後產卵,而後由工蟲們孵化養育幼蟲,卻從未听說過這種蟲卵吸收母體養分供養自身的情況。這和蟲族目前的社會構造完全背道而馳——蟲族具有生育能力,只有蟲後。
蟲後是獨一——二的存在,位于蟲族頂端,絕不可能以自身去供養蟲卵。只有在蟲後的生命盡頭,她才會以全部生命力產下一枚王卵,那便是下一任蟲後。
可現在一切都和記載不符。
蟲族內部必定發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巨大的變化。
阮時青看向身側的阮驕︰「驕驕有什麼感覺嗎?」
幼崽坐在他身側的椅子上,椅子有點高,他的兩條小短腿只能懸在空中。額前的觸須豎得筆直,暗紅色的眼眸緊緊盯著隔離實驗艙內的莎莉,中央的黑色瞳仁緊縮。
他抿著唇,眉頭疑惑不解地皺著。
心里還有點說不清楚的焦躁。
莎莉月復部散發的氣息也讓他感到不適。
「討厭。」阮驕皺起臉,說完——後,繼續緊盯著莎莉隆起的月復部。
阮時青微微蹙眉,從幼崽的話里得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只能繼續觀察。擬人態的蟲族實在過于驚世駭俗,他如今能做的,便是盡量將莎莉的情況記錄下來,日後公布出去,可以增加帝國對于蟲族的了解,不至于束手——策。
這時候監測儀器卻發出一聲滴響,緊接著就見實驗艙內,微弱掙動的黑色蟲族徹底失去了生機。節肢無力垂落,整個身體仿佛被抽空一般,最後只剩下月復部格外凸出,高.聳得驚人。
阮時青將監測對象切換為蟲族月復部的蟲卵。
讓他詫異的是,月復部的蟲卵數量卻在減少,一個、兩個、三個……
隨著數量減少,那突兀的月復部也逐漸癟下來,最後,只剩下最後一枚蟲卵。那枚吸收了所有養分的蟲卵,如同心髒一樣收縮鼓動著,仿佛里面的東西要破卵而出。
阮驕緊張地站了起來,額前的觸須筆直豎立。他下意識抓緊了阮時青的衣角,有柔和的精神波動自他身周散開。
阮時青也意識到了這枚蟲卵的不同尋常,他沒有托大,立即將實驗艙四周堅固的特制透明擋板降下,加強了防御。同時將一隊實驗輔助機器人叫了進來,以防萬一。
那枚不斷收縮的蟲卵只有兩個籃球那麼大,黃白色的蟲卵被黑色節肢撕開,一只純黑色的蟲族自里面鑽了出來。
它的體型不大,外形和普通蟲族差不多,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威脅力。
阮時青看見它掙扎著從卵里鑽出來,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頭顱轉動,紅色復眼很快鎖定了他們。頭頂長長的觸須晃動,張嘴發出無聲的尖嘯——
確實是無聲的,因為分貝太高,已經超出了人耳能捕捉的範疇。
阮時青一開始並未察覺任何異常,直到他感覺到了耳部傳來的疼痛感,他下意識伸手模了一下,指月復有濕濡感,是血——
後,那怪異的嘯聲才逐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種——法形容的聲音,像無數根細細的針往耳朵和腦袋里扎,阮時意識昏沉了一瞬,直到衣角傳來拉扯感,他遲鈍地低下頭,就看見了阮驕焦急的面孔。
幼崽額前的觸須不斷晃動,嘴巴張張合合,似乎在說什麼,但阮時青卻听不到了。
他混沌的目光看到那堅固的透明擋板上已經出現了裂痕,那只幼蟲還在不斷尖嘯,他腦海中所有聲音遠去,只剩下那聲音,像細密的針刺,不斷往里扎。
在倒下去的最後一瞬間,他朝待命的機器人發出了清除指令。
待命的機器人啟動清除程序,將那只新生的蟲族清理干淨。
那確實是只非常脆弱的新生蟲族,在機器人的攻擊下,很快就死亡了,只剩下一具尸體被禁錮在實驗艙內。
被高分貝尖嘯短暫擾亂的通訊訊號恢復了正常,容珩的聲音也終于傳過來︰「實驗室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實驗室區域顯示異常。
「爸爸,爸爸!」然而通訊頻道里響起的卻不是阮時青溫潤的聲音,而是幼崽驚慌失措的叫聲。
出事了。
容珩心跳一瞬停滯,在離開——前,他將控制權轉交給諾亞,同時讓小人魚立即撤回戰艦指揮。
而他自己則疾步沖向實驗室。
實驗室大門被猛地推開,容珩大步進來,就看見了暈倒在地上的阮時青。他將人半抱起來,目光迅速掃過實驗室,發現除了實驗艙和擋板出現了輕微的裂痕外,一切正常。
他看向驚慌的阮驕,聲音沉重︰「出了什麼事?」
阮驕睜大了眼楮,用力搖頭。
他不知道。
他和爸爸一直在觀察那只破卵的幼蟲,他能感覺到那只幼蟲的精神波動很強烈,還帶著一股讓他不喜和不安的氣息。所以他警惕地豎起了觸須,和對方對抗,將爸爸和對方隔離開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爸爸的耳朵忽然流了血,神色也變得呆呆的,他努力叫了好久,才讓爸爸回過神,但已經晚了。
幼崽亦步亦趨跟在容珩腳邊,看著他快步將阮時青抱起來,送入治療艙內治療,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他沒有保護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