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岳千靈回到家里的時候, 秋風正把綠植盆栽里最後一片綠葉帶走。
她看著光禿禿的枝干發了一會兒呆，本想掛點小鈴鐺上去點綴——色彩，但這個想法只在腦海里停留了兩秒, 就因一個大大的哈切而打消。
又是一年夏去秋來，岳千靈一如既往地開始犯困，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便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直到一陣手機震動聲把她吵醒。
【印雪】︰今天干嘛呢？
【糯米小麻花】︰保養大腦。
【印雪】︰？
【糯米小麻花】︰發呆。
【印雪】︰……
【印雪】︰︰去不去吃火鍋？
【糯米小麻花】︰不想吃火鍋。
【印雪】︰那吃烤肉？
【糯米小麻花】︰不吃，好油膩。
【印雪】︰那日料吧！
【糯米小麻花】︰不想吃生的。
【印雪】︰那你到底想吃什麼？
岳千靈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 翹著二郎腿，用一根手指慢吞吞地戳鍵盤。
【糯米小麻花】︰酸菜魚。
【糯米小麻花】︰酸辣湯。
【糯米小麻花】︰醋溜白菜。
【印雪】︰？怎麼全是酸的。
【糯米小麻花】︰最近都沒胃口, ——連吃三天酸菜魚了, 只有這——能開胃。
印雪不知道干什麼去了, 沒再回她消息, 取而代之的是方清清發來的一條鏈接。
【方清清】︰今天衛生棉打折, 四舍五入就是不要錢啊, 姐妹們沖啊！
【糯米小麻花】︰不了，——前囤的還沒用完。
【糯米小麻花】︰老天爺為了讓我省錢，上個月都沒讓我見姨媽。
這時候印雪冷不丁冒泡。
【印雪】︰你確定老天爺是為了讓你省錢？
【印雪】︰而不是天賜你一——？
岳千靈把這兩句話看了三次，手機突然砸到她臉上, 伴隨著她的「嗷嗷」叫, 手機滾落, 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桌角上。
鼻梁上的疼痛還沒緩解, 岳千靈顫顫悠悠地起身撿起手機，果然見屏幕碎了一大片。
她含淚看著印雪發出的靈魂質問, 半晌不知道回什麼，腦——里只有千萬只蜜蜂同時在鳴叫。
幾分鐘過去。
【印雪】︰人呢？
【糯米小麻花】︰剛剛被嚇得手機都摔壞了。
【印雪】︰看來肚——里還是個不省心的。
【糯米小麻花】︰……
在沙發上呆坐兩分鐘後，岳千靈丟下手機拔腿就朝衛生間跑去。
記得去年聖誕節那會兒，她發現自己莫名其妙長胖了不少, 再注意到月經竟也推遲了一周時，「懷孕」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匯像煙花一般在她腦海里引|爆，炸得她六神無主。好在當時她剛買回早早孕試紙，還沒來得及用上，例假便大駕光臨，可算讓她松了一口氣。
岳千靈沒想到這個試紙這麼快又派上了用場，當她把它從衛生間的洗漱櫃里掏出來時，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鼓起勇氣拆開了包裝紙。
二十分鐘後，江城體育中心。
剛剛中場休息的的顧尋接過朋友扔過來的礦泉水，沒急著喝，而是習慣性的去場邊撈起手機看一眼。
七八個未接電話，全來自同一個人。
顧尋眉頭輕皺，正想回撥的時候一通電話又打了過來。
他接起時，還在重重喘氣。
「怎麼了？」
「你現在快回來。」
不知是不是體育場環境太嘈雜，顧尋總覺得岳千靈的聲音有——顫抖。
他立刻拎起自己的東西，一邊朝出口走，一邊問道︰「怎麼了？」
「——……」岳千靈剛說了一個字就通過手機听到有幾個人在喊顧尋，她默了默，語氣突然扭捏了起來，「你先回來我再跟你說。」
听這個情況應該也不是什麼安全問題，顧尋便沒再追問，跟朋友們說了聲他有事便離開了體育中心。
這個時間點恰逢堵車，顧尋花了僅四十分鐘才到家。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屋里沒開燈，氤氳的的夕陽光影透過窗簾縹緲地映在客廳里。
听到開門聲，岳千靈也沒回頭，像一座雕塑一般坐在沙發上。
顧尋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不輕不重地走過去，「你怎——」
當他目光不經意觸及到岳千靈面前的茶幾上時，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里。
在如此昏暗的環境里，試紙上一深一淺的兩道杠格外顯眼。
客廳突然安靜到落針可辨。
岳千靈花了一個小時來消化這件事，心情稍微平靜，但雙眼卻憤憤地等著顧尋。
「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岳千靈目光微閃，低下頭的同時聲音也變小，「有哪次沒戴？」
「不可能。」
比起岳千靈在說這種事情時候的羞赧，顧尋則像在討論晚飯吃什麼一樣平常，「這段時間不都是你幫我戴的？」
岳千靈︰「……」
心知現在不是臉紅的時候，她別開頭，對著窗戶說話，「那你是不是中途摘了？」
顧尋氣笑，「——在你眼里是這種人？」
他看不見岳千靈的眼神，只听她嘀咕道︰「那種時候你本來也算不上人。」
具體操作暫且不提，總之岳千靈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是哪個環節出了意外，抱著枕頭在沙發上像個不倒翁一般搖擺。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們就是那0.1%？不應該啊……」
見狀，顧尋摁住她的頭，讓她停止搖擺。
「你別著急，這東西準確率也不是百分百，明天早上——們去醫院檢查。」
「上午有例會不能請假，看看下午有沒有時間吧……」
岳千靈說完便把頭埋在了顧尋胸前，用額頭蹭著他，卻不再說話。
顧尋明白她的欲言又止，揉了揉她的頭發，將她圈在懷里低聲問︰「雖然我不舍得讓你做手術，但如果你不想要，做什麼決定——都支持。」
岳千靈的眼楮突然涌上一股熱意，說不上來是何種情緒在作祟，因為此刻她既害怕，又有點驚喜；明知不應該，卻又有——期待。
靜謐的傍晚，岳千靈就這樣靠在顧尋懷里沉默了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天色全黑，她終于抬起頭，揉著眼楮打算去洗澡。
剛站起來，她想到了什麼，又轉身拍了拍顧尋的肩膀。
「你也別想太多，不要太自責。」
顧尋見她神色終于輕松，便也笑︰「嗯？你還安慰起——了了？」
岳千靈︰「畢竟孩子爸也不一定是你。」
顧尋︰「？」
岳千靈打了個哈切朝房間走去。
「也可能是酸菜魚。」
「……」
第二天一早，第九事業部例會結束後，岳千靈抱著電腦回到自己的工位，拉開椅——正要一坐下去，突然想到自己肚——里還有一個人——哦不，是一顆受精卵。
于是，她每一個動作都變得很輕。
即便坐了下來也擔心會不會擠壓到哪里，每隔幾分鐘就調整一下姿勢。
半小時後，旁邊的同事扭頭問她︰「你不舒服？」
岳千靈干笑兩聲，「是有點不舒服。」
「那你趁今天還比較閑，趕緊去醫院看看吧。」同事關切地湊過來說，「——明天忙起來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請假。」
岳千靈恍惚地點點頭，「好，——下午就去。」
另一邊，易鴻遇到了一個難以解決的bug，連暴力測試都嘗試過了也沒能解決，便只好去求助顧尋。
可是他找到顧尋時，只見他眉頭緊簇，一只手抵著下巴，一只手滑動鼠標，似乎正專心致志地看著什麼資料。
易鴻在要不要打斷顧尋思路的猶豫不決中挪到了他的身後。
抬頭一看，寬大清晰的電腦屏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個花里胡哨的育兒網站。
並且該標簽頁還有一個非常醒目的標題——「保姆級教程︰新手女乃爸必須知道的十件事」。
第九事業部的管理非常扁平化，請假流程也不復雜，甚至有時候只需要跟領導說一聲就行了。
但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岳千靈還沒收到衛翰的回復，便打算直接去找他。
但衛翰此時並不在辦公室，岳千靈在他門口等待的幾分鐘里，隱隱約約感覺到一股不詳的預感。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必定跟不上現階段的工作進度，——幾個月產假休回來，想補上空缺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老板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想必只會覺得恨鐵不成鋼。
思及此，岳千靈莫名打了一個寒顫。
顫栗感還未消失殆盡時，衛翰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里。
他低頭看著ipad，腳步匆匆，神色忙碌，到了辦公室門口才發現岳千靈的存在。
兩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刻，眼神各異。
岳千靈心頭一沉，感覺自己的預感大概是要成真了。
下一秒，衛翰便問︰「你是不是懷孕了？」
岳千靈︰「……」
她來不及思考，立刻否認︰「沒有啊！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懷孕？——還有好多工作呢！」
衛翰倒也沒太大反應，只是點了點頭。
「那你就是被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