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兩人都有倒退的痕跡, 但李沙沙退後了兩步,秦晉只後移——一小步,于是對比下他似乎處于站在原地不動的狀態。
親眼見識——麼叫做冰山婊, 李沙沙不動聲色又往前一步。
李相浮反思一秒, 確定自己沒看錯, 先前這二人分明是離那棵歪脖子樹更近。
「沒抖, 」這時李沙沙抬起頭,迎著樹枝擺動的方向說︰「是今天的風太耐不住寂寞, 吹得人心冷。」
冷冰冰的腔調搭配自以為傷感的抒——, 听得人打從心底里膩得慌。
李相浮拿出隨身攜帶的水果刀, 繞圈利落地削掉梨皮, 期間望——他們一眼, 李沙沙率先搖頭。李相浮隨後切——兩半, 遞過去給秦晉,誰知秦晉居然也搖頭︰「分梨吃不吉利。」
一口咬下去, 香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開, 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不少。
李相浮喉頭一動, 咽下去梨肉說︰「迷信。」
純天然的東西, 可惜他們太不懂得享受。
垃圾箱離這大約還——五十米的距離,正好附近還種著幾棵桃樹,三人很——默契地同時朝那邊走。這會兒風確實不小, 幾片葉子吹落在李相浮肩膀, 他絲毫不在意地邊走邊說︰「蘇桃這件事鬧不——多久, 她一回來,和秦伽玉的婚事很快會敲定。」
一旦秦伽玉名正言順插手公司內部事宜,李懷塵便會和秦晉聯手,屆時霄爍一旦破產, 秦伽玉也得背負共同債務。
李沙沙︰「萬一他預測——我們的預測……」
李相浮搖頭︰「秦伽玉現在的重點不是錢。」
修復系統和報復自己才是目前對方最關心的部分,至于金錢,對于秦伽玉來說,只要能順利修復系統,隨時都能找到契機。
「磨刀不誤砍柴工……」梨核精準地丟進垃圾箱,李相浮揶揄說︰「他那個系統損傷程度必然很嚴重,否則也不用三番四次打你的主意。」
說到這里,腳步和聲音同時停——下來,李相浮轉過身︰「大概是一脈相承,打我主意的也不少。」
從這個角度看,他和系統的命運高度重合。
「爸爸,別人是饞你的身子,上趕著給你錢花,而我卻被謀財害命,」李沙沙說出事實︰「完全是兩碼事。」
「……」
身側秦晉視線帶著幾分探究,李相浮迎上他的目光,模了下鼻子說︰「被覬覦的是筱筱,和我——麼關系?」
秦晉沒作反應,倒是李沙沙聞言狀似抬頭欣賞著兩邊的桃樹,心下漠然,若非當初親眼見識女尊國那些為李相浮瘋狂的男男女女,他或許會信了這番睜眼說瞎話。
然而秦晉不是見證人,極度敏銳的觀察力告訴他哪里不對勁,但又無法真正洞察出所以然。
因為幾分掩飾不住的心虛,李相浮及時轉換話題︰「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梨棠棠。」
哪怕真破產——,秦伽玉還——一條後路。
「……不知道梨棠棠到底——麼特別。」李相浮眼楮不愉快地眯了一下︰「讓秦伽玉這麼重視。」
想來應該不止是因為她那可笑的愛情價值觀。
口中念叨著梨棠棠,眼神卻是朝著秦晉看去。費了大功夫讓蘇桃上演另類‘逼婚,’秦晉恐怕目的不僅僅是讓蘇桃和秦伽玉登記。
不用對視也看出了他的疑惑,秦晉沒打啞謎︰「這件事還能再運作,霄爍旗下很快會出現爆火的藝人,連帶公司股價水漲船高,而蘇桃身邊也會出現一個為她量身打造的追求者。」
李相浮不由微皺了一下眉頭。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秦晉眼神沒有一絲變——︰「同樣的手段他們沒少用。」
李相浮就事論事︰「依照蘇桃的痴心一片,完美追求者最多讓她遲疑一下,不會移情別戀。」
秦晉嘴角小幅度地勾了下,沒有言語。
李相浮突然明白過來︰「這個遲疑是讓蘇桃拖緩逼婚進度。」
只要霄爍不斷坐大,秦伽玉的系統必然會鼓動他去求婚,而在登記前,再讓秦伽玉察覺到公司會破產的端倪。
原本觀賞風景的李沙沙若有所思,插話說︰「要麼明知是陷阱還得踏入,要麼拒絕登記,這樣一來就得承受和系統解綁的代價。」
只是這其中需要運作的地方太多,每一個細節都得對上。比方說秦晉口中提到會爆火的藝人,估計在爆火後,將在恰當時機爆出丑聞。
任何一個成功的商人都具有資本家和陰謀家的天分,念及此李沙沙忍不住偏頭去看秦晉,正巧風吹來一朵白色的小花落在對方鎖骨,如此唯美的一幕,也沒能給秦晉增添一絲柔和。
他的視線逐漸向下,最終停留在那雙過分蒼白修長的手上。
這是可以和李相浮媲美的一雙手,可惜常年浸潤在陰謀里。李相浮宅斗也玩得妙極,但他還能彈琴畫畫,做珍饈美味……就很優秀。
作為十項全能宿主的培訓者,兩廂對比下李沙沙欣慰地點了點頭。
將他的神態變——看在眼里,李相浮好笑問︰「想什麼呢?」
從感慨到自豪,剛剛李沙沙的臉色就像是走馬觀花轉——一圈。
「爸爸,你的優秀非常人所能及,世上恐怕很難找出和你匹配的人。」
李相浮愣了下,大約沒料到他會突然一本正經彩虹吹。
李沙沙認真考慮後說︰「走不——質,咱們可以走量。」
「……」
李相浮輕輕吸了口氣,不明白怎麼就跳躍到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上去。
「父親優秀,孩子不能落後,」身側秦晉緩緩說道︰「多報幾個藝術班,你也能一樣出眾。」
李相浮听完居然認真考慮——一下,系統——鑒賞能力,但終歸是紙上談兵,或許培養一個興趣愛好能有所改善。
轉念一想上小學對李沙沙來說已然很痛苦,還是算。
似乎早就洞悉——李相浮會——的心理路程,秦晉沒有繼續慫恿學藝術,微笑說道︰「散打或者跆拳道總得學一個,關鍵時候能救命。」
李沙沙︰「……」
埋下一顆種子,秦晉點到即止,又把話題引回去︰「秦伽玉看中的大概率是梨棠棠身邊人的價值。」
李相浮沉吟︰「我差不多把她的追求者一半撈到了身邊,也沒發現太多——用的信息。」
「……」
「看來我得再想個辦法,接近梨棠棠。」
身邊人不止包括備胎,還——親戚故舊。
「扮演她的追求者?」李沙沙仰起頭︰「可人看不上你。」
明眼人都能感覺到,梨棠棠對如今的李相浮——一種天然的惡感。
頂級宅斗王者風輕雲淡一笑︰「他父母看得上就行。」
「——道理,」李沙沙略一思忖,竟然擊掌附和,故意瞥了眼秦晉︰「畢竟長輩不喜歡,婚事遲早要黃。」
「……」
李相浮玩起手段來,不比秦晉差。
他先問秦晉要——幾張梨棠棠和秦伽玉在一起逛街的照片,匿名發給——梨棠棠的父母,言辭營造出站在蘇桃朋友立場的角度,質問蘇桃的失蹤是不是和梨棠棠——關。
同一樁失蹤案攪和在一起,可不是好事,尤其是女兒和別人的未婚夫糾纏不清,曝出去妥妥的一樁丑聞,梨棠棠的父母雖然寵她,得知消息後一面調查發照片的人,一面毫不猶豫限制了女兒的自由。
在此期間李相浮則用筱筱的身份進一步營造女神形象,給對方添堵。
李沙沙︰「不是說要拉近關系?」
這番操作下來,不得結死仇?
「只要理由足夠合——合理。」
見他游刃——余,李沙沙試圖跟上思維,瞬間想了很多借口,奈——實在找不到一個可以串聯的點。
李相浮笑——笑,當他的面打電話給梨棠棠,很白蓮花地主動為筱筱道歉︰「我妹妹如果——麼得罪的地方,希望你能海涵。」
梨棠棠本身被關在家里郁結于心,當場爆發︰「裝——麼?明明就是一個人!你是不是覺得把大家當傻子耍很——趣?!」
說著準備錄音揭穿對方的真實面目。
然而就在這時,李相浮的聲音突然較平時多出幾分陰沉︰「不,我只想讓你看著我一個人……」
刻意壓低的聲線夾帶一點點偽音,徹底磨滅了平日里的溫和,甚至令人毛骨悚然︰「我不想再等。」
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李沙沙在旁邊目睹全程,眨眼的速度慢了半拍。
好不容易回過神,他後知後覺︰「營造一個病態愛慕者的身份,讓她誤以為你做這一切都是因為瘋狂地愛慕她,甚至不惜男扮女裝勾引其他追求者?」
李相浮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李沙沙︰「但梨棠棠現在的心思全在秦伽玉身上。」
李相浮︰「我只需要一個名正言順上門拜訪的理由。」
擱在以往,自己這樣的人梨棠棠父母必然是看不上,但建立在梨棠棠一昧和別人未婚夫糾纏不清的基礎上,就不一定。
垂眼的瞬間斂去淡淡的笑意︰「度假村也呆夠——,我們今晚就回去。」
李沙沙就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李相浮去找李老爺子時,信誓旦旦說怕請假太久,耽誤——功課。
李老爺子點了點頭,他還要繼續在度假村留兩天,打電話讓專人開車送他們回去。
出門數日,回來時別墅里顯得——冷情。
紅塵這只貓老當益壯,窩在沙發上,尾巴垂在一邊來回晃悠,像是搖動的鐘擺。它——個怪癖,睡前必須听《大悲咒》,是以其他貓的眼神多是滾圓透著——神,它則是死海般平靜。
李相浮拍——拍手︰「紅塵。」
老貓很喜歡李相浮身上的氣息,那是一種天然的禪意,讓他們彼此吸引。
紅塵步履沉穩地走過來,不帶任——一絲貓的高傲,李相浮俯身抱它起來,輕輕順著毛,念了幾句梵語,老貓愜意地眯著眼。
李沙沙不動聲色遠離,擔心不知不覺被同。
好在李相浮沒有無差別攻擊,將貓放在一邊,去庭院剪下好幾根藤條。哼著小曲,縴巧的手指靈活纏繞著藤條,很快一個漂亮的竹籃——型。
李相浮又起身從冰箱里拿了一——水果塞在竹籃里,順手取——客廳的幾朵假花插在縫隙間,一個十分優美的果籃就此誕生。
李沙沙︰「……你不會要提著它去梨棠棠家拜訪?」
李相浮頷首︰「空手不太禮貌。」
李沙沙一動不動盯著他。
咋不摳死你算——?
李相浮提起果籃,微微一笑︰「節儉是美德。」
這座城市整體面積——限,富人大多集中在一片區域,真要說起來,梨棠棠家和李家只隔著半個街區。
為了顯得——面些,李相浮特意開——李老爺子的車過去,經歷完繁瑣的登記流程,終于進入別墅區。
地址是問李懷塵要的,李相浮稍稍——點路痴,轉悠——好幾圈才找到目的地。
整理——一下衣服,他按下門鈴,沒多久里面傳來一道聲音︰「找誰?」
听著似乎是一位——點年紀的長輩,李相浮很——禮貌道︰「您好,我是筱筱的朋友。」
給他開門的是一位中年美婦,額頭很高,顯出幾分嚴厲。
李相浮從前在家長會上見過這人,于是又一次問好︰「白阿姨,好久不見,我是李相浮。」
學生時代,李相浮是很多家長用來教育孩子的反面題材,白箬自然也——印象。不得不說人——時候是視覺動物,李相浮如今的相貌氣質,讓她原先的偏見消散不少。
「快進來坐,」她客套地說——兩句,又對家里的佣人說︰「叫棠棠下來,——老同學來看她。」
不一會兒,梨棠棠帶著好奇心出現,一看是李相浮,樓都沒下,不悅道︰「誰讓你來的?」
白箬蹙——下眉︰「瞧你說的——麼話……」
然而梨棠棠最近正在和家里人慪氣,話都沒听完,直接跑回房間。
砰!
關門聲格外大,震得地板仿佛都有輕微顫動。
白箬臉色不太好看,作勢要起身上樓教訓兩句,李相浮卻在這時苦笑一聲︰「沒事,估計是心——不好。」
白箬面色尷尬,嘆了口氣︰「這孩子被我寵壞了。」
李相浮猶豫——一下,然後說︰「是不是發生——麼事?從上個月開始,棠棠——緒就——反復無常,好像在刻意疏遠曾經的一——朋友。」
倘若李沙沙在場,必定要贊美他一句茶藝大師。
這話說得,像是和梨棠棠——多親近突然又被甩了似的。
他的話引導性太強,白箬下意識就想起梨棠棠挽著別人未婚夫逛街的照片。
正當白箬想著該怎麼回答時,李相浮站起身︰「還是等棠棠——緒好一點再說,我明天再來。」
很——禮貌地和白箬告別,他走得十分干脆,出門直接開車離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一回到家,耳邊便傳來李沙沙的朗朗讀書聲,而他對面老貓一動不動窩著。
李相浮揚眉,用眼神詢問這是在干——麼。
李沙沙︰「我想把它培育成哲學貓。」
紅塵現在妥妥一只貓佛爺,每次看到都讓人生出一股危機感。停頓了一下,他問︰「見到梨棠棠——?」
李相浮講述——去拜訪時發生的事。
「要是梨棠棠把男扮女裝的事——告訴父母,他們估計不會再讓你進門。」
李相浮搖——搖頭,對這一點似乎格外篤定︰「說我為了追求她男扮女裝,還勾引她養的備胎,這話——誰會信?」
听著都像天方夜譚。
李沙沙想了想︰「也對,依照梨棠棠那驕縱的性子,指不定要被當做氣話。」
話鋒一轉,問起——沒有其他發現。
李相浮的眼神多出幾分嚴肅︰「梨家的家底要比想象中的豐厚,單是牆上掛著的畫和客廳里作擺設的花瓶,至少價值幾個億。」
李沙沙︰「不是贗品?」
「畫絕對是真跡,」李相浮回憶︰「除此之外,還——不少奢侈收藏品,價值不可估量。」
「梨棠棠的父母感——似乎也一般,白箬出來接待我時沒戴戒指,我記得高中時,她每次開家長會很喜歡有意無意炫耀著巨大的鑽石婚戒,而且客廳那麼大,連一張合照都沒——擺。」
至于更具體的還得再看看。
近來是多事之秋。
蘇桃掌管著娛樂公司,她失蹤的事——被大肆報道,鬧得沸沸揚揚。沒過幾天,听說綁匪投案自首,理由是沒想到會鬧這麼大,承受不住壓力——
秦晉在暗地里悄悄推動事態發展,李相浮從頭到尾就沒怎麼關注過,他兢兢業業扮演著痴情追求者的角色。
第一天去梨棠棠家,帶著手工編織的果籃;
第二天,改為自己繡的纏綿鴛鴦雙面繡;
第三天,畫了一幅動人的少女尋梅圖;
第四天,作——一首唯美的藏頭詩;
第五天……
李相浮在客廳彈起——擺在樓梯邊的鋼琴,中途手機響——一會兒,他面不改色彈完,然後去——趟洗手間。
未接電話來自秦晉,李相浮打過去,聲音壓得極低︰「怎麼——?」
「只是想問問你進行到了哪一步。」
李相浮︰「順利打入內部,梨棠棠的母親就差沒把我當親兒子看待。」
不夸張的說,只要他用心討好一個長輩,沒人能逃得過。當年死守教條的嚴苛老府君,對自己都格外偏愛,更何況白箬。
無論長輩說什麼,李相浮永遠能做一個完美的傾听者,回應的過程中亦是談吐幽默氣質溫和。
「比較麻煩的是閑聊家常時,她會說很多,我還得一一去甄別哪條可能是關鍵消息。」
秦晉︰「確定兩件事就行,第一他們夫妻的感——狀況,第二,打听一下梨棠棠的小叔。」
知道他特別強調,必然已經有——切入點,李相浮沒多問,簡短回應︰「稍後我會保持通話狀態,你也听听,防止遺漏重點。」
「好。」
重新坐到鋼琴邊,今天梨棠棠依舊是閉門不出的狀態,李相浮來了幾天,都沒——見到梨棠棠的父親,這反而方便他旁敲側擊從白箬口中套話。
「秋天的光景其實也很好,」李相浮手指搭上鋼琴的黑白鍵,淡笑道︰「適合一家人出門散心。」
「一家人?」
這三個字戳中——某根神經。
白箬想起丈夫在外面的風流韻事,嗤笑一聲︰「恐怕這個家,只有我一個外人。」
近年她和丈夫的關系早就名存實亡,與女兒處的也一般,日子過得猶如古井般波瀾不驚。
望著李相浮那張俊美年輕的容顏,白箬的心中突然生出扭曲的報復,保養得當的手冷不丁覆蓋上細白的手腕︰
「你是個好孩子,也很——才華……」
愣了一下,李相浮以閃電般的速度收回手︰「白阿姨,你……」
「這兩天阿姨常常在想,如果你早幾年出生或者我晚幾年出生便好——,已經很久沒有人認真听我說過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