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郁畫畫很快, 這是他最突出的一個特點。
這一點周鼎也知道，因為他曾親眼看過夏郁寫作業——筆在紙上快得幾乎要飛起來，一眼過去全是重影, 當時看得——驚嘆不已。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 夏郁似乎畫得格外慢, 明明看——手上的動作挺快的, 可每次問都是「還沒畫好」和「別動」。
周鼎只好按捺下心底的焦躁，坐在位置上繼續——待。
又過了會, ——問︰「好了嗎？」
夏郁低著頭, 正在給畫中的人物上色︰「還沒有。」
周鼎又問︰「畫到哪了？」
夏郁說︰「腰。」
「才到腰？」
「是啊。」夏郁嘴角帶著笑。
說完——抬起頭, 掃了周鼎一眼, 「堅持不住了？」
周鼎嗯了聲︰「快軟了。」
夏郁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揚︰「不行, 不能軟。」
「那你快點。」
夏郁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在顏料板上調色︰「慢工出細活, 而且男人怎麼能快？」——
說著又看了周鼎一眼，像是確認什麼似的——看了兩秒才收回目光，接著用筆尖蘸了少許黑色, 把已經調成深紅色的顏料再次加深，變成了偏暗一些的赭紅色。
周鼎吸了口氣︰「還要多久？」
夏郁笑著道︰「說不準。」
「你不是畫畫都先勾輪廓的嗎？」
周鼎見過夏郁畫線稿，——的線稿非常細致, 基本見線稿就大致能看出成圖的效果，所以他又問, 「輪廓勾好之後上色還用一直看模特？」
夏郁道︰「當然要看，不然那些模特為什麼要一坐坐大半天？」
周鼎︰「……」——
做了個深呼吸，語氣認真，「夏郁，我真的要堅持不住了。」
「你可以模一模。」
周鼎說︰「我不想自己模。」
夏郁哦了聲, 問︰「你初中的時候有幾塊月復肌？」
周鼎︰「……」——
說，「六塊。」
「厲害。」夏郁說著月復肌，筆卻落在其他地方，一點點把赭紅色上上去。
周鼎感覺到了夏郁的敷衍，心——頓時更加焦躁。
現在距離他們開始畫畫已經過去了快四十分鐘，——以為夏郁會像之前畫速寫或是畫線稿那樣快速地把——畫完，卻不想畫了大概七八分鐘，夏郁就忽然把——的顏料搬了出來，還弄了桶水放在旁邊，之後一切就都慢了——來，又要調色，又要洗筆，這麼久過去，才畫到腰。
……等。
腰上要用這麼深的顏色？
周鼎看了眼夏郁放到水里的筆，筆尖上，鐵銹般的紅色正在水中暈——
沒有吭聲，而是繼續看著夏郁的動作——夏郁並沒有把筆徹底洗干淨，——似乎只是想把顏色弄淡一些，所以稍微洗了洗就甩了——筆，接著又從顏料盒里蘸取了一些黑色。
周鼎眉頭動了動——
剛才就看到夏郁蘸黑色，這次怎麼又要蘸黑色？畫月復肌需要用到黑色嗎？——又沒有胸毛和月復毛。
而且故宮城牆般的紅色和黑色結合……
這還是亞洲人的月復肌顏色？
「畫到哪兒了？」周鼎問。
夏郁說︰「月復肌啊。」——
專注地看著眼前的畫，懸著手腕，一點點用黑色勾勒著線條——
並沒有真如之前所說的那樣，參照現在的周鼎畫初中時的周鼎。
——毛都沒長齊，有什麼好畫的？
所以他畫的就是眼前的周鼎。
周鼎的體型實在太過優越，全身上——沒有一絲短板——
身材修長又不失力量感，飽滿的肌肉發達卻又不過分發達，燈光給柔韌的肌膚打上亮光和陰影，——坐在那不動，就足夠有氣勢，足夠吸引眼球。
太帥了。
也太誘人了。
夏郁抿了——唇。
即使見過無數次，周鼎的身體也依舊對——充滿了誘惑和吸引。
「你不是在畫月復肌嗎？」
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不大，但對于一個陷入自己思緒的人來說幾乎宛若驚雷！
夏郁呼吸一滯，手也猛地抖了一——，畫上的黑色線條頓時更加扭曲——
立即收了手，側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站到身旁的周鼎︰「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周鼎說︰「剛才。」
說著——上了床，走夏郁身後，又跪下來從後往前抱住夏郁，把——巴抵在對方的肩膀上，——看著畫，眼神和語氣里都多了絲玩味，「我特別好奇，為什麼月復肌要用那麼深的紅色還有黑色來畫，所以就想過來看看，結果……」
周鼎停頓一——，在夏郁的耳垂上親了口，「夏老師，你的月復肌長在臍——五寸？」
夏郁臉一紅，又被周鼎的話弄得有些想笑——
忍住笑舌忝舌忝唇，剛要說話，就听周鼎又貼著——的耳朵道︰「是我之前看花眼了？我怎麼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夏老師的月復肌長在下面。夏老師，讓我再看看？」
話音剛落，夏郁就感覺衣擺——忽地一涼。
臉頰和耳朵上的紅驟然加深，夏郁想阻止，可他一只手上拿著顏料盤，另一只手上拿著筆，根本沒有多余的手。
忽的，——渾身抖了——︰「我還沒畫完呢！」——
說完咬住唇，咽下哼聲。
「那就繼續畫啊。」
夏郁壓著聲道︰「你這樣我怎麼畫？」
「我又沒踫你的手，畫畫難道還要用其他部位？」
說著周鼎又親了親夏郁的耳朵，「夏老師其實也忍不住了吧？」
夏郁︰「……」——
吞咽一——，按捺著道，「你這樣我不好畫。」
「夏老師手這麼穩，怎麼會不好畫？」
悉嗦一聲，褲子被扔到地上。
夏郁抿住唇，沒有吭聲，任由周鼎把自己抱到身上。
周鼎親了親他發熱的臉頰，又帶著點報復意味地用力擁緊了——
幾乎把唇貼在了夏郁的耳朵上，聲音又低又沉︰「還說沒畫好，還說要畫初中時候的我，還說在畫月復肌……」——掐住夏郁的月夸部，目光投向前面的畫作上，「明明都畫得差不多了，上色也上得差不多了，還騙我說只畫到腰……」——
一瞬，悶哼響起。
周鼎咬了口夏郁的耳垂︰「看我煎熬很高興是不是？看我憋得不行還笑？嗯？還騙我？」
夏郁咬住唇，臉紅得更加厲害。
但——沒有掙扎也沒有反駁，任由自己陷在周鼎的懷抱里。
周鼎捕捉到了夏郁臉上的笑意，更氣也更覺得好笑，牙也癢癢的︰「幸虧我過來看一眼，不然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過來？嗯？」
夏郁咬著唇沒說話，——也沒想到周鼎居然這麼聰明。
而且小九九被抓包，起初——還有點尷尬，現在更多的是想笑，甚至覺得周鼎這樣氣哼哼找茬的樣子有些好玩，又有些可愛。
見——不說話，周鼎又在他的臉頰上咬了口——
一秒，夏郁就整個人往前沖了一——，手里的筆和調色盤都差點掉了。
「還說畫月復肌，好意思畫不好意思說？」
身份調轉，掌握局勢的人變成了周鼎，——居高臨下地看著夏郁，又道，「難道夏老師還會害羞？」
夏郁忍著笑︰「怎麼就不會害羞了？」
「害羞還一直盯著我那兒看，還畫得這麼細致？」
一聲，床的震動讓畫架倒了——去。
夏郁趕緊把手里的顏料板放到一邊，空出一只手去扶畫架，可這時周鼎的手卻按住了——的背，不讓他扶畫架，而是把——按成了伏在畫架上的姿勢。
兩人貼在一起，肌膚傳遞著彼此的體溫。
听著耳邊粗重的呼吸，夏郁也有些喘——撐在畫架旁邊，鼻尖滿是顏料的味道︰「你到底是要做還是要我繼續畫？」
周鼎啞聲答︰「都要。」
說罷——一只手環住夏郁的腰，另一只手調整著倒在床上的畫架。
調整好後，——又把顏料板放到右邊靠前的位置，方便夏郁取色。做完這些，——把夏郁往懷里按了按，這麼一來，夏郁的臉就正好對著剛才沒有畫完的地方。
「可以繼續畫了，夏老師。」
周鼎說，「要洗筆跟我說，我幫你洗。」
夏郁手撐在畫架旁，聞言輕笑了聲︰「還真生氣了？」
周鼎嘴角揚起，在他耳邊低聲道︰「是啊，我都快氣瘋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夏郁猛地咬牙，渾身的肌肉都在瞬間繃緊！
……
柔軟的筆尖落到雪白的畫紙上，才一觸踫，顏色便暈染——來。
黑色侵染了旁邊的深紅，深紅又隱藏在已經干涸的黑色之——，最後是靈魂的白顏料，加上後宛如畫龍點楮一般，讓已經顯得非常凶猛的猛獸又再次變得可怖許多。
這張畫是夏郁覺得最失敗的。
因為上面有好幾道因為猛然沖撞而畫出界的線條，還有些地方應該控制著筆觸輕點上色，卻因為猝不及防的刺激導致他把筆用力按了——去，讓原本應該是淺色的地方變成了深色，讓原本應該是細細一條線的地方多了一個不規則的墨跡。
除此之外，還有汗水滴落其上，讓已經畫好的地方暈成一團。
可這張畫卻是對畫不感興趣的周鼎最喜歡的一張。
因為上面的每一個失誤，每一處污跡之，都昭示著——給夏郁帶去的快樂和失控。
所以，在一切結束之後，——把這張畫小心翼翼地卷了起來。
夏郁癱軟在床上，看了——一眼︰「這張畫扔了吧，畫得亂七八糟的。」
周鼎說︰「不扔，我喜歡這張畫。」
夏郁打了個哈欠，拉起被子蓋住滿身的痕跡，困倦道︰「隨便你，我反正不留它。」
周鼎道︰「你睡吧，我來處理。」
夏郁嗯了聲，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兩人照常起床上課。
一進教室，夏郁就感覺到大家的目光一齊落在了——身上，但——完全無所謂，像是沒看到一般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緊不慢地準備著上課要用的東西。
忽然，口袋里的手機震動，夏郁拿出看了眼——
【周鼎︰猜猜我在哪。】
夏郁回憶了一——周鼎的課表，今天是周三，上午周鼎沒課。
想到這，——感到了不對——
沒課的話周鼎早上怎麼起那麼早？
【夏郁︰籃球館？】
【周鼎︰再猜。】
【夏郁︰租的房子那？】
【周鼎︰no！】
除了這些還能去哪？
夏郁抿了——唇，驀地想起了昨天那張畫。那張畫他不喜歡，但周鼎非常喜歡，而且——想起來今天起床的時候沒有看到那幅畫，所以應該是周鼎把畫帶走了。
周鼎沒課，又把畫帶走了。
而一般人對于喜歡的畫基本都是裱起來，掛在牆上，所以……
夏郁的腦子里冒出了一個地方。
【夏郁︰家居城？】
【夏郁︰買畫框？】
【周鼎︰……】
【周鼎︰你怎麼知道？！】
【夏郁︰我不喜歡那張畫。】
【周鼎︰……】
【周鼎︰那我就只裱起來，不掛牆上行嗎？】
還委屈了。
夏郁彎起眼飛快地笑了——，打字回道——
【夏郁︰我說不讓你掛了？】
【周鼎︰？？】
【夏郁︰主臥不許掛，——我空了，我再畫個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