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大勢急, 啪嗒啪嗒砸落,混著灰塵變成髒水,一部分倒流——沒有關的窗戶縫隙。
盯著斷線的雨珠看了半晌, 秦伽玉一直沒開口。
蘇桃手指無意識摩擦著手上的訂婚戒指, 稍停片刻問︰「你怎麼——?」
秦伽玉回過神, 又瀏覽了一遍名單, 說︰「故意混淆視線,上面的內容應該是經過加工, ——做了部分刪減。」
蘇桃頓悟︰「我們派去的人被發現了?」
「東西得到的太過容易。」秦伽玉隨手把文件扔在玻璃桌上, 「電腦里的資料如果真的重要, 他——會出門時放在酒店。」
蘇桃聞言若有所思, 單手拿起名單, 視線不自覺落在七十歲的——頭上面︰「那這——是編的?」
秦伽玉︰「……」
稍微有點邏輯的人都知道說謊要真假摻半, 名單完全造假,——大可能。
很多年前, 他就因為用常人的邏輯去推斷李相浮, 把對方當做接近李戲春的契機, 結果最後連人帶系統險些葬送在了雪山。吃一塹長一智, 如今是該發展一下新的思路。
蘇桃靜坐在一邊,等著他的決定。
許久後,還是沒等來秦伽玉說話, 她試探著開口︰「要——, 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秦伽玉——過來時, 蘇桃正色道︰「代入李相浮的思維去考慮,做一些我們平時絕對不會下的決策。」
秦伽玉眼一眯,——知听進去了沒有,聲音有些含糊︰「我考慮一下。」
半夜雨漸漸變小了, 李相浮關了輕音樂,翻了個身繼續睡。
夢中有海景別墅,——有露天溫泉。
當他挑房子挑得眼花繚亂時,新一天的陽光已經毫無顧忌照在臉上。下意識用手擋住,李相浮坐起身,嘆息美夢終結得太過突然。
剛洗完臉,便接到秦晉的電話,詢問他今天是不是準備回家,路過可以載他回去。
「好。」
李相浮沒拒絕,近幾日陸續買了——少日常用品,確實有很多東西要帶走。
秦晉一向利落,雙方通話結束——過半小時,車子已經停在酒店附近,——到背雙肩包出來探頭張望的李相浮,按了下車喇叭。
沉重的包袱被甩在後駕駛座,李相浮長松一口氣︰「我爸可算消氣了。」
一天幾百的房費,太令人心疼了。
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李相浮平復心情,說起偽造名單的事情。
「為了方便他們下手,我還專門去超市買了幾趟東西。」他嗤笑一聲︰「如果真是秦伽玉所為,——到名單懷疑在做非法交易就有趣了。」
要是再來一次匿名舉報,事情鬧大才好。
自從听聞他靠按摩發家,秦晉有一瞬間是真的微感愕然,十萬價起步的按摩,听上去怎麼都不像合法的樣子。
「——要職業歧視。」李相浮仿佛從靜默中讀出思緒,稍稍坐直身體,一副成功人士——拘小節的樣子。
「我尊重每個行業,」秦晉目不斜視開車︰「只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李相浮垂著腦袋仔細欣賞自己的雙手,突然說︰「有必要給——上份保險。」
或許是體諒‘思鄉心切’,今天老天都格外照顧,平時很堵的路段出乎意料的暢通,車停後,透過玻璃去看陽光下的別墅,李相浮心中的陰霾驅散不少。
「終于……」
握緊雙肩包的帶子,他準備打開車門。
加快步伐往前走,手機震動了幾次均被無視,然而來電的人還在堅持——懈地重復打。
「爸,有什麼事——能等我回去說?」
望著近在咫尺的家門,他無奈接通。
電話那邊——知說了什麼,李相浮輸密碼的手一頓,沒過多久,沉默地退回到車上。
秦晉挑了挑眉。
「秦伽玉出息了。」李相浮沉聲道︰「他學會了告家長。」
「……」秦晉︰「要——要重新回酒店?」
「先等等。」李相浮把寶壓在李安卿身上︰「我私信了二哥讓他幫忙勸勸,——許還有機會。」
秦晉失笑,對方此刻的模樣和——久前義正言辭說是正規行業的態度判若兩人。
「靠手藝賺錢,正常繳稅,你沒做錯什麼。」
李相浮︰「問題就出在這里,我的這份手藝,我爸壓根沒享受過。」
還有他給李戲春下廚的事,尚在天西古村便因為李戲春的瘋狂致電被李安卿挑破給李老爺子,那時後者忙著讓女兒為卞式沁的生日宴牽線搭橋,沒計較,如今兩筆賬擱在一起可謂是秋後算賬。
仰面望著車頂,李相浮腦袋靠在座椅上雙眼失神。
秦晉隨口一句話便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前天通話時,你——是說知道了趙永初和蘇桃間的聯系?」
眨了一下眼楮,李相浮恢復正常坐姿,神情一肅道︰「趙永初的父親經營著一家私人醫院,院內有——少知名的腦科專家,當初我還在那里治療過,蘇桃找到他,是想要用一個項目換我當年的診治記錄。」
秦晉眼簾微微垂下,問︰「你是怎麼從趙永初口中套出話來?」
「想試試麼?」——
等他回答,李相浮身子前傾,松開前座的安全帶。細長的手指順著脊梁骨向下滑動,酥麻感的加持下,秦晉身子一緊。
手指停在某一處稍稍用了些勁道︰「我跟他說,這個位置用力按下去輕則月復瀉,重則癱瘓。」
輕柔的語氣似羽毛輕輕擦過側臉,忽略內容的話,更像是一種挑逗。
說到這里,李相浮的語調突然帶著些笑意︰「你是不知道隔著一層白布,趙永初身子快要抖成篩子。」
之後的笑聲更是不加掩飾。
秦晉目光中跟著沾染了幾分愉悅︰「——怕打草驚蛇?」
「說出去他除了丟人現眼什麼都得——到,」李相浮悠悠道︰「我還順便讓趙永初把診療記錄發過來一份。」
說辭間簡略了很多,實際臨走前他用家世威脅了一番對方。
秦晉對這件事似乎挺上心︰「東西呢?」
「還沒……」李相浮頓了下︰「說什麼來什麼。」
郵箱有新通知,點開里面是較為詳細的記錄,——到手術經過時,他——禁眉頭皺緊。其中有提到在自己腦後傷口中清理出了奇怪的晶體碎片,但去向沒有交代。
並未吝嗇分享報告,李相浮又將手機遞給了秦晉。
秦晉︰「當初……」
「李相浮。」——
遠處傳來李老爺子的悶吼聲,似乎是李安卿勸說成功,他願意給個台階下︰「杵在外面做什麼?還——趕緊——來。」
秦晉淡淡道︰「你先回去,等下次有時間……」
話還沒說完,李相浮給那邊比了個手勢︰「有點忙,再給我五分鐘。」
砰!
門重新重重關上的噪音十分刺耳。
沉默幾秒,李相浮聳了聳肩,望著秦晉開口︰「——樣子天黑前我都有充裕的時間,繼續講吧。」
「……」
秦晉手腕搭在方向盤上,偶爾會屈指剮蹭一下,良久終于緩緩說道︰「你悄悄約秦伽玉外出探險前,留給過我一張字條。」
李相浮忙問︰「上面寫了什麼?」
「出門浪一圈,歸期——定。」
「還有呢?」
秦晉︰「沒了,——久便傳來消息你們在雪山遇難。」
李相浮琢磨一番︰「這句話听著怎麼像是私奔?」
「從故事的結局出發,殉情更合適。」
「……」
李相浮很快恢復平靜,結合目前的情況,大概率是自己把秦伽玉騙去遍地隕石的雪山上,試圖為後者敲響喪鐘。
因為這份心狠手辣嘖了一聲,忽然又問︰「失憶後你怎麼沒去找我?」
「去過幾次,被你家人攔在外面。」
李相浮聞言有些尷尬,李戲春有提過這麼一茬事︰「後來我去留學……」
「那就涉及到我的心理路程,屬于個人隱私。」
李相浮遂即不再多問。
秦晉在他眼中像是一塊吸水的海綿,一次性把里面的水擠干有點困難,還是循序漸——的好。
離天黑還有好一段時間,大門突然再次打開,這次出來的是李安卿,接過李相浮從車上遞過來的雙肩包,說︰「回吧。」
李相浮︰「爸今天的態度轉換還挺快。」
「大概是覺得你可憐。」
李相浮納悶︰「可憐?」
李安卿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你姐的朋友托她帶給你,為了讓你早點回去,她就拿給爸看了。」
撫平是一份契約結婚兩年的協議,從條款來看離婚後自己可以獲得五千萬資產和兩處房產,但孩子要歸女方。
「……」
李安卿︰「對方家里催婚,但她本人對婚姻有抵觸心理,正好听說你在做按摩,又從你姐口中知道你還會做飯帶孩子,覺得特別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