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子自認算無遺策, 還模了模下巴上的胡渣,一副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
「月底比較合適。」
李相浮否決了他的提議,要求提前一周多。
「頭天搞活動, 第二天再演話劇, 沙沙精力跟不上。」
李老爺子認為有道理, 在家里搞活動當天估計會結束的很晚, 翌日哪還有精力——行話劇表演。可一想到李相浮那魔幻般的舞姿,他看完日歷堅持說︰「那就提前三天, 剛好是周六, 中間隔一天休息。」
李相浮想了想︰「也行。」
晚飯快結束時, 李老爺子突然看了秦晉一眼︰「很感謝你能配合沙沙的首回舞台演出。」
換作一般這樣身家的人, 根本不可能陪著別人家的孩子胡鬧。
「舉手之勞。」秦晉淡淡回應。
反正他總共也沒幾句台詞, 只用在台上等著被人‘砸死’。
李相浮和李沙沙有著相似之處, 做事前喜歡未雨綢繆,為了確保活動順利進行, 他先是聯系了劉宇, 讓對方幫忙吆喝一嗓子。隨後又找了卞式沁, ‘小公主’的稱號不是白來的, 她答應來參加後,吸引了不少年輕俊杰,甚至還有托關系主動問李相浮要邀請函的。
……
「搞得還挺正式。」李戲春看到桌上堆著一沓邀請函, 挑了挑眉︰「居然舍得花錢弄定制。」
邀請函做得十分體面, 漂亮的鍍金字印在卡面上, 顯得很有質感。
打開一看,她頓時樂了︰「玩法介紹?」
內部除了客套的邀請詞,詳細介紹了比舞的玩法︰每名來客——門時都會——一個小籃子和兩朵玫瑰花,舞——上收到玫瑰花最——的就是‘舞王’。
這時李相浮笑了笑, 詢問看法︰「如何?」
李戲春中肯評價︰「規則簡單易懂,不——需要幾個能暖場的。」
現在人都講究矜持,活動要求以探戈為主,很難想象——有人主動去打破僵局爭奪所謂的‘舞王。’
李相浮︰「這種事劉宇和他那幾個朋友很擅長。」
李戲春打了個響指,很是豪氣︰「真沒人上場,——也不——讓你冷場。」
跳舞而已,她也可以。
李相浮笑著問︰「這樣算不算托兒?」
李戲春擺擺手,指出重點︰「如果——真的下場,記得提前雇幾個水軍。」
現場吹噓她跳的好。
「……好。」
今天事情不——,核對完邀請函,李相浮抽空去了一趟山里。
孔永貴看到他下意識地眼神閃爍,不知曾經是做了——少虧心事。
本子上的字跡很潦草,有些似乎是有意為之,寫得讓人看不懂,李相浮翻了兩頁,坐在他對面。
孔永貴身體因為警覺而僵硬,對面人和秦晉對比,他更害怕李相浮。
秦晉那種冷是骨子里透出來的,李相浮不同,他很生動,往往上一秒還在溫柔笑著,下一秒就開始給人挖坑,關于這點孔永貴很——年前便領教。
李相浮一時半——兒沒有說話,空氣都隨之安靜了下來。
在那些潦草到模糊的字跡中,有些詞匯足夠引人深思,譬如‘減輕處罰’‘轉移宿主’等,沉思片刻,李相浮突然一言不——起身離開,這種狀態更叫孔永貴捉模不定。
實則李相浮是想到一種更直接的法子,與其讓孔永貴天天寫小作文,不妨領李沙沙——來見他一面,興許——有不同的——現。
回到車上,電話剛一撥通,李沙沙搶先一步奪——話語權︰「爸爸,早點回來和——對台詞。」
李相浮輕嘆一聲,打消了立刻接對方來的想法︰「……知道了。」
考慮到李沙沙如今全身心投入在話劇上,這次見面還是定在話劇表演結束比較穩妥。
一晃——日過去。
快要接近秋季尾聲,白天越來越短,還沒有察覺時間便已經流逝了大半。
今晚李家豪宅布置得張燈結彩,遠遠瞧著頗為喜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過年。
「不是我說,爸的審美永遠很傳統。」李戲春穿著一襲紅裙,剛好過膝蓋,望著比裙子顏色更艷麗的紅燈籠,很是無奈。
李相浮同樣失笑︰「——們早該有心理準備。」
記得小時候,李老爺子——年還——給李戲春綁紅頭繩,讓家里男孩穿著繡滿‘福’字的紅襖子。
現在想來,那小襖子像極了壽衣,簡直是人間噩夢。
活動八點開始,七點半左右人差不——已經來齊。
外面車坪上停滿了豪車,俊男美女淺笑交談,在臨時雇佣的侍——引領下走進大門。
比舞招親的場地定在庭院,位置足夠寬闊,李老爺子臨時找人又安了兩個音樂噴泉。噴濺出的水流在絢麗的燈光下呈現出立體效果,音樂一旦切換,形成的造型也開始千變萬化。
最吸引人眼球的要數左側的投影,來自李相浮提前錄制好的一段跳舞視頻,單人上演激情旋轉的斗牛舞。
「……」來賓看得是目瞪口呆,劉宇︰「不愧是他。」
「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身邊的友人落在被熒幕放大的翹臀上。
劉宇︰「……」
李相浮的這一招很妙,活動的本質還是聯誼,眾人到底有些尷尬,尤其是以探戈為主題而不是傳統的華爾茲,心中也有幾分害怕出丑的擔憂和不悅。
然而這一切全部輕而易舉化解在重復播放的投影上︰那在半空中來回交疊的雙腿,和屏幕左側‘舞出我人生’的幾個大字,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值得吐槽的。
「欲揚先抑,心太黑了。」
自認已經看穿一切的李戲春發現賓客一個個松口氣的樣子,嘖了一聲︰「天真。」
作為活動的舉辦人,李相浮一出現,立馬有人起哄︰「來一支開場舞!」
李相浮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半開玩笑道︰「你們先來,——斷後。」
話音落下,頓時引來一陣笑聲。
李相浮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玩法規則已經在邀請函中說過,就看今晚是哪位‘勇士’來開場?」
本想著要等個半分鐘,不曾想一道聲音隨之傳來——
「借——,讓我裝個逼。」劉宇嘻嘻哈哈走到最前面︰「——來。」
整個——程絲毫不帶猶豫的。
他上來前就已經邀請了一位相熟的女士做臨時舞伴跳開場舞。
在眾——交際舞中,探戈以熱情和——變聞名。
但跳這種舞有著一些無形的要求,技術,身材,穿著……甚至發型都會影響到觀感,哪一方面稍微遜色了些,容易從奔放呈現出喜劇效果。
劉宇足夠放的開,雖然他有些街舞的底子,但跳探戈確實不擅長。
和他跳舞的女伴身材窈窕,還算標準,一來一去凸顯出了劉宇的滑稽。
越是搞笑,起哄聲越——,伴隨著鼓掌和吹口哨。
一曲結束,劉宇從容擺擺手,還扭了兩子,起到了很好的暖場效果︰「請把花獻給——!」
開場舞效果加持,真就被他收獲了十幾支花束。
一旁的李懷塵見狀都不免搖頭︰「這人已經具備一個成功商人的素質。」
李戲春就站在他身邊,問︰「精明?」
李懷塵側過臉,搖頭︰「臉皮夠厚。」
有些人雖然過于圓滑,讓人不敢深交,但他們的用處很大,就拿這個活動來說,沒有人暖場氣氛——降至冰點。
很快又有一個小胖子在起哄聲中爭奪‘舞王’,年輕人血氣方剛,硬是將探戈玩出了夜店的氛圍。
剛開始還有點樣子,到後面跳成什麼形象的都有,有像蹁躚蝴蝶的,有似撲稜蛾子的,還有人鬧笑話直接被自己絆倒的。
大家很放的開,源于最開始李相浮那一句‘——斷後。’
左側投影無限重復李相浮的旋轉陀螺舞姿,讓他們深信在對方的瘋狂轉動下,哪怕自己的舞姿再不堪入目,也不——留下——少心靈沖擊。
單人環節大約持續了半小時,獲得花枝最——的是劉宇。他在眾——艷羨的目光下邀請了卞式沁,後者也給足了他面子,沒有拒絕。
房子隔音效果再好,也經不起這麼鬧騰,李老爺子今天沒早睡,索性過來湊了個熱鬧。
為了不讓年輕人覺得不自在,他始終站在很外圍的地方,並且催促李懷塵也去跳舞︰「看看安卿,都換了好幾個人在聊。」
李安卿早有先見之明,避免被念叨,一早就和人在一邊說著話。
李懷塵一語道破︰「估計是沒人能堅持和他說上三句話。」
李安卿的語言藝術,著實無法形容。
剛要說他兩句,李老爺子突然皺眉,視線四下游移尋找李相浮的位置︰「你弟弟人呢?」
李懷塵聳了聳肩,表示不知情。
李老爺子下意識朝秦晉看去,然而李相浮也沒跟他在一起,秦晉旁邊站著的是李沙沙。
此刻李沙沙墊著腳尖,頗有些翹首以待的意思。
絲毫沒有被熱鬧的氣氛感染到,秦晉倒是多看了一眼李沙沙︰「這麼激動?」
幾分鐘前,李相浮說要上樓換身衣服,估計是為了跳舞做準備,從那開始李沙沙便一直處于暗暗搓手的狀態。
「你不懂。」李沙沙一臉憧憬,他自己雖然十項無能,但具有極高的審美鑒賞力。
言談間李相浮終于再次出現,他換了一身很飄逸的衣服,長發用發帶豎著,看著松垮實則系得很緊。秦晉主動朝那邊走了兩步,看出對方是準備嶄露頭角 ,不禁似笑非笑問︰「不怕被打死?」
李戲春如果在場,興許——一改立場將他引為知己,這句話簡直問出了她的心聲。
李相浮很有自信︰「他們只會有無盡的遐想。」
這——兒來賓——少跳的有些疲乏,已經沒剩下——少人在中央區域了,熱情一旦散去,探戈的氛圍便沒了。
李相浮看準時機下場,夜風一吹,衣角飄起顯得人格外仙氣。
劉宇最先注意到他,一邊掏出紙巾擦了擦額頭跳舞出的汗,一邊哭笑不得道︰「哥們,你做人不厚道啊!」
這身打扮,根本不像是跳探戈的。
周圍跳累的人跟著望——來,李相浮不慌不忙指著投影︰「——都跳了一個晚上,現在該是才藝展示的收尾階段。」
經他一提,再一看投影里還在旋轉的人影,眾人十分認同。倘若真的想用別人凸顯自身舞姿,就不——用投影不斷重播提前錄好的夸張斗牛舞。
再——他們已經看了一晚上不成熟的探戈,確實審美疲勞,有人願意表演些新的東西,巴不得如此。
場上的音樂換了,節奏感鮮明的舞曲換成了一首大氣磅礡的古典音樂。
先前跳的口干舌燥的賓客從旁邊餐車取走飲料,準備邊聊天邊看表演。
李沙沙沒去取水,他掏出一包餐巾紙,念著兩千塊零花錢的情誼,順便遞給秦晉一張︰「你還年輕,見識少,容易流鼻血。」
秦晉︰「……」
李沙沙向來離奇言論不少,但他本質上不是人類,說話再夸張也有可取之處。
「很厲害?」
李沙沙點頭︰「比——的歌聲厲害百倍。」
遭受過他歌喉污染的秦晉自然沒往好的方面想。
李沙沙深吸一口氣︰「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魔鬼的步伐?」
「……」
沒再——做解釋,李沙沙只說︰「要開始了。」
于是秦晉今晚第一次認真關注人跳舞。
抬眼望去,他的視線竟然有一瞬間的模糊。白衫長發,李相浮的舞蹈剛柔並濟,肢體每一次舒展就像是植物破土的瞬間,脆弱又充滿力量。
美到極致可以罵一聲臥槽,也可以失聲。
但美本身是有限度的,不至于讓每個人都目瞪口呆。
可李相浮做到了,場上的人幾乎個個心神失守,有人一分鐘前還在喝水,如今卻是滿臉狂熱,死死捏住瓶子恨不得化為一只野獸撲上去。
短暫失神片刻,秦晉很快清醒——來,拍醒了旁邊一臉陶醉的李沙沙,正色問︰「這是怎麼回事?」
李沙沙才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敷衍說︰「爸爸有一個‘永不謝幕’稱號。」
如佛光普照,每個技能練到頂級會有附加效果,佛光普照是讓人平靜,永不謝幕恰恰相反,能令人在幻想中陷入狂熱。
李相浮在舞蹈中好比一個引子,看客會——自己的幻想投入在舞——身上,年輕人更易產生遠看天邊月近看心上人的錯覺。
當然這種能力不是無敵的,滿心戾氣的人听到梵音只會更加暴躁,心志堅定或日常沒什麼野望幻想的人,面對‘永不謝幕’也可以及時抽身。
可惜無論是女尊國的那些權貴,還是如今的看客,欣賞歌舞本就是抱著賞美的心思,只會專心致志去看。
眼睜睜望著——周的男男女女有了信徒般的迷戀,秦晉忍不住蹙了蹙眉,意識到有些不妙。
他面無表情蒙上正在擦鼻血的李沙沙雙目,「這不是你這個年紀可以看的。」
李沙沙冷笑,說的冠冕堂皇,絕對是遷怒自己沒有提前告知會產生猛增情敵的突——意外。
知道大意了,得盡早亡羊補牢,秦晉幽幽一嘆,視線掃了一圈走到李老爺子身邊︰「太晚了容易擾民,沙沙也要調整作息時間,活動是不是該結束了?」
話音落下久久沒有听到回答。
再一看對方壓根沒听他在說什麼,李老爺子自然不可能把李相浮看成天邊月,純粹覺得熱血沸騰,像是在酒吧蹦迪的小年輕,高舉雙臂想要讓氣氛更加熱烈︰「兒啊,浪起來!」
「……」
月光和燈光交錯,除了庭院里的人影,牆上還——了一只貓影。
老貓眯著的一雙禪眼終于睜開了,它雙腳著地站了起來,胡須跟著節拍一抖一抖的,瞳仁里滿是舞——的倒影。
秦晉眼皮一跳,很好,紅塵那眼神……明顯是在把李相浮當夢中情貓看。
該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