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顧羿第二天就請假了。
他想要見蘇藹, 想見，所以就去了。
顧羿的改變其實只針對了蘇藹，他在意蘇藹開不開心, 所以蘇藹想要做什麼，他都可以接受。
但在其他的事情上, 他依舊保留著他的本性, 隨心所欲，狂妄狠厲，不留情面。
他請了一個月的假, 想要待在蘇藹身邊。
他離不開蘇藹, 雖然他不是一尾魚, 蘇藹也不是一汪水。
飛機落地，顧羿給蘇藹打電話，一直是無人接听。
頭頂的太陽炙熱, 顧羿婉拒了幾個女郎的邀請, 來到蘇藹的住址, 沒有人。
他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企圖找到蘇藹生活在這里的痕跡。
沒有。
一丁點都沒——
真的是臨時離開, 總該要——一點遺留下來的印記吧。
但入目四下，什麼都沒。
顧羿在街邊的咖啡廳坐了很久。
就算在國外人的眼里, 顧羿的外表也是受追捧的, 更別提他手腕上的表，幾十萬的手提箱。
他臉色淡淡的，旁邊想要來搭訕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
夜幕降臨的時候，顧羿才接到蘇藹的電話。
顧羿沒有生——，反而——些委屈, 「你去哪兒了？」
蘇藹在那邊估計是手頭有事，邊弄邊回答，「跟同學一起救助小動物，沒信號，所以沒接到你電話，怎麼了？」
「你不在家，對嗎？」
蘇藹那邊立馬就只剩下了呼吸聲。
「你去找我了？」
聰明人說話，往往不需要問太多，中間可以省略很多步驟。
「你家沒——人。」顧羿語氣平淡——
然是沒——人！他又不在澳大利亞！
蘇藹立即停了手頭上的事，將這只被偷獵者傷到了的母獅交到了隊友手里，沖出了臨時搭建的棚。
頭頂月朗星稀，草叢里是不知名的昆蟲的鳴叫，還——遠處獸群的嚎叫。
他不在澳大利亞。
他在非洲。
蘇藹咽了咽口水，解釋道︰「事情解釋起來有點復雜，但是」
可以解釋的。
「你不信任我。」顧羿嘆了一口氣，許久，他又開口說道，「也沒有同我商量。」
顧羿相信這不是蘇藹的本意，也不是江琬的，他只能想到一個人。
可蘇藹的不信任，讓顧羿覺得很難過。
「你去那麼遠，——沒有想過，我會擔心？」顧羿聲音低低的。
坐在他旁邊的幾桌——人看了過來，他們有些驚訝，這個面容清冷的青年，竟然紅著眼圈在跟人打電話。
是誰啊？舍得讓這樣的人哭泣？
蘇藹本來覺得可以解釋，但現在卻是無法解釋了。
他的確是不信任顧羿。
不信他已經改變了。
「對不起。」
他可以听見顧羿那邊的汽笛聲，听見服務生的標準的英語口語。
顧羿在澳大利亞。
「沒關系，」顧羿看著冷掉的咖啡，緩緩道，「酥酥，這樣吧，我們先——開，你考慮好，我們也都處理干淨阻礙，再談。」
「我們不是已經分」蘇藹的話音戛然而止，在說到一半的時候，理解了顧羿話里的意思。
「你要——手？」蘇藹有些驚訝地問道。
「算是吧。」顧羿揉了揉眉心，他從來沒覺得這麼累過，堆積一個多月的思念，在終于快要找到突破口的時候，發現被堵死了。
他不會放開蘇藹，但他希望，蘇藹能堅定不移地跟他站在一起。
不管他顧羿是什麼樣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處理一點事情，讓蘇藹不信任自己，是他的問題。
為了避免蘇藹再被打擾，兩個人可以暫時分開，這並不影響他們的以後。
顧羿掛了電話，蘇藹後來發短信解釋，跟他料想的差不多。
顧非楠提議的，跟江琬的理由差不多，是對兩個人的考驗，反正蘇藹本來也想要去非洲。
顧羿回復說知道了。
他給顧非楠打了電話。
一般他們都不通電話的。
電話是徐萍接的。
「您知道？」顧羿沒說什麼事，直接問道。
徐萍一頭霧水，「知道什麼？」
「顧非楠把蘇藹騙去非洲。」
「去非洲？」徐萍的驚訝不是假的，「我不知道啊，老顧沒——跟我說過。」
非洲草原是很多熱愛自然與生命，還——很多攝影愛好者喜歡去的地方。但這並不意味著它是個安全的地方，蘇藹沒——經驗，就算跟著團隊，他也只是個新人，他才十八歲。
顧非楠騙他，顧非楠三十年的商場經驗，拿出十——之一哄騙蘇藹，蘇藹都辨認不了。
況且，說不定，顧非楠打的就是讓蘇藹出不來的主意。
顧羿了解自己，所以了解顧非楠。
蘇藹再次能聯系上顧羿的時候，已經是暑假了。
顧羿的聲音听起來很累。
「我給你道歉，我以後不會了。」蘇藹壓低嗓音，小聲說道。
顧羿過了會兒才說話。
「你在哪兒？」
蘇藹頓了頓，說道︰「看一只斑馬生孩子。」
顧羿︰「」
「你什麼時候回來？」顧羿問道。
這時，一只小斑馬正好落地。
蘇藹沒想那麼多，「我可以回來了？」
他這話說完，顧羿那邊就陷入了十——安靜的狀態，安靜得——些可怕。
沒過一會兒，顧羿掛斷了電話。
蘇藹看著周圍隊友圍著斑馬打轉，默默地退了出去，同時，收到了顧羿的信息。
[很快就可以回來了，我來接你。]
這是顧羿給蘇藹發的最後一條信息。
自此後大半年，蘇藹沒能回去，顧羿的消息也沒收到。
蘇藹成為了一名攝影博主，在微博慢慢地擁有了一千多萬粉絲，本來漲粉速度很一般，只有百來萬，——一次跟隊友一起露營，隊友的微博發了一組他們十幾個人的合照。
艾特了蘇藹，蘇藹憑著臉，在那段時間火了。
他的攝影作品也逐漸地受到了關注，申大聯系了蘇藹，問他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學籍依舊為他保留著。
蘇藹說很快，他給不了準確時間，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對蘇藹表白的人也不少，就隊里，男的女的就有好幾個，但蘇藹給出的回答一律都是我——男朋友了。
做國內，超帥。
只不過消失了大半年。
他都快要忘了申城是什麼樣子了，手機里拍下的照片也很少，班群里說的話題，他也越來越參與不上，加上時差等原因，蘇藹有幾次是真的覺得——些孤獨。
最近一次知道顧羿家里的消息還是通過江琬。
「徐萍要跟顧非楠離婚，我覺得是好事，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沒離，不知道在拖什麼。」
「顧非楠肯定不同意離婚啊，但徐萍家里又不是沒人，這次，你徐姨好像是鐵了心，听了小羿的，前天我跟小羿一起吃飯，才知道小羿又建議你徐姨先不離，再看看。」
「小羿挺厲害的，知道顧非楠命門不是公司，而是你徐姨，這段時間，顧非楠人都瘦了一大圈。」
「你在學校怎麼樣？」
蘇藹手里繞著一根茅草，看著滿鞋——的黃泥，說道︰「挺好的，老師對我好，同學們也都很好。」
「那行，既然這樣，等畢業了，就回來。」
蘇藹看著濃濃的夜色，說︰「好。」
江琬松口了，可他還是回去不了，他的證件不知道在哪兒，也沒渠道補辦。
江琬也還不知道，她兒子已經到了非洲，每天跟一群野獸打交道。
低頭擺弄著相機的時候，身後來了人，拍了拍蘇藹的肩膀。
「嘿，在干什麼？」李蔚順便坐到了蘇藹旁邊，給他遞了一包薯片。
「謝謝。」蘇藹搖了搖相機，「看看照片。」
李蔚點頭，視線落在蘇藹臉上，他一直很好奇，為什麼蘇藹能白成這樣，曬也曬不黑。
也不敢相信，為什麼蘇藹膽——能大成那樣，上周扛著槍跟偷獵者干了起來。
「剛剛听見你跟你媽媽打電話，她說你要回去了？」李蔚也是志願者，跟蘇藹差不多時間一起來的，估計也是差不多時候離開，兩個人的關系在隊里是最好的。
蘇藹點頭，但回答得——些含糊，「還不清楚。」
「沒事兒，你什麼時候回去，我就什麼時候回去。」李蔚大咧咧地說道。
「你家在哪個城市來著？」
「申城。」
李蔚露出羨慕的表情，「那座城市很好，我很喜歡。」
「你呢？」
「我在江城。」
「那等回去了，——機會你可以來找我玩，我請你吃飯。」
李蔚——著應下了。
「還——，我還——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李蔚說到這里，眼神——些躲閃，連耳朵都有些發紅。
蘇藹在看照片，沒注意到這些，「你說。」他只听，不看，要是看了，他肯定就知道李蔚現在想要問的是什麼。
李蔚看著蘇藹的側臉，心里——些發熱，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想問問你，你——沒有男朋友？」
蘇藹一愣，這才抬起頭。
他看著李蔚，瞬間便知道對方想要問什麼。
「我——男朋友，你知道的。」
李蔚听見回答，立馬有些著急了，「可是，我從來沒見你跟你男朋友打過電話，通過視頻，什麼都沒——過，你是不是為了拒絕我們，所以，騙人的？」
「不是，是」蘇藹有些無奈地想要解釋，卻在看見了李蔚背後的青年的時候，啞然失聲，眼圈立馬就紅了。
「他——男朋友，是我，怎麼了？」青年穿著黑色的沖鋒衣，背著包，模樣有些風塵僕僕的意思，但絲毫不影響他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