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音落下, 郁斯年蹙起眉,為這突如其來的打攪感到十分不悅。
紀喬真听到這則消息也是一驚。
江昭收到信息後沒有表露出驚訝,好像沒有對他的用意起疑。以他保守穩妥的個性, 應該不會輕易將郁斯年的情況說出去。
宋硯卻這麼快就出現在了這里,是江昭破例和宋硯攤——牌, 還是宋硯自己的猜測?——
論何者都說明, 宋硯是願意幫助他的。
但即使不能通——正常的方式和外界聯系, 剩余幾次機會的夢境也是上等的隱蔽場所。
得知手機停機之初, 紀喬真沒有太過心慌,現在心頭卻隱隱浮涌著不安。
停機的弊端在于——法探知外界的情況。
郁斯年極具佔有性的視線一寸一寸地從紀喬真身上劃——, 想到他被旁人窺視覬覦的可能性, 眸光染上陰惻惻的戾氣,強硬地把紀喬真塞——被子里。
「在這里等我。」郁斯年道。
紀喬真動了動唇, 縴白的手攥上——男人的手腕,「出什麼事——嗎?」
他沒穿衣服, 自下頜到脖頸的線條流暢完美,鎖骨精致而白皙,漂亮得極其晃眼。
郁斯年把被角向上掖——掖, 眉眼中陰戾未散, 反——更加濃郁︰「沒有。」
「不要出來。」
郁斯年——次強調,起身披上大衣, 留下一個冷肅的背影。
郁斯年離開房間後,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響。
啪嗒一聲,劃破沉寂空氣, 顯得突兀刺耳。
紀喬真︰「……」
是個狠人。
紀喬真迅速起身下床,扯了塊浴袍披在身上,擰了擰門柄, 完全擰不開,不由有些氣笑。
郁斯年竟然把門反鎖——,他根本出不去。
住進郁宅後,他的生存空間仍然可以持續縮小,如果郁斯年用鎖鏈縛住他的手腕腳腕,他的後半生可以在床上度過。
紀喬真覺得放任下去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郁斯年可能巴不得這樣。
他在冷靜後想了想。
如果他在里面不管不顧地敲門,我見猶憐地哭幾聲,即使不能改變郁斯年根深蒂固的觀念,他也會來開鎖。倘若能有機會出房間門,說不定可以和宋硯見面。
但他——法預估郁斯年的可怕程度。他身處一個法律意識淡漠,換言之,條條框框不能束縛、決定太多的世界。只有他想不到的,沒有郁斯年做不到的。
原劇情中,宋硯結局淒慘,雙目失明。暫時無法確定是不是郁斯年所為,系統沒有交代清楚這些旁支左線。只能說,不能排除嫌疑。
加之郁斯年對原主並——感情,在原主只是他私人所有物的情況下,控制欲已經強得可怖。如今郁斯年被他撩起心思,也動了真情。如果被宋硯看見他出浴後的模樣,郁斯年會不會睚眥必較?
他一直認為計劃——如何重要,都應以不影響他人的前程為前提。如果不得不影響,也應往好的方向發展。
讓宋硯確定他在郁宅的辦法不止見面一種,寧可消耗點積分,也應選擇更穩妥的辦法。
紀喬真停留在門柄上的手倏然頓住。
深夜的雨水密密匝匝落下,帶起一陣蕭瑟之意。
郁斯年打著把黑傘,從陰森岑寂的巨物中緩步走出,身形頎長挺拔,仿佛和周圍的景融為一體。
郁宅的風格,和他本人極其相似。
宋硯打量過眼前的男人,主動道︰「郁總。」
不同于宋潯沒有長開的五官,宋硯的容貌在江城亦可稱得上數一數二,如今一身質地矜貴的白色襯衫,襯得豐神秀骨,英俊非凡。
他沒有撐傘,透涼的雨水順著冷峻的眉骨滑落。
郁斯年看向宋硯眼中沒有溫度,開口即是審問語氣,一字一句、尤為寒冽︰「宋總如何認識這里?」
宋硯迎上郁斯年冷銳的目光,嗓音溫淡︰「那天車開錯——方向,被大片的薔薇叢吸引——注意,後來才知道是郁少的住所。今天有要事找郁總相商,沒有您私人的聯系方式,冒昧過來看看。」
「我從不待客,有事明日再議。」
郁斯年的聲線冰冷刺骨,說不上是雨夜更涼,還是他的嗓音更涼。
「這里的景不供欣賞,下不為例。」
見發展還算平和,紀喬真懸起的心落下。
待郁斯年轉身時,他走到落地窗邊,向宋硯方向望去。
宋硯似有所感,抬眸望向深沉夜色中的朦朧光亮。
影影綽綽,一道清瘦漂亮的影。
即使看不真切,宋硯也能恍惚感覺到他的灼灼目光。
心下震動之際,一名佣人從郁宅匆忙跑——出來。
「郁少,紀先生把腳扭傷——,您……盡快過去看看。」
在郁斯年面前,他們習慣謙卑說話,即使音量很低,宋硯依然將那三個字及時捕捉。
紀先生。
——江昭說,他的名字叫紀喬真,是一名年輕畫家。
宋硯心髒被狠狠一撞。
猜測為真。
一陣沒由來的寒意攫緊他的全身。
「紀先生?」宋硯腳步頓住,順理成章地問出口。
這句話的質疑,針對郁斯年那句——「我從不待客。」
郁斯年自外人口中听見少年稱呼,手背上爆起青筋,面上帶著不豫之色,散發出極具攻擊性的戾氣︰「與你——關。」
他憎惡所有已經誕生的、以及可能誕生的覬覦。
耳邊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音,紀喬真輕輕拉上窗簾,在床邊坐好,攏起衣襟。
郁斯年——門便看見紀喬真清瘦單薄的背影,眸色一深,重新帶上門。
听見聲響,紀喬真偏過頭,強撐著笑意︰「你回來了。」
郁斯年身上透著股寒氣,走到他面前蹲下,陰沉道︰「佣人說你把腳扭傷。」
紀喬真伸手揉著男人烏黑的發,聲音極輕︰「剛下床的時候沒注意。」
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足踝,每一處弧線都精巧得恰到好處,如至臻的藝術品。
郁斯年大手握住的瞬間,微妙的情緒自胸膛擴散開來,雙眸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給他上完藥,郁斯年低著嗓音道︰「我去洗澡。」
從浴室里出來,郁斯年因宋硯莫名——起的戾氣稍稍壓下,——次走到床邊時,才發現紀喬真臉色蒼白,身體也微微發抖。
他的笑容比往日更淡——些,唇色也比以往要淡,像一縷淡淡的雲。
看起來很脆弱,很好欺負。
但也很易逝。
郁斯年沒有緣由地因紀喬真此刻狀態感到不安,皺了皺眉,弓身,擒住他的後頸,對著唇瓣重重一咬。
日復一日的實踐中,郁斯年已經練就出嫻熟優秀的吻技。
此刻帶——些情緒,力道比以往更重,侵略性也更強。
不多時,蒼白淺色的唇被吻出嬌艷欲滴的紅。沾了水光,更具誘惑力。
郁斯年一時竟覺得他是在懲罰自己。
紀喬真從床邊被壓回到床上。
郁斯年傾在他身上,大手扣住——他手腕,神色陰郁。
「在想什麼?」
紀喬真身子向後縮——縮,一反常態地偏過頭去︰「沒什麼。」
郁斯年壓低嗓音,危險道︰「不許騙我。」
紀喬真靜默片刻,扯出牽強笑意︰「沒騙你,我只是有點困了。」
說罷仰著頭,在他緊繃的下頜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晚安。」
下午的戰事尤為激烈,紀喬真累得昏睡過去,郁斯年人性尚存,今晚便放過——他。
紀喬真背對著他,肩膀以極小的幅度微微聳動。
他身子骨單薄,隔著一層睡衣布料,可以看見清晰漂亮的蝴蝶骨。
即使清瘦,也瘦得恰到好處。
不顯嶙峋,卻透出一點可憐意味。
紀喬真上本科的時候,老師告訴他們,背影同樣可以體現出演技——
時班里同學覺得神乎其神,後來精闢歸納,大概就叫做——全身都是戲。
郁斯年見到那極小幅度,也感受到那點可憐意味,嗓音微微滯澀︰「你在難過?」
紀喬真頓了幾秒,聲音很輕。
「沒事。」
郁斯年眯了眯眼眸,手掌搭上——紀喬真的腰︰「我說過,不許騙我。」
又頓了幾秒,紀喬真發悶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陳述事實︰「你剛剛把門上——鎖。」
郁斯年眸光晦暗不明,沒有否認。
紀喬真低喃︰「我很怕一個人待在這里。」
郁斯年沉默。
紀喬真嘗試著道︰「以後……」
郁斯年低聲拒絕︰「不可以。」
紀喬真︰「……」
他還沒有說完。
「恐懼是可以克服的。」郁斯年把他翻轉——來,落在腰月復間的手上移,直至捏住他的下頜,鐵鉗一般,黑沉沉的眸盯著他。
盯了片刻,郁斯年心跳越來越劇烈。
紀喬真眼角濕潤的模樣很是動人,和他露齒笑時的明媚撩人不同,是另一種勾魂攝魄,容易激起他摧毀的。
就這麼盯著他,郁斯年目光越來越燙,眼中的迷戀比——去有——之——不及,嗓音也低沉發啞︰「讓別人看見你,我會瘋。」
紀喬真眼角抽了兩抽。
他突然懷疑,之前郁斯年嗓音中的那點滯澀是他的幻听。
所有撒嬌、賣慘、講道理的路數,對郁斯年都沒用。
甚至于,郁斯年不喜歡矯情的人。
這是紀喬真第一次確定,郁斯年的控制欲深入骨髓,倘若不體嘗失去的痛楚,恐怕這輩子都難以拔除。
在這之前,他還——一次小打小鬧的嘗試。
江昭被辭退之後,他趁著郁斯年離開,故意把手弄傷。
兩只手都見——血,劃的口子很深,肉眼看著就很嚴重,因為疼痛不便,沒法互相包扎。
郁斯年下——命令,誰都不能與他身體接觸,因此沒有一個佣人敢踫他。
自己——法包扎,佣人也幫不上忙,最後他捧著兩只鮮血淋灕的手,原地坐著等郁斯年忙完回來。
听話程度讓他自己都覺得感天動地。
紀喬真這麼做不是為——別的,——是正常人都能意識到,控制欲強到旁人包扎觸踫都不——的境界,是荒謬無稽、不切實際、甚至會造成傷害的。一旦發生意外,拖延了救助時間,可能發生危險。
——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請佣人先幫忙處理。
紀喬真想等來郁斯年這樣一句話。
結果郁斯年只是捧著他的手,眼中流露出讓人心驚膽顫的炙熱,嗓音啞得不——︰「乖。」
然後低下頭來,薄唇吻上——他的傷口。
紀喬真——時驚怔,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患有嚴重到無法治愈的潔癖。
唯有一個好處,那次之後他的雙手只用來畫畫,不用做任何家務。
郁斯年——法在短時間內改變,紀喬真便不——執著,安靜地承受著郁斯年的吻。
他退一步說︰「我可不可以在這里的牆壁上也畫一些畫?晚上的時候有些害怕。就像我房間那樣。」
這個房間壓抑,冰冷,沒有任何屬于白晝的色調,——論是床還是櫃,觸目所及的都是沒有溫度的黑。
他說話的時候很溫柔,郁斯年想起——他臥室麥田里和煦的風。
郁斯年喉結微繃,從身後抱住他,一頂僵硬的帳篷抵著他︰「可以。」
紀喬真之前傳送給宋硯的薔薇囚籠夢境,每天內容基本一致,所差無幾,因此能量的損耗不多。
如果直接投射現實生活中的場景,也可以節省能量——
晚,宋硯夢境變。
紀喬真投射——宋硯和郁斯年在花園里交談之時,郁斯年臥室里的景象。
他抱著腿坐在窗前,雙目空茫,盈滿霧氣——
鏡頭轉向他的正面,宋硯在夢境中屏住呼吸,心率加速。
少年有一張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驚艷臉容,睫毛縴長濃密,眸光干淨、不染縴塵。肌膚白皙,鼻梁秀挺,唇巧而精致,輪廓線條流暢得讓人屏息。
若說他是畫中之人,也完全讓人信服。
哪怕宋硯閱人無數,也未曾有這樣一個人如此契合他的審美——或者說,沒有一個正常人能抗拒這樣的容顏。
宋硯從夢中驚醒時,心髒跳動仿佛沖出胸膛的感覺又回到他的身體。
但這次不是因為現實和虛境重疊帶來的震撼,——是因為……紀喬真。
宋硯腦海中浮現起離開郁宅時房間里透出的光亮,這一切都綴連起來。
他意識到今晚的夢,正是那個房間里的景象。
次日早上,宋潯見宋硯眼底一片烏青,像是失眠所致,問道︰「哥,你沒睡好嗎?」
宋硯擺——擺手︰「沒事。」
昨晚睡眠時間比以往都少,但因為在夢境中看清——少年的五官,宋硯精神很好,毫無困意。
他沒急著去餐廳吃早餐,——拿出一本素描本,在空白紙頁上,隨手勾勒出少年的輪廓。
即使沒有繪出五官,依然可以窺出這張容顏的傾世驚艷。
宋潯看得愣住︰「哥,這是你喜歡的人?」
宋硯聞言筆尖一頓,在不經意的時候,心髒跳得比以往都要快。
一個未曾謀面的人,談喜歡是不是過于荒誕——?
宋硯沉吟——後,卻沒有否認。
紀喬真被困在郁宅,如果插手,可能會付出預想不到的代價,他卻從來不準備坐視不管。
如果沒有任何好感,他——需承擔這樣的風險。
即使荒誕……他也確實有些陷落了。
宋硯想到紀喬真此時的處境,內心升騰出一絲焦灼。
為避免打草驚蛇,他對宋潯道︰「不要說出去。」
宋潯怔怔點頭,心頭有什麼石塊忽然落地了。
郁斯年摟著紀喬真睡了一夜。
紀喬真也很高,和郁斯年比起來卻顯得嬌小,徹夜被他禁錮在懷——
清晨的陽光透進房間,他們同時醒來。
「早安。」
紀喬真偏頭,飽睡後饜足地眯了眯眼,習慣性地吻向郁斯年的喉結,眼尾彎出比晨光更燦爛的弧度。
郁斯年見他笑容鮮活起來,眼底陰霾隨之揮散,冷峻神色緩和,「不難過——?」
紀喬真搖頭,有些——奈地笑道︰「我可以試著去適應。誰讓我愛你。」
語氣雖是無奈,卻洋溢著淡淡的、不容忽視的幸福。
像逃不開命運的桎梏——
郁斯年正是他命運中最大一張網。
郁斯年被他深情、溫柔、明亮的眼楮看得有些恍惚。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句讓他心髒震動的三個字也時不時被紀喬真掛在口邊。
片刻出神——後,郁斯年生硬地問︰「……為什麼愛我?」
「因為你是郁斯年,天生對我有吸引力。」紀喬真不勝其煩地給他發射糖衣炮彈,重復的不重復的,加固郁斯年心中飄飄搖搖的安全感。
郁斯年明顯被取悅了。
他的父親完美主——,對他要求極為嚴苛,處處要求盡善盡美,但他做到盡善盡美,父親也不曾說——愛他。
天生如此。意味著他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用爭取,就可以得到愛。
兩天後,晚風拂——海岸,天邊晚霞絢爛。臥室由冷寂的空曠變成溫柔的敞亮。
郁斯年不習慣口頭表達,沒有——評價,但給紀喬真買了很多昂貴的畫材,足見心中滿意。
紀喬真喜歡這些,眼楮笑彎起來,閃爍著晃動人心的亮光。
郁斯年沉醉在那片光亮之中,斂——斂眸︰「你還想要什麼,告訴管家,他會給你買。」
紀喬真緊緊擁住他,「好。」
紀喬真起了種樹的念頭,向管家問了相思樹的種子。
他要他離開郁宅後,郁斯年嘗盡相思百味苦。
將種子浸泡幾天,完成催芽處理,紀喬真很快找到地方。
春生夏長,正是適合種植的時節。
紀喬真彎下腰,一道高大修長的影子投落在地面上。
來者身上寒冬般凜冽的氣息侵襲而來,紀喬真知道是郁斯年。
郁斯年從身後擁住他。
紀喬真轉眸,清澈瞳孔中倒影出他的影子,眸光中染上驚喜笑意︰「你怎麼來了?」
郁斯年壓著漆黑的睫毛,垂眸看他,大掌覆上他的手。
他有一雙畫畫的手,很巧,但總是受傷。
紀喬真知道自己前後三次有意而為的事故,給郁斯年留下——毛毛糙糙的印象。
這樣也挺好。
一起種的樹,承載更多寓意,也更有記憶感。
目睹眼前情境,佣人們滿臉震驚。在過去,花園一直交由他們打理。
總覺得郁斯年那雙冷玉般漂亮矜貴的手,和塵泥沾不上什麼邊。他的衣服也從來縴塵不染。
如今剛下——雨,泥土還很潮濕,郁斯年褲腳上落滿斑駁的泥點,他卻渾然不在意。
沒想到更震驚的仍在後面。
郁斯年捧起紀喬真沾滿塵泥的手,俯身親吻。
在過去,遑論這樣顯眼的塵泥,就連肉眼不可察的灰塵,郁斯年也能一眼辨出來。
說好的潔癖???
不——眼前春意盎然,生機勃發,看著還挺浪漫。
郁斯年和紀喬真顏值很高,站在一起賞心悅目,像拍偶像劇。
郁斯年對他們愛情的幼芽很不滿意︰「為什麼是相思樹?」
紀喬真指尖抵著下巴,一本正經︰「以後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郁宅,我想你的時候就看看它。」
郁斯年若有所思。
第二天,郁斯年一言不合拿來合歡樹種子。
紀喬真︰「……」
沒問他為什麼種。
種就完事。
自此,紀喬真每天都會悉心照料。不多時,他趁郁斯年不注意,在牆邊草叢中模出一張電話卡。
是他利用最後一次托夢機會,讓宋硯在夜深時候放在這里的。
走到別墅的最外圍而不讓郁斯年起疑,才是他興起種樹的真實目的。
紀喬真把電話卡插進手機里,發現宋硯已經把他的號碼存——通訊錄。如此一來,便不用再通——江昭傳訊。
紀喬真仍在第一時間和江昭互報平安,隨後聯系宋硯。
「宋總,我是紀喬真,托夢是我的特殊能力。如果您願意幫助我,作為報答,我也可以給您提供一些幫助。」
收到紀喬真短信的時候,宋硯正在開會。他能想象出紀喬真發短信的模樣,內心微微顫動,找了個理由,從會議室抽身。
——「有什麼需要做的,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宋硯猶豫著不知如何回復,反反復復打下,刪掉,最後發了一句——
「好。」
很快,宋硯收到了紀喬真的回復。
「我想離開郁宅,但不是現在,需要等宋氏可以和郁氏抗衡的時候。」
宋硯不禁驚訝。
和郁氏抗衡……?
郁斯年的腳步有時輕到無法讓人察覺,有——上回的經驗教訓,紀喬真提高——警惕心。
以及,積極健身——在任何事情上掌握主動權。
誰能想到,上次郁斯年把他折騰得一點兒力氣都沒——,竟是為——收走他的電話卡。
紀子瑜被紀長峰和馮萍吵嚷得耳朵起繭,終于鼓起勇氣邁出了去溫瑤宿舍的腳步。
他沒敢給溫瑤打電話,怕說明情況後直接被她拉黑。
但紀子瑜到達之時,溫瑤並不在宿舍,溫瑤的兩位室友倒是剛好下樓,並且看見——他。
「紀子瑜,你是來送東西的嗎?」其中一位叫做虞青青的女生猜測問。
前些日子,紀子瑜天天給溫瑤送禮物,各個品類都有,皆是大牌新品,讓她們十分羨艷。
如今瞥見紀子瑜手中手提袋,虞青青覺得,多半也是送給溫瑤的吧?
紀子瑜卻被虞青青一句話問得喉嚨哽住。
……他拿手提袋不是送禮,是來回收東西的。
「……瑤瑤不在嗎?」紀子瑜音量有些小。
虞青青熱情道︰「她去上課了,我幫你捎進去吧。」
紀子瑜臉色瞬息間變成醬紅,忙把空空如也的手提袋往身後藏︰「不用了,到時候我自己給她。」
想起父母的要求,紀子瑜感到十分為難,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怎麼要?眾目睽睽之下,問溫瑤把東西還給他嗎?那些東西全都被溫瑤擺——宿舍——,如今收回來,不僅丟他的臉,還丟溫瑤的臉。
真正投諸實踐的時候,紀子瑜才發現做好的心理建設全部坍塌。他的臉皮好像也沒有這麼厚。
「我下次再來。」紀子瑜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轉身走了。
另一位室友看看紀子瑜,又看看虞青青︰「紀子瑜臉怎麼那麼紅,他不會喜歡你吧。」
虞青青被說得不好意思︰「不、不可能吧。他可是瑤瑤的男朋友。」
不——這次經歷倒是給——紀子瑜啟發,請溫瑤室友幫忙,正好可以避免一定程度的尷尬。
兩天後,紀子瑜又趕在溫瑤有課的時候,鍥而不舍地來了。
他裝模作樣地問宿管阿姨溫瑤在不在,結果——然是不在。這個時間,虞青青倒是正好要去上課。
他們如期在樓梯口相逢,這回紀子瑜沒帶手提袋。
虞青青還挺驚喜︰「紀子瑜,你怎麼又來了?瑤瑤不在,你先回去吧。或者去教學樓找她?」
紀子瑜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虞青青點頭。
紀子瑜便道︰「幫忙拿幾件溫瑤衣服給我?我表妹還要她的同學急著要借用,包括發飾耳飾這些。拿我送給她的就行——,——段時間我給她買新的。」
紀子瑜額角密布著細密的汗,像是小跑——來,說話語氣也比較急,態度卻是和善的。
虞青青對紀子瑜有好感,不在乎上課可能遲到,二——不說答應下來︰「我上去幫你看看。」
紀子瑜從善如流︰「她們人挺多,辛苦你。」
言下之意是,多拿點。
溫瑤平時收到什麼禮物,虞青青參與了全程圍觀,對哪些是紀子瑜送的——若指掌。紀子瑜拿回自己送的東西,她幫忙捎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
虞青青一來羨慕溫瑤,羨慕中還摻了些嫉妒,二來為——討好紀子瑜,把紀子瑜送給溫瑤的全拿了下來。
它們被溫瑤單獨放在一個抽屜里,件件價值不菲。
紀子瑜自己都沒料到這辦法這麼好使,加上——虞青青的微信,道——很多句感謝。
回到宿舍後,溫瑤發現自己的衣櫃被人動過,以為失了竊,看向室友們,皺緊眉心。
虞青青主動和溫瑤說——事情始末,溫瑤對此毫不知情,心里難免地起——一些情緒,便打電話給紀子瑜,約他在宿舍樓底下見面。
但她沒有等到紀子瑜的身影,——看見——一個老熟人。
「宋潯,怎麼是你?」
宋潯模了模鼻尖︰「想你——,——來看看你。」
「別在這里妨礙我,我在等紀子瑜。」溫瑤知道宋潯從小時候喜歡她,多年以來從未放棄,但一直沒什麼存在感。
「紀子瑜其實沒有所謂的表妹,他把你的衣服拿去退。我剛查清楚,他家里沒有錢。」宋潯道。
「……?」溫瑤冷靜地思考——一會兒,面無表情地揭穿他,「宋潯,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宋潯抿唇︰「我沒有開玩笑,你可以去專櫃問問,也可以去他家。」
溫瑤秀氣的眉毛擰成——川字︰「宋潯,你錢就很多嗎?我看你哥對你零用錢管那麼緊,你還不如子瑜。下次你——說這樣的——,我生氣。還有,不要去調查我的男朋友。」
宋潯眼中失落︰「瑤瑤,紀子瑜他真的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
溫瑤哦了一聲︰「那沒辦法,我就喜歡好看的。」
宋潯一噎︰「……過段時間,我帶你去個地方看看。」
溫瑤揚著下巴︰「我沒有空。」
最後溫瑤把宋潯嗆走了,一直沒等到紀子瑜。
紀子瑜說他臨時有事,推辭。
溫瑤想起宋潯的——,心頭起——一些疑慮。
書房,少年被按在桌前,雙腿打著顫,最後卡在節骨眼上,顫著嗓音喚了聲「老公」。
他音色好听,喊得也很好听,帶著讓人骨頭酥軟的媚意。卻一點也不矯情,也不讓人生膩。
郁斯年听到這二字渾身一震,指節屈起,把紀喬真翻身——來︰「你喊我什麼?」
紀喬真眼中霧氣繚繞,空茫著眸望他︰「……」
郁斯年微微一愣。
他在找紀喬真——他情人之初,婚姻從未在他考慮之列。
現在則不同。
紀喬真見郁斯年錯愕,知道他思緒已經飛——十萬八千里。
其實他是想把氣氛推向至高點,為了讓郁斯年同意他一個請求。
但郁斯年不太懂這種趣味,認真考慮起領證的事情來。
紀喬真想,如果領——證,反倒多——一層枷鎖,他離開郁宅後,可能還會有點小麻煩。
「如果不——……」紀喬真視線重新有——焦點,笑容里卻摻雜著不可缺少的失落。
郁斯年被那點失落看得心中一顫,立刻做出了決定︰「……可以。」
「……」紀喬真吻了吻他的唇,組織措辭,「我沒有別的想法,只要陪在你身邊就可以。」
郁斯年卻打斷他的——︰「可以領證。」
見紀喬真猶豫,郁斯年反倒蹙起了眉,語氣微微凶狠︰「你不願意?」
紀喬真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他笑容明晃晃的,格外溫柔治愈,郁斯年唇角罕見地起——一絲弧度。
他已經能感受到少年的心花怒放了。
所有人都可能不喜歡他,但紀喬真不可能。
紀喬真偏偏得寸進尺,揚了揚眉,大膽問︰「那你喜不喜歡我?」
答案顯而易見,但郁斯年繃緊——下顎。
他沒有和人表達過喜歡,他也沒有喜歡過誰,紀喬真是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
郁斯年看向那雙盛滿緊張和期待的漂亮眼楮,覺得哄他開心也不是不。喉結上下滾——一下,余韻的裹挾中,嗓音低——性感︰「喜歡。」——
音落下,紀喬真眼尾拓開漂亮的弧度,眸中噙著明亮笑意,不知饜足地道︰「那愛不愛我?」
「……愛。」紀喬真耀眼的笑容下,郁斯年低緩出聲,說出了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的字眼。
紀喬真繼續問︰「你為什麼愛……」
這是他問過他的問題。
郁斯年終于按捺不住,把紀喬真按在懷里,打斷他,呼吸發沉。有精力問這些問題,看來是對他太溫柔。
隨後,紀喬真一句話都難以——說完整,被撞得支離破碎,——後來,支離破碎的——也沒力氣說了。
許久——後。
紀喬真依偎在郁斯年懷里,帶著溫度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描摹著他胸膛結實的肌理,緩緩地眨了下眼︰「我也想在你的書房牆繪。」
「嗯。」郁斯年沒有意見,隨了紀喬真的意願。
他——去不喜歡任何明亮的東西,直到遇到紀喬真。
郁斯年不會忘記把他接到郁氏那天,天地陰沉,——少年笑容燦爛耀眼,如光線破開雲層,給世界繪上——邊的色彩。
等到郁斯年有事出門,紀喬真認真地給男人打領帶,仰著頭同他道︰「一路平安。」
郁斯年享受著他的照顧,陰鷙的神色緩和︰「會的。」
紀喬真手里動作溫柔,聲音也溫柔,和他商量道︰「今天我去書房牆繪好嗎?等你回來,我又舍不得做其他事情。」
他莞爾一笑︰「以前以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畫畫,現在才知道,最重要的是你。」
郁斯年微微一頓。
在紀喬真心里,他是最重要的?
郁斯年想起紀喬真畫畫時專注的深情,心——旁騖的熱愛,心中淌——陣陣暖流。
低首吻向他的額頭,把書房鑰匙給——他。
紀喬真面色不驚地把鑰匙收進口袋,看向郁斯年的眼神戀戀不舍。然後上前一步,抱住男人勁瘦的腰,腦袋也埋在他的頸間,「其實我也不想讓別人看見你。」
郁斯年斂眸,感受到少年溫熱氣息噴灑在頸間,喉結不禁顫動了下,但最後什麼都沒說。
郁斯年離開後,紀喬真揣著手機和畫具進——他的書房。
這是郁宅里最機密的場所,沒有設置任何攝像頭,所有人都不能進入,紀喬真卻在郁斯年不在家的時候,光明正大進來了。
他用各種形式給宋硯傳送——下宋氏最需要的資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之後,紀喬真不僅在語言表達上主動,更在行動上主動。他開始纏著郁斯年,在他處理要務的時候,主動又熱情,說的最多一句話便是︰「不夠。」
誠同之前郁斯年和他說的一樣。
郁斯年打電話的時候,他不——被動地被禁錮在懷中,——佔據主導地位,攥緊男人的領帶,吻著他的喉結,撩撥似的在周圍刻下牙印,讓郁斯年聲音低中帶啞,冷冽的尾音輕輕發抖——
用溫熱的指尖解開他的領扣,吻向露出來的深邃鎖骨。
郁斯年往往被他勾得脊髓戰栗,——心——談,對方多說一個字都讓他覺得聒噪,理智節節敗退,指尖直接移上「結束通——」的紅色按鍵,強行掛斷。
來不及熄滅手機屏幕,就迫不及待把少年壓在桌上,用力親吻。
郁斯年不止一次警告——他,如果敢主動撩撥,結局一定是危險的。
但紀喬真依然膽大。
他好像天生不怕他,從不掩飾對他的愛意,也不掩飾對他的渴求。
肆——忌憚,做出無數粉碎他理智的事情。
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又很听話。
郁斯年喜歡紀喬真的毫不掩飾,張揚又純粹,更喜歡成全他,讓他置身于一種危險的境地中去。
同時也把自己置身到危險中去。
投注這般濃烈的情感,本身便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但他——法控制,並且甘之如飴。
即使從來沒有踫過其他人,郁斯年也能感覺到,他和紀喬真在各方面都是投契的。
紀喬真總是能給他最極致的體驗,全世界獨一份,除了他,——可替代。
也正是這段時間,宋氏勢如破竹,——郁氏因郁斯年的懈怠,呈現出下滑勢態。
紀喬真盡職盡責,書寫——一部叫做「你以為我愛你其實我只是你對手派來坑你」的劇本。
他從來不是依附于郁斯年的籠中雀,郁斯年卻從身體到精神,徹徹底底、完完整整地離不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