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米一粒都沒少, 李戲春盯著看——幾秒,快速扒幾口,預計接下來想要平穩吃個飯都很難。
李相浮短短一句話, 讓李老爺子直到半分鐘後才回過味來, 身子坐直︰「你說什——?」
「筱筱。」
「……前面那句。」
「我給您找的養女, 知書達理溫柔賢淑……」
打斷一連串浮夸的形容詞, 李老爺子臉色相當難看。
也虧他這兩年隨著歲數增長,人沉澱——下來。擱年輕的時候, 早就一筷子摔到對方面上, 由于事——太過荒唐, 想破口大罵都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後嘴唇一抖, 李老爺子鼻翼都跟著顫了一下, 音調拔高︰「李相浮, 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
眼神依舊清澈,李相浮勉力維持笑容︰「爸, 筱筱真的很慘, 她有一個悲慘的童年, 我想讓她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面對撲面而來的相似感, 李老爺子忍著頭疼去回憶在哪里听到過這句話。
余光瞥見——在冷靜夾菜的秦晉,記憶回籠,當即冷笑道︰「照這——說, 這位你帶回家的朋友, 也是為我找的養子?」
先前李相浮帶秦晉回來也是說想用友誼溫暖對方。
在城門的火燒到自己前, 秦晉完全無視,哪怕到了現在,依舊看不出什——波動,——順手給李相浮夾了一個雞腿。
李相浮︰「這倒不……」
李老爺子沒給——說完的機會, 氣極反笑︰「我是不是該感謝你,讓我在這個年紀又一次兒女雙全?」
單拋出一個筱筱已經引起轟動,如果再說是自己的小號,暴露六種偽音,指不定真會被當做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正當李相浮沉思是一股腦說完,——是分批次說,就看見靜坐在一邊的李沙沙用口型說‘你媽。’
李相浮下意識順著——的思路開口︰「主要是我媽那邊特別喜歡筱筱。」
一句話堵住李老爺子的嘴。
陶懷袖完全就是李老爺子的克星,都說人老成精,李老爺子活到這個歲數依舊看不懂一些陶懷袖年輕時候的操作,確切說是無法理解。
李相浮嘆道︰「她現在去——國外,照顧筱筱的義務便落在了我身上,您什——都不用做,只要知道有這——個養女就行。」
「……」李老爺子——近右眼時不時就要跳上一下︰「如果是這樣,你就該憋在心里。」
李相浮認真道︰「不,您的承認對她而言,很——要。」
「咳……」饒是一直淡定吃飯的秦晉,都沒在這番話中幸存。
「——論誰問起來,您記得這一點就行。」為了不顯得突兀,李相浮補充說︰「筱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希望有一個體面的家庭。」
李老爺子聞言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李戲春卻是若有所思︰「是不是那位覺得小弟一個人爭家產力量不夠大,所以提前留——個後招?」
短暫地沉默片刻,李老爺子——新拿起筷子︰「邏輯通。」
李相浮︰「……」
晚飯後,李懷塵陪著李老爺子去附近公園散步,李戲春則——自己鎖在房間里繼續為畫展做計劃書。
李相浮是最早吃完上樓的,秦晉日常雖然縈繞著一股陰郁風,吃東西卻從來是慢條斯理的優雅,反而成——後一個離桌的。
上樓時,門板內傳來微弱的聲音,耳力極佳的——不禁駐足。
「我見過蘇桃姐姐的未婚夫,好像是個很溫和的人。」
「不知道——是做什——的,咦,你知道啊……」
咚咚。
李相浮停止發語音,轉身去開門——
靠門站著,里面還響著敲鍵盤的聲音,秦晉眉梢一動。
似乎讀懂對方的微表——,李相浮解釋道︰「加——好幾個人的私信,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讓沙沙在電腦上幫忙回復一部分。」
叮。
手機又來了一條新消息、
「我也是听個部門負責人說的,秦玨最近拿到開采許可,在雪山搞投資開發,真夠莽的,這種大工程也不怕虧,——不如買地皮炒房地產。」
李相浮一秒變為溫柔女聲︰「高風險高收益——,但你這樣腳踏實的更好。」
一抬頭,——回日常的青年男性嗓音︰「找我什——事?」
秦晉——沒說話,室內突然傳出一道矯揉做作的聲音︰「官人,一起來雙修——~」
李相浮頭也不回,閉上眼楮沉聲念出三個字︰「李沙沙。」
「電腦屏幕下的彈窗,我點得叉,突然跳出一個頁面,」李沙沙解釋︰「關不掉。」
李相浮嘆口氣走過去。
李沙沙說︰「之前也有一個這樣的彈窗,不同的游戲,但聲優應該是一個。」
李相浮︰「都是一條流水線,很正常。」
瞄——眼還在面無表情盯屏幕的系統,李相浮關電腦時提醒︰「審美別被帶低俗。」
李沙沙用‘怎會如此’的表情看——︰「網頁里的聲音很趕客,爸爸,她完全和你不是一個等級的。」
十項全能,並非浪得虛名,一分鐘轉音六次不是問題。語畢用這是什——垃圾聲優的眼神望向已經黑屏的電腦。
「……」
這種踩一捧一,大可不必,
轉念一想,雖然自身音質優秀,可他從來沒有驕傲過,更沒有利用這種技能賺錢。直到轉身時,李相浮——在標榜著個人道德底線,然後抬眸的瞬間視線和秦晉在半空中撞上——
愣了愣︰「別多想。」
秦晉面色瞧不出異常,平靜反問︰「想什——?」
摒棄口技的話題,李相浮同樣平靜地話鋒一轉,回到最開始的疑問︰「找我有事?」
消息提示音再次趕在他之前插入雙方的對話。
「路過,你繼續忙。」面對業務繁忙的某人,秦晉神——略帶一絲復雜,搖搖頭選擇回客房。
路過敲別人的房門?李相浮理解無能,接著從網里打撈有關蘇桃或者秦伽玉的消息。
入睡前兩個小時,——專門找了個小本子記線索,哪怕再小的細節都會選擇記錄,很快半支筆都寫沒墨。燈光下李相浮活動了一下酸疼的手腕,心想著上學時候若是肯下這苦功夫,現在怎麼說也是個碩士。
天色已晚,李沙沙踮腳擰開門把手前隨口一問︰「有沒有發現端倪?」
李相浮︰「很雜亂,需要篩選。」
預計這個過程不會太長,之前秦伽玉像是一團烏雲,——論驅逐多遠,總會再飄過來。但這次他隱隱有種預感,這段孽緣會因為對方想利用的‘契機’,徹底被斬斷。
「石頭……」李沙沙突然說︰「——好能取來一塊那天讓我感到不適的石頭做樣品分析。」
李相浮點頭︰「秦晉肯定已經在做這件事。」
視線落到筆記上,已知秦伽玉目前——在偷偷把雪山的石頭運往市里,——不由嘖嘖嘆奇︰「愚公移山的故事里怎麼說來著,子子孫孫——窮盡也?」
熱衷搬山的秦伽玉指不定就是子孫里的一個。
李沙沙居然點頭表示同意。
第二天兩人雷打不動地早起,李沙沙大清早站在門口等著點歌。
清新的校服,可愛的書包都驅散不——神——中的陰霾︰「去學校前,我想點一首《傷離別》。」
「好。」
李相浮抱著古琴出來,李沙沙搖頭︰「笛子吧,應景,可以傳達思念故鄉的——緒。」
李相浮同樣滿足他。
一曲斷人腸的演奏結束,李沙沙被專車送往學校。
李相浮拿著笛子——門,正巧李老爺子晨跑完回來,看上去心——不錯。
「你昨天說得那個筱筱……」
李相浮停下腳步。
「她不是想談婚論嫁?我剛跑步遇到老朋友,——近在給兒子安排相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人年紀大——似乎格外偏好做媒,李相浮聞言握住笛子的手一緊︰「門不當戶不對的,筱筱嫁過去可能會受委屈。」
李老爺子不贊同︰「男方家可是書香門第,你不是說她知書達理溫柔賢淑?這叫天作之合。」
李相浮喉頭一動︰「筱筱其實缺點也不少,沒有——趣,——不知道變通。」
李老爺子很開明道︰「不妨事,愛屋及烏。」
李相浮試探問︰「也包括愛她幾歲大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