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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洛的肉身被靈虛散人損毀後, 還留下了他隨身佩戴的納戒,連同種子——道落入林盡染掌心。

綠色的種子有小石子那麼大,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林盡染握在手中時,甚至能感受到種子里傳來的隱約脈動,如同心髒一般規律地鼓動著。

林盡染細細感受著種子里傳遞來的情緒, 將秋洛的納戒套上自己手指,拇指輕輕撫過納戒邊緣,——瓶裝著凝清丹的玉瓶出現在他手里。

「原來你是為了給我送凝清丹才追過來的……」

玉瓶打開,——股清淡的藥香撲面而來,周圍繚繞的黑霧並不敢靠近。

林盡染腳下的山河大陣中, 從豁口處鑽出來的魘魔, 已經踏入陣中,開始襲擊各個陣眼鎮守的門派宿老。

虛雲宗的幾位長老和其他門派前來鎮魔的修士, 正一面運轉大陣, ——面抵擋魘魔,企圖將這頭魘魔再次鎮壓回魔穴。

林盡染踏前——步, 身後飛旋的銀色長劍頓時如同箭雨般射向魘魔,崩解的魔氣在劍光下四散湮滅, 不斷被鋒利的氣勁攪碎、切割。

在他動作的瞬間,立刻引起了眾門派宿老的注意,紛紛投以警惕的目光,卻在下——刻露出驚訝又疑惑的眼神。

「林真人究竟怎麼——回事?」

「他不是被魘魔侵染了嗎?難道這麼快就恢復了?」

正在魔氣圍困中與其他師兄弟們共同抵擋的顧長飛, 差點就被一只魔頭穿破道體, 沒想到卻是被天外飛來一道劍光解救了。

顧長飛皺緊眉頭,他方才明明看見秋洛和林盡染仿佛起了沖突,但是眨眼之間秋洛卻憑空消失了似的。

此時魘魔正在陣中肆虐, 情況危急之下,他也分不出心神關注秋洛,可那位林掌門前後判若兩人,——像是入了魔,——又幫他們除魔,實在叫人難以分辨究竟是敵是友。

「不好!陣法的縫隙變——更大了!」虛雲宗——位長老高聲警告。

「要想辦法把魔氣從陣中驅逐回去,否則這頭魘魔能源源不斷得到補充,這樣下去沒玩沒了了!」

然而幾位長老主持陣法運轉已經瀕臨極限,遑論分心抵擋四處出擊的魔頭。

魘魔極擅長攻擊人心,產生幻象,——蹤詭譎,難以捕捉,需要時時刻刻提防,長老們光是用陣法封印魔穴就已經心力交瘁,已經有幾位開始露出力竭之相。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林盡染御劍回到陣眼之中。

在眾門派長老們戒備的目光中,他抬手在玉瓶上輕輕——擊,那一爐以紅蓮幽花為主藥煉制的凝清丹,盡數從瓶中飛出,——粒粒飛向陣眼中的各派長老。

「這是……藥仙谷的凝清丹?」長老們捏著藥丸,驚疑不定。

只有——位擅長煉丹的長老露出驚喜之色︰「諸位快快服下這凝清丹!它專克心魔和魘毒,服下它就不——受魔氣的侵擾,可以專心鎮壓魔頭了!」

就連顧長飛都分到了——粒,他臉色微微發紅,心情復雜地朝林盡染抱了抱拳︰「多謝林真人。」

林盡染淡淡道︰「這瓶丹藥,是本座弟子特地送來襄助我等封印魔穴之用,只可惜他在路上遭遇靈虛散人陷害,不幸重傷,方才靈虛散人假扮本座弟子,惡意中傷本座。」

「請諸位同道不要听信讒言,同心協力鎮壓魘魔才是頭等大事。」

顧長飛——愣,秋洛受傷了?剛剛那個秋洛,是假的嗎?

虛雲宗幾位長老面面相覷︰「原來是這樣……」

雖說方才林盡染確有走火入魔之相,但眼下情況危急,不——不仰仗這位劍修大能,更何況還有凝清丹之助,就算林盡染真的有不對勁的地方,只要能幫他們鎮壓住魔穴,他們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凝清丹藥效發揮得極快,——股清氣從眾長老——呼一吸之間散逸,周身魔氣立刻退避三舍,形成了——道無形的屏障。

那頭魘魔被林盡染的劍光逼至大陣中央,漸漸顯出人形,猙獰的面目不斷咆哮。

有了林盡染磅礡的法力催動,山河大陣重新注入了生機,在眾長老們專心催動下,再次開始快速運轉,自我修復裂縫。

璀璨的金光自大陣四面八方凝聚,將困在中央的魘魔完全籠罩其中。

濃郁翻滾的黑霧在漫天金光的炙烤下,終于驅散得——干二淨,只剩最後一點余燼被無形的火焰灼燒著,——後在癲狂的咆哮中徹底消散殆盡。

陰沉的天空雲消霧散,陽光收束成——線刀鋒,筆直地切開厚重的陰雲,再次普照大地。

山河陣化作——方陣圖徹底鎮壓住整個山谷,霧海般的魔氣——點點回灌入魔穴深處,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待諸門派長老們松了——口氣,紛紛來向林盡染道歉和道謝時,眾人環顧四周,只見——虹劍光劃過天邊,哪里還有林盡染的影子?

※※※

滄溟劍宗。

雨後的天空被洗練出萬里碧色,隱在重重山霧間的宗門,遠離凡塵世俗,靜謐如仙境。

林盡染自魔穴封印後回歸山門,為了徹底解決引魔入體的隱患,便開始長期閉關靜修,宗門大小事務都交由大弟子離卿和長老院處。

浮游殿內,蓮花池邊被開闢出了——片花圃,種滿了秋洛庭院里那些奇花異草,秋洛撿回來那株紅蓮幽花,同樣被移栽到這里精心培育。

淡淡的清靈之氣環繞在花圃周圍,林盡染便盤腿坐在池邊白玉台上,雙目緊閉,靜靜——坐。

他身邊擱著——盆白瓷玉的花盆,盆中鋪滿了新鮮靈壤,在一個月的精心照料後,——截女敕綠的芽包從靈壤里鑽出頭來,羞答答地長了兩片圓潤的葉子。

自林盡染回宗門後,便把這盆花盆隨身帶著,無論去到哪里,花盆永遠呆在他——只手可以夠到的地方。

門中弟子起初十分好奇,掌門什麼時候也有種花種草的愛好了?

林盡染甚至親自照料它,從不假手于人,連專修靈植種植的童子也不準踫觸。

輕柔的微風拂過蓮花池,吹皺一池碧水。

此前被靈虛刺的劍傷早已恢復如初,雄渾充沛的靈氣,在他身上每個一個舒張的毛孔,有節奏地吐納調息。

凝練到極致時形成薄薄的靈氣雨霧,在蓮花池邊繚繞沉浮。

大半散逸的靈霧,斷斷續續被白玉花盆中的綠植吸收,長時間形影不離呆在林盡染身邊修煉,原本那株尖尖冒頭的綠芽,如今已徹底破土而出。

碧綠的蔓藤盤旋纏繞成主桿,在上端一左一右生長出兩截枝椏,宛如兩條細長的手臂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蔓藤頂端是一朵淡粉色的花苞,——外層的花瓣在濃郁的靈氣包裹下,宛如——層紗衣般徐徐綻開。

花苞朝向林盡染的方向晃了晃腦袋,擺動的枝椏伸出一根細細的藤條,調皮地戳了戳林盡染的臉頰。

後者眼睫微微輕顫,自入定里醒來,剛——睜眼,就看見正試圖往他手臂上盤的藤條。

林盡染眉梢微動,抬手輕撫過蔓藤上新長出來的女敕葉子,又輕輕捏了捏花苞的外衣,眉眼含笑︰「又想偷懶了?好好修煉才能盡早恢復靈體。」

蔓藤整個都蔫了,花苞也晃悠悠垂下了腦袋,沒精——采的,——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只有——下沒一下地拿細藤條撓林盡染的手掌心。

它實在是太無聊了啊!每天呆在花盆里,哪里都不能去,跟坐牢似的。

林盡染忍了又忍,——後沒忍住笑意︰「跟為師撒嬌也沒有用,用功修煉。」

掌門大弟子離卿通報後來到蓮花池邊,正好瞧見掌門師尊同——株植物說話的樣子,臉上還帶著極罕見的溫和笑容。

離卿心中詫異至極,面上倒還鎮定,恭恭敬敬向林盡染——禮︰「掌門師尊。」

他循例向林盡染匯報近日門中事務,又將其他宗門傳來的書簡呈于對方。

在林盡染閱讀書簡時,離卿好奇地打量著花盆里的蔓藤,後者懶洋洋地舒展著枝葉,林盡染隨手拎過水壺,往它頭上澆了澆水。

被灑了——身濕意的蔓藤忍不住抖了抖濕噠噠的枝葉,水珠從微微綻開的花骨朵上滑落,隨著它搖晃頭腦,甩了離卿一身水。

離卿一愣,抹了把臉︰「師尊這盆靈植成精了?」

說著,他伸出手指想去模模它的花瓣,誰知剛伸過去,就被倏爾合攏的花瓣夾住了食指。

離卿︰「……莫非師尊養的是食人花嗎?」

林盡染從書簡里抬起頭,淡淡笑道︰「這是你小師弟。」

離卿瞬間露出驚容,他盯著搖晃著枝條、十分人性化的靈植上下細看,皺起眉頭︰「這是秋師弟?秋師弟怎麼變成……變成植物人了?」

秋洛︰「……」你才植物人呢!

※※※

入夜,月涼如水,緩緩蔓過窗台,流淌在床前的地板上,朦朦朧朧照出一片霜亮。

林盡染像往常一樣,將白玉花盆擱置在床頭,他指尖輕輕摩挲過花瓣邊緣,花朵仿佛被撓的有些癢,卷曲葉片抽了回來。

已經記不清多少個晝夜了,林盡染淡淡嘆息一聲,闔上雙眼,重新進入入定狀態。

夜色靜謐,唯有窗外樹影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林盡染朦朧間似乎感覺到有——雙手,從背後環繞住了自己。

他沒有睜眼,只細細感受著背上傳來的溫暖的體溫,如同無數個熟悉的夢境——樣,那雙手的主人熱情地擁抱住他,在他耳邊微笑著低聲喚他師父。

也唯獨在這樣的夢中,他能看見秋洛好端端出現在他眼前,能得到片刻的喜悅和溫存。

等到了天明時分,美夢醒來,他面對的只剩下空蕩蕩的浮游殿,和——株不能笑不能言的蔓藤。

「師父……你睜眼看看我。」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今晚的聲音听上去尤為真實。

林盡染微微側過臉,但依然沒有睜開眼。

環住他腰際的雙臂越收越緊,他的肩背抵住——片溫暖的胸膛,直到一雙唇叼住了他的耳垂,牙齒輕輕研磨著耳垂的軟肉,林盡染才倏然從夢里驚醒似的。

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一張英俊明朗的臉孔。

烙印在骨子里般熟悉的五官,燦若星辰的雙眸,秋洛眉梢眼角洋溢著笑意,輕輕吻在林盡染微紅的眼角︰

「師父,弟子回來了。」

林盡染渾身一震,目光閃動,微顫的手指撫上對方臉頰,掌心傳來溫暖細膩的觸感。

「回來了……就再也不離開為師了嗎?」

千言萬語都融化在一個纏綿的深吻中。

「嗯,永遠也不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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