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很安靜, 偏頭望向車窗外風景的青年額發浮動,天際朝霞漫漫,橙橘色的霞光漫過陳棲眉眼, 沉靜而靜謐。
听著身旁秦恆的話, 他微微垂下眸子, 而後抬頭朝秦恆笑了笑,眸子里帶著點細碎的笑意道︰「學長在我心里也很優秀。」
說罷,陳棲頓了頓,想了想道︰「是一種不同于秦總的優秀。」
「學長的優秀,跟秦總是比較不了的。」
面前的路燈亮起, 駕駛座上的男人驀然唇邊浮上一抹笑意, 偏頭望著副駕駛上的陳棲,低低——︰「學長還以為在你心里,學長糟糕透了呢。」
至始至終, 秦恆好像一直都覺得能給身旁青年的東西, 太少了。
秦恆甚至開始後悔他以前的風流, 以至于讓他想著, 如今他能給予青年的,都是以往給過別人的,而他再也想不到怎麼做, 能夠讓青年真正高興開心起來。
秦恆想,他恐怕再也遇到像陳棲這樣的人了, 久久以來他腦海中仿佛有兩個意識,一個冷靜自持, 仿佛再冷眼告訴他,必須要將陳棲這樣的人追到手,作為感情的容器。
而另一個意識則是不知不覺地沉淪于青年的溫柔。
陳棲笑——︰「學長的大金杯還在我的宿舍呢, 怎麼可能糟糕透了。」
秦恆獲得那個競賽的第一名,在他們院里被瘋傳了好一陣子,就連他們系里不少任課老師都認得這位公子哥,不少人都感嘆秦恆,——真是每年績點都強勢碾壓所有人的大佬。
開著車的秦恆微微聳了聳肩,帶著點無奈笑了笑沒說話。
似乎在外人看來,秦恆的人生完美得毫無缺憾,家世優越,顏值與智商都比平常人高出太多,為人處世也滴水不漏,面前俱到。
但其實只有秦恆自己知道,自己的人生其實糟糕透頂,表面光鮮亮麗,實則內里荒涼破敗不堪,長久以來壓抑的痛苦足以讓人逼瘋。
陳棲的出現對秦恆來說不亞于是縫隙中的一縷光,在絕望中靜謐地散落下來,讓秦恆能夠感受到所謂感情的存在,不用費盡心思去揣摩所謂感情,從而去模仿。
秦恆模仿親情、友情甚至是愛情,像一台電腦一樣,對著各種人,做出相應的反應,就之——在秦家,他望見秦母的擔憂的一樣,秦恆心里其實沒有多大波動,但是長久以外的偽裝讓他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可應付後,他便感受到深深的厭惡與厭煩,想到這,秦恆自嘲一笑,他那點微弱的感知能力,都用在了負面情緒上
但在陳棲面前,他那點微弱的感知能力像是無限被放大,秦邵說得不錯,陳棲確實很像是他感情的容器。
十幾分鐘後,車子緩緩停下,停在了地下停車場。秦恆打開車門,帶著陳棲去了一家清吧。
清吧是秦恆朋友開的,今天晚上為秦恆慶——的也是好幾個跟秦恆關系不錯的人。
清吧里燈光昏暗,氣氛清幽,吧台上嗓音沙啞的女歌手低低慢慢唱著不知名的英文歌,纏綿而浪漫。
陳棲坐在了一個其中大桌的沙發上,另外一邊沙發上的幾個公子哥朝他善意笑了笑,跟他的談話也風趣幽默,早在來之——,秦恆就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他們對待陳棲自然是有分寸。
酒吧的老板,也就是秦恆的朋友也拎著一瓶酒走過來笑著打招呼,期間擠眉弄眼,朝著秦恆笑得曖昧,秦恆咬著煙蒂,悶笑著跟他踫了踫酒杯。
坐在沙發上的陳棲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站了起來,朝著秦恆——︰「——去上個洗手間。」
秦恆也站了起來,朝他笑得︰「——陪你去?」
陳棲搖了搖頭,他抬頭望著眼里帶著笑意的秦恆,輕輕——︰「——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沙發上幾位公子哥笑了起來,朝著秦恆打趣道︰「秦哥,人又不——跑,看那麼緊?」
看著陳棲走向洗手間的背影,秦恆不輕不重地踢了那男生一腳,咬著煙笑——︰「就你話多。」
幾個公子哥笑了起來,酒吧老板閑閑道︰「——都給你準備好了,不過恆子,你這次真的來真的?」
沙發上幾個玩著篩子的公子哥也抬起頭,好奇——︰「不是吧恆子,真的對這小男生來真的?」
秦恆摘下咬著的煙,靠在沙發上,靜靜望著陳棲放在沙發上的斜挎包,眼神溫柔了下來,慢慢道︰「這次是來真的。」
他神情看上去格外鄭重——︰「這麼說吧,如——他答應——,——有幸能夠做他男朋友。」
「那麼——周圍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他,包括我哥他們。」
他——跟他們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藥他不需要了,他已經找到了替代品。
搖著篩子的幾個公子哥面上帶著詫異望著坐在沙發上的秦恆,雖然他們之——就被秦恆提醒過幾句,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次秦恆的態度居然會那麼認真。
錯愕之下,一個公子哥不可思議道︰「恆子,你確定?」
秦恆懶懶——︰「——確定。」
洗手間里,陳棲彎腰掬了一捧水,浸透在臉龐上,他抬起頭伸手抽出幾張紙巾,壓在了面頰上,半響後,他抬頭望向鏡子中的自己。
在洗手間明亮燈光下,陳棲沉默了一——,然後掏出手機,點開了通訊錄。
手機是梁志為了賠償他特地為他購置的,而手機通訊錄上只有幾個人,他指尖一劃,就劃到了某個名字上。
方方正正的黑體字燕寰靜靜停在屏幕上,那是燕寰的私人號碼,是手機沒送到他手上時,燕寰一個一個數字按下保存在手機上的。
猶豫了一下,陳棲點了號碼旁的呼叫,他抬頭,背脊挺直站在洗漱台上,握著手機,靜靜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電話響了兩聲後很快就被接通,那頭似乎是不敢相信,男人帶著點試探小心翼翼緊張——︰「陳棲?」
陳棲輕輕應了聲,安靜——︰「燕總,今天辦的那個——員,——忘記給您會員卡了,您看您現在方便過來拿嗎?」
那邊男人快速——︰「好,——現在馬上就過去。」
陳棲垂下眸子——︰「——在xx酒吧,您看您方便就過來吧。」
那頭的男人嗓音帶著緊張和激動,壓抑著自己,听得出混雜在其中的喜悅。
男人對陳棲主動打來電話這件事的高興昏了頭,以至于發現不了其中太多的端倪,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發現太多的不對勁了。
可燕寰只坐在輪椅上,握著電話,緊張高興得嗓音發顫。
陳棲安安靜靜站在原地,掛斷了電話,抬眼看著鏡子中的人,眉目間帶著些倦怠,他在心底輕輕——︰「燕寰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吧。」
系統沉默了一——︰「一開始世界的主角就是確定的。」
陳棲沒說話,而是抬手摁了摁眉心,長長嘆了一口氣。
既然是這個世界的主角,那麼軌跡定然不——偏導,上輩子燕寰擁有白月光周祿,是系統一開始就告訴他的世界設定。
在大千世界里,世界意識服從于世界設定,不可更改,所有的軌跡航線皆服從于世界設定。
既然如此,他現在把燕寰引導至正確的軌跡航線,那麼最後的結——是對雙方都好。
燕寰本就不應該記得上輩子的——,他應該在這輩子,好好跟周祿發展,或者走該走軌跡航線,而不是無限偏向他陳棲這邊。
想到這,陳棲放手機到口袋里,走出了洗手間。
秦恆坐的沙發——的玻璃桌上擺滿了酒,幾個玩篩子的公子哥正笑嘻嘻玩著篩子,陳棲走到沙發——坐下,秦恆挨著他坐下,偏頭垂眸笑——︰「怎麼還洗臉了?困了?」
說著,他伸手輕輕撥開面前幾縷細細濕漉漉的黑發,陳棲按了按眉心,朝他笑——︰「沒有。」
昏暗曖昧的燈光下,青年臉龐白皙得輪廓都分明柔軟了起來,仿佛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光,身上是好聞的淡淡椰子味洗發水,白襯衫束著一截頸脖,目光清稜稜,周身氣質清清朗朗。
台上女歌手沙啞唱著某首英文歌曲,秦恆眼里帶著笑意,偏頭一點一點耐心教著身旁的人玩著酒桌上的小游戲,氣氛漸漸曖昧。
過了半個小時,秦恆抬眼朝沙發上的一個公子哥挑了挑眉,那公子哥心領神——朝他曖昧眨了眨眼,然後笑著朝陳棲——︰「小學弟,定的蛋糕到了,能不能麻煩你跟恆子出去拿一拿?」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已經掛了,現在基本上都在用 \\ 。
那公子哥一邊說著,一邊裝作抱怨開玩笑——︰「年年都是我去幫恆子拿,都快煩死了。」
陳棲放下棋子,抬頭笑了笑——︰「好的。」——
地下車庫里,梁志推著輪椅,輪椅上的燕寰眉眼揚起,他交叉手指在月復前,心髒跳得有些快。
這是第一次,陳棲主動找他。
他微微彎著嘴角,懷里抱著一束花,那是他在陳棲花店買的花,里面一張寫滿字的紙片靜靜躺在花束中間。
電梯緩緩上升,燕寰抱著花束的手緊了緊,眸子顫了顫,帶著些緊張。
幾分鐘後,擺著酒杯的玻璃桌上幾個玩著篩子的公子哥停了下來,望著停在沙發面前坐在輪椅的男人,其中酒吧老板眯了眯眼朝著那男人——︰「燕總,找誰啊這是?」
燕寰坐在輪椅上,抱著一束花,抬眼道︰「——找陳棲。」
幾個公子哥對視了一——,望著男人手里抱著的花,他們跟秦恆混得好,自然就是站在秦家這邊的,跟燕家不對付,其中一個公子哥懶懶笑——︰「陳學弟啊,去上廁所了。」
這幾個花叢中混過的公子哥自然看得出面前懷里抱著一束花來找人的燕寰來者不善。
幾個公子哥怕突然出現的燕寰壞了秦恆的準備,只能不動聲色催促——︰「燕總有——改天再來吧,陳學弟今天跟——們慶——,燕總在我們幾個怕你不適應。」
燕寰微微垂著眼,指尖搭在輪椅扶手上,淡淡——︰「你們是陳棲朋友?」
秦恆今天找的幾個朋友在圈里的風評都不錯,沒有胡作非為的爛泥。
沙發上的人公子哥都點了點頭,酒吧老板已經開始皮笑肉不笑——︰「燕總您看,——們這個局開了,您想進來可以,——們這里頭的人敬您幾杯,就算是跟您熟了。」
「您看怎麼樣?」
說罷,酒吧老板抬手指了指玻璃桌上一排排灌滿酒的酒杯,笑吟吟望著輪椅上的男人,沙發上的公子哥也笑著附和,意思很明確,就是不動聲色趕客。
他們都知道沒人——真的——將面子砸在地上,一杯一杯地把桌面前的酒灌下去。
但是燕寰會。
這是陳棲這輩子第一次主動找他。
梁志下意識就變了臉色,想出聲卻看到輪椅上的燕寰微微抬了抬手,面容上神色淡漠,他將懷里的花遞給了梁志,低頭慢條斯理挽起袖子——︰「好。」
幾個公子哥愣住,面面相覷看著輪椅上的男人眼皮子都不抬,伸手就從琳瑯滿目的玻璃桌上拿了一杯酒,靠在輪椅上淡淡——︰「誰先來?」
十幾分鐘後,燕寰抬手解開襯衫一顆扣子,他面前已經空了兩排的酒杯,桀驁的面容上帶著點冷,直到听到了身後的動靜,他微微偏過頭,目光卻愣住。
吧台上的女歌手已經換了一個人,換成了穿著一個拿著吉他,看起來痞帥痞帥,桃花眸里帶著深深笑意的男人。
吧台上的燈光亮了一些,音樂在台上的男人上台後就停了下來,安靜下來後不少客人都朝著吧台上望去,吧台前還有一個抱著一束花,穿著白襯衫的青年。
那穿著白襯衫的黑發青年懷里抱著一束花,站在了吧台欄桿下,台上微微柔亮的燈光照在他眉眼上,像是會發光。
吧台上的男人將吉他放好,調整了一下話筒,一手扶著吉他,一手扶著話筒,眼神溫柔,嗓音低低開口道︰「明天是我的——日,也不知道該跟喜歡的人說什麼。」
「就唱一首歌給他吧。」
台下疏疏落落響起了掌聲和口哨,秦恆望著台下的人笑了笑,低頭撥弄吉他弦低低啞啞唱了起來。
那是一個國外的民謠,男人嗓音低啞磁性,宛如情人低喃,偶爾望向台下人的眼神溫柔而充滿笑意。
最後一句歌詞低啞落下後,台上的秦恆握住了話筒,他頓了頓,眼里帶著笑意繼續——︰「小學弟,你有在听嗎?」
台下抱著花束的陳棲抬頭,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想告訴——的小學弟,——很高興遇到我的小學弟。」
「第一次遇見他,他看上去就很乖很听話,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在他身邊,很乖很听話的是我。」
台下有些客人笑了笑,台上的男人慢慢道︰「——從來沒有想過,——那麼認真地喜歡上一個人。」
他眼神既溫柔又寵溺道︰「小學弟,能給學長一個機會嗎?」
台下爆發出一陣地起哄和尖叫,幾個公子哥也在笑著起哄叫著,只有輪椅上的男人渾身僵硬住,愣愣地望著台上。
他一動不動望著吧台欄桿下抱著花束的陳棲,周遭的所有喧囂此刻都猛然如潮水散入,死寂得可怕。
他看著抱著花束的陳棲彎起眸子,笑了起來,朝著台上握著話筒的秦恆點了點頭,台上的秦恆瞬間就站了起來,握著話筒嗓音有些發顫道︰「你再點點頭好不好?」
抱著花束的陳棲眸子溫柔笑了笑,站在男人面前,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