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窄窄的, ——點像烏篷船,在水面上搖搖晃晃,不算穩當。
將裝著鬼嬰的背簍放在船上, 苗芳菲和石濤一前一後拿起撐船的竹竿, 開始將船向對岸撐去。
「速度不變。」
撐了一——後,苗芳菲低聲道——
為第一組上船的人, 他們提前總結出了許多要到船上再確定的重點, 比如兩人撐船速度快的話, 是否能更快到達對岸。
但顯然, 這艘船不同尋常。
「是, 看來固定都是十五分鐘。」
石濤面露憂色, 這樣一來, 保守起見,他們不可能再考慮四次往返,兩個小時不夠。
「嘩啦——」
水花聲響起, 斑斑從水里游回船上, 嘶聲急促似是驚恐。竹背簍里的鬼嬰好奇看著它, ——頑皮的還想從竹簍里翻出來去玩蛇。
「苗隊, 你看著他們吧。」
石濤道︰「——來撐船就夠了。」
既然無論兩人還是一人撐船,都是同樣的速度,那麼他們就可以輪流來。
苗芳菲扶正竹簍,把斑斑纏繞了——腕,仔細檢查。只見斑斑身上一圈鱗片或翻起或從中間斷裂, 慘不忍睹, 像是被利齒撕裂一般,傷口處腫脹泛白,透著濃濃的腥氣。苗芳菲檢查時動作小心, 仍疼的斑斑嘶嘶吐信。
「河里——東西。」
苗芳菲擔憂道︰「最好不要落到水里。」
之前丙導提醒過,喪魂澗上航船最忌哭聲,說是這條河通往陰陽兩岸,古時候人們經常在河邊祭祀河神。如果在河中哭鬧,龍王爺就——把船上的人當做祭品,掀起黑水吞沒船只。
鬼嬰經常惡劣哭鬧,根本不服管,所以苗芳菲他們也做過被掀翻到河里的預想。
原本看到竹竿能撐到河底,這河水頂多——兩米多深,掉下去也沒有太大事。但河里——怪物的話,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幸好——他們預想中的不同,竹背簍里的鬼嬰們分外安靜,不讓玩蛇也沒有吵鬧,而是乖巧抓著竹簍邊,去看對岸的景色。那深黑不——底的,驚悚恐怖的眼里竟隱隱——期盼的光。
「對岸該是最終集合點。」
苗芳菲將鬼嬰們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卻更加擔憂。她無時不刻都在想破解的辦法,如何讓所——人和鬼嬰都順利到達終點,但苗芳菲想不出來,她本來就不擅長這——邏輯問題,只能盼望王澎湃他們那邊能有旁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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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紅的小船行駛到河中心,這里的波浪更大了起來,小船在波濤間起伏,似乎——什麼東西在用力頂動船底,窸窸窣窣如蠶蟻啃食碎葉的聲音同時響起。
苗芳菲臉色難看,——石濤對視一眼。石濤咬牙,卯足——單臂提起竹竿。只听嘩啦一聲水響,竹竿抽離水下,桿子上竟掛了一串巴掌大的銀鱗小魚。
「啪!」
石濤巧勁一甩,把竹竿上的小魚甩落,——一條落進了船里,斑斑立時將它咬住纏緊。斑斑——劇毒,但這條銀色小魚仍舊異常有活力的彈動著,幾次差點掙月兌,約麼一分多鐘後才總算不動彈了,生命力極強。
苗芳菲用自己的竹竿把魚扎起來看,只見它梭型魚身結實——,向上向下兩邊的魚鰭頂端尖銳,魚嘴里全是閃著寒光密密的尖牙,一圈圈的尖牙像是異性口器,——被咬住絕對得被撕掉一條肉。
「河里全是這些魚。」
苗芳菲把死魚扔進河里,就見河水跟沸騰了一樣,密密麻麻的魚瘋狂搶奪撕咬,不到一秒死魚就被撕碎吞吃殆盡,連骨頭都不剩下。
這下他們可知道船底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到底是怎麼來的了,分明是怪魚正在啃食他們的船!
「時間限制,也是這艘船能航行水面的最多時間。」
苗芳菲凝重道︰「越往後越危險,兩小時後,船可能會被徹底咬穿。」
十五分鐘後,船到達了對岸。早等在那里的王澎湃他們聯——把苗芳菲和石濤拉上了岸。
「無論幾人劃船,船速不變,都是十五分鐘。」
「河水里——食人魚,——咬船,不能掉到水里。」
苗芳菲語速飛快︰「鬼嬰要到這邊往生,最終目的地很可能就是這里。」
「還——,——們那邊總共有五個人,五個鬼嬰。」
她這話一出,王澎湃——許晨等人臉上都露出無奈苦笑,看他們的神情,苗芳菲心涼了一半。
「時間少,——們長話短說。」
王澎湃三言兩語把他們這邊發生的事說了,末了道︰「這些‘嬰兒’才是昔日切壁村的客人,這小孩們不听話,上了船估計得鬧騰。」
苗芳菲一听皺起眉,——乖巧鬼嬰相比,王澎湃他們這邊要驚險的多。
「小趙老郁,你們先上船。」
王澎湃看了眼時間,船靠岸已經有兩分鐘,不能再耽擱了,他當機立斷︰「按咱們之前說的做。」
「好。」
趙宏圖和郁——安沒有猶豫上了船,他們手里都攥著塊白乎乎毛絨絨的東西。正是王澎湃出的主意——想要把‘嬰兒’帶上船,他們必須拿著殘肢。但為了不讓殘肢月兌離胎肉們的威懾,再鑽回他們肚子里,一路上幾人沒少從胎肉身上薅毛。
船上沒空,不能帶胎肉。就算最狠的趙宏圖也沒提什麼殺了胎肉剝皮,用皮裹住殘肢的建議。還是王澎湃——辦法,他拿出個看起來很奇怪的剃須刀,往胎肉光禿禿的皮上一刮,竟然能刮下長長卷卷,胡須似的白毛來。
「就是個小玩意。」——
趙宏圖他們好奇,王澎湃隨手把剃須刀拋給他看。
【名稱︰沒卵用的剃須刀】
【品質︰破爛】
【——用︰能從沒長胡須的下巴上剔出胡須來】
【備注︰越是光滑的下巴,剔出來的胡須越濃密!沒卵用的剃須刀……額,好吧,——的沒卵用】
看到這物品簡介,趙宏圖眼角抽了抽,拿這個往胎肉光禿禿的下巴上一推,竟然還——推出了雪白的長毛。
「反正咱們只需要胎肉身上的東西來裹住殘肢就好了。」
王澎湃樂呵呵道,抹了把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原本也沒想帶這個破爛,但是嘿,自從——帶著它後,就再也沒長過胡子,索性也就一直帶著了。」
這破爛玩意竟然能在這里起用處,趙宏圖簡直無——吐槽。
但總而言之,胎肉胡須的效果確實不錯。包住殘肢後,那些肢體就跟死了似的一動不動,也沒有再往趙宏圖他們肚子里鑽。
「上了,上船了。」
趙宏圖和郁——安將船撐開岸邊,駛離岸邊約莫十米後,王澎湃注意到跟在胎肉後邊的嬰兒少了兩個。船上的船上守著背簍的趙宏圖第一時間注意到背簍里出現嬰兒,眼疾手快把黏上胎肉胡須的蓋子蓋上。
「啊——!啊啊!!」
憤怒淒厲的咆哮聲從竹背簍里響起,背簍被里面嬰兒撞得亂動,——量大的就像要徒——抓住活魚。
「小趙沒問題吧!」
郁——安撐船之余緊張問道。
「沒事。」
趙宏圖露出個猙獰的笑,他雙——抱著個竹簍,兩腳夾著一個,把它們控的死死的。忽然他額頭青筋一跳,飛快空出手來,給自己戴了個口罩,悶聲悶氣道︰「叔,把口罩戴上。」
「他娘 ,香味可真濃。」
郁——安肚子咕嚕一叫,餓的火急火燎前胸貼後背似的,那股誘惑——極強的香味從背簍里傳來,不用趙宏圖多提醒,郁——安就手忙腳亂給自己戴上了口罩。
這口罩上夾了胎肉的胡須,——了正版胎肉壓著,那股讓人心癢胃饞的藥蛋香就被遮下來了。
「好家伙,還好王大哥有遠。」
屏蔽了藥蛋香,郁——安甩了甩頭,後怕道︰「要不是有這口罩,還——不容易熬。」
「王哥想的全面。」
趙宏圖承認,一路走到這里,他那點傲氣終于被折服,自己確實還做的不夠,得——很長路要走。
「魚來了,小趙小心!」
郁——安罵了聲,劃動竹竿的動作明顯更吃——了。他提起竹竿一看,——咬在桿上一串的魚,驚得瞠目結舌︰「這魚真凶的很,——苗隊說的一個樣!」
同一時間, 里啪啦如雨點般的急促撞擊聲從船下響起,食人魚在瘋狂啃咬船底,听得人頭皮發麻。本來撐著晃晃悠悠的小船在波濤洶涌的河面就已經夠讓人腳軟了,再加上凶悍瘋狂的食人魚,沒點魄——可真不敢撐船。
郁——安被嚇得臉色發白,使勁撐了幾下,想更快經過這段水路。但正如苗芳菲說的,無論他用力大還是小,撐得急還是慢,船速都是一直不變的。
竹竿越來越沉,船身也在跟著——沉,一個浪打來,船身猛地一晃。郁——安連忙穩住身體,反復念著菩薩保佑佛祖保佑,不敢去看水面,一個勁看對岸,簡直是望眼欲穿。
「走了一半吧,這應該有一半了,快到了吧。」
「快一半了,馬上到河中心了。」
趙宏圖也急,竹背簍里嬰兒們鬧得越來越厲害,被胎肉須包裹的殘肢也開始異動起來,它們想合到一處去。趙宏圖身板單薄,光是壓制住兩個背簍就耗了大把——,剛才浪打來船身晃的時候,一個背簍正抵在他月復部傷口處,疼的趙宏圖臉色一白——
想跟丙導似的不怕疼。
趙宏圖咬牙挨過那陣劇痛,听郁——安說,他也抬頭看對岸,盼望著早點到岸。但看了眼,趙宏圖臉色劇變。
「不對!」
「——,——什麼不對了?!」
郁——安一哆嗦,緊張的說話都磕巴起來︰「走錯方向了?鬼打牆了?那,那咱們掉頭嗎?」
「掉什麼頭!」
趙宏圖罵道︰「該死的,是距離不對!」
苗芳菲他們說船到了河中心,才——食人魚啃船,但他們現在頂多才走了四分之一,這魚咬的怎麼就這麼厲害!
是每一次航船,食人魚咬船都會越來越早,還是——
「叔,你拍死點魚!」
「哦好,好。」
郁——安最好的就是听話,丙九在就听丙導的,苗隊在就听苗隊的,現在他听趙宏圖的。雖然害怕,郁——安還是‘喝’的一聲,——臂肌肉都繃的緊緊,一下把竹竿從水里提了出來。好家伙,下面密密麻麻掛了一大串魚,竹竿看起來都跟短了一截似的。
「去!」
郁——安兩眼一瞪,一把子牛——,使勁把竹竿往水面一拍,那魚落水面的——道簡直跟摔地上似的,立時摔懵了竹竿上的魚。趙宏圖單——持弓牙咬弓弦,側頭繃緊驀然一松,一支箭便準準刺在水面魚群上,霎時間鮮血彌漫開來。
那河水沸騰般群魚凶狠搶食的場面重演,嚇得郁——安臉色煞白,渾身僵住。趙宏圖舌忝了舌忝牙,細心感受,隨後心里一沉。
明明旁邊有血腥刺激,但啃咬他們船底的魚卻沒——少,那股不詳的震動感仍在。
也就是說,船上的東西,對它們來說誘惑——血一樣重。
趙宏圖把這事——郁——安一說,他頓時連連點頭道︰「對,對對,肯定是那勞什子藥蛋——說怎麼不對,就那會,魚開始啃船了!」
對!
就是那股藥蛋香味彌漫開後,魚咬的船底!
可這怎麼辦,趙宏圖絞盡腦汁想不出辦法,總不能把胎肉須貼到船底,他們沒那麼多的時間。但要是不管的話,被這麼咬下去,說不——這小船行駛不了幾次就得提前沉沒。
到底該怎麼辦!
「小趙,你撐下船。」
「啊?啊!」
趙宏圖下意識接過拋來的竹竿,沒在水里劃幾下就見郁——安取出了老牛皮來,把兩個竹簍包在了里面。牛皮夠大,包兩個竹簍綽綽——余,系口處郁——安用自己口罩綁上,動作麻利的看得趙宏圖一愣。
「嘿,俺早該想到的。」
郁——安拍了拍‘牛皮口袋’,忐忑道︰「這應該有點用吧。」
「——用。」
趙宏圖感受了下船,果然,那種被群魚啃食的頂撞感少多了。一時間他高興道︰「原來這牛皮還能這麼用!」
「俺也是剛想到的。」
郁——安不好意思抓了抓臉,從趙宏圖手里把竹竿拿來,繼續撐船︰「——以前也沒想過,畢竟‘披上老黃牛的牛皮,它們會將你認作一頭牛’嘛,——以前都是把牛皮給人用。但仔細想象,它這也沒說‘你’只能是人嘛,——就試一試,沒想到還——管用。」
郁——安說著說著也高興起來︰「這也是王哥給——的靈感,你說他腦子怎麼這麼好使呢,那破爛刮胡刀都有新用法,俺實在是服——了。慧慧肯定也喜歡王哥,他腦子也靈活的很,成績一直都好,還說要考外邊的好大學呢——是比——出息多了。」
郁——安提起弟弟就是一臉自豪,沒有半點羨慕嫉妒的意思,他這人憨厚老實,對兄弟是極好的。但趙宏圖听了他的話,心里卻一陣發酸發緊。
郁——安他還不知道他弟弟——問題,原本趙宏圖懶得管閑事,但畢竟他們這旅隊里的人都是歷經生死的關系,誰還沒點感情。看郁——安還被蒙在鼓里,趙宏圖實在是良心不安。
沉吟良久,看對岸就快到了,趙宏圖抿了抿嘴,終于猶豫開口道︰
「叔,你弟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