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 前港口黑手黨底層成員,曾為年少成名的殺手,實力強勁, 與他在組織的地位格外?不符。
最主要是聲音與青峰大輝完全相?同。
黑子哲也不是沒由來聯想到他的。
被怒意四散迸射的青峰大輝揪起時,思緒走神的他, 眼角余光瞥到遠處兩坨顏色相?近的身影。
一位身穿稍短的沙色外?套,另一位則被濕噠噠的卡其色長風衣裹得緊實。穿短外?套的男人有一頭罕見的暗紅色頭發, 再配合上他糊成色塊都能認出?特征的穿著?搭配,黑子哲也想不認出?都難。
織田君這身打扮幾年沒換了來著??
驟然听到全然陌生的名字,青峰大輝不愉的神色並沒消退多少,甚至因為黑子哲也蠻不在乎的表現?怒意更甚。
他死死攥住曾經關系最好搭檔的衣領, 把干淨平整的領口拽到皺皺巴巴,口吻輕蔑,怒火中燒︰「哈?那是誰?」
黑子哲也完全不配合了。
能理解青峰的心情是一回事?,對待中二期至今未過的前搭檔, 他不可?避免秉承著?長輩態度, 看情況決定縱容還是敲打。
但涉及到異能者的世?界,一切問題都得往後推。
「松手。」黑子哲也道, 語氣是他自己未曾設想過的低沉。
打籃球的學生間人總有種?說法, 天資卓絕的球員或多或少擁有野性。野性能幫助他們在球場上更好的捕獲「獵物」,或者對敵時刻身體快一步做出?反應, 玄之又玄, 是印刻在天賦中常人羨慕不來的才能。
黑子哲也見過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青峰, 外?加一位誠凜的火神大我。
因為野性, 青峰大輝越過對搭檔的了解,短短一瞬感受到他無法理解的陰冷。不待思維運轉,身體也趕在脾性上涌前擅自做下決定, 掌間霎時泄了勁。
身後 嚓 嚓吃零食的紫原敦動作也跟著?頓住,要咽不咽,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黑子哲也隨意整理兩把外?套,沒給?僵在原地的兩人留下解釋,目標明確,走向青峰背後已然注意到鬧劇的二人。
對方顯然也認出?到他。
「好久不見。」雙方距離不遠,不多久,黑子哲也停下腳步,面無表情打招呼,「織田君,還有太宰君,為什?麼在這里?」
他和?織田作之助也許久沒見了,洋房一別?,也就前短時間特意去咖啡廳逮到過,其余時間只偶爾從新晉小說家的新書發布會消息得知他過得不錯。
和?太宰治也差不多。
當然那個太宰治是隔壁世?界的,不算數。
織田作之助也不會忘記他,兩人淵源很?久遠,雖比不上森鷗外?,也足以?追溯到黑子哲也加入港口黑手黨之前。
彼時兩人外?表年紀相?仿,身形差距微乎其微,職業還好巧不巧相?撞,是織田作之助乏味可?陳的殺手時期為數不多的變數。
如今回首再故往事?,人還是那個人,字面意義?上的一成不變。
他胡子都長出?一茬了,黑子哲也完全沒長。
織田作之助收斂起思緒,張了張嘴,醞釀台詞。然而不等他準備好,渾身上下濕噠噠的太宰治向前一步,頂著?惹異性尖叫、惹同性手癢的微笑臉,笑眯眯代替他回答。
「任務啦任務,是需要打官腔的活,我放心不下織田作就一起跟來了。」
黑子哲也收回視線,裝沒看見太宰治隱晦護人的行為,語句平鋪直敘︰「是麼,太宰君又去投河了嗎?」
「沒有哦。」
太宰治理了理濕透後軟趴趴的卷毛,語氣過于理直氣壯︰「這次是投海,因為波光粼粼的海面太好看了,橫濱冷冰冰的港口完全不能比……」他抽抽鼻子,勉強止住差點打出?的噴嚏,倔強地把整句話?說完,「不知不覺就被吸引了。」
「所?以?一路漂到體育館附近是麼。」
「不,其實是趕在游客報警前被織田作救起來了。」
怎麼說,不愧是你。
黑子哲也明智地終止話?題,繼續扯下去,哪怕他有十張嘴都會被太宰治帶偏。
之前也說過,太宰治某些方面非常好懂,他的注意力永遠放在真正在意的人或物上,小心眼的很?。
就比如織田作之助。
黑子哲也注意到對方的時間不晚,那時的他沒有後盾,首領又換成森鷗外?,他待在港口黑手黨也猶如雨中飄搖的浮萍,沒點歸屬。
遇見一個能讓他回憶起往昔的故人,怎麼都得關注一番。
雖然最後被太宰治明里暗里攪和?的關系不深就是了。
「那你呢?」太宰治反問。
他轉守為攻,哪怕看出?黑子哲也不想陪他廢話?,人也疑似陷入某些微妙的回憶,他也沒有識相?的閉嘴,語氣循循善誘。
「黑子君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還穿著?……校服?」他語句稍作間隔,留下足夠引人遐想的空白,末了又並入吐槽,「雖然以?前就說你長得像學生,該不會真混到哪的學校去了吧?」
黑子哲也沒吭聲,凝視著?莫名活躍的青年。
然而不回答也是某種?回答。
太宰治讀懂了,故作震驚︰「真的假的?」
港口黑手黨有任務派誰混到學校都不奇怪,蛞蝓還有天然的身高優勢,去國中都不稀奇。同為干部的黑子哲也雖說面目更合適……但較真起來,他跟黑蜥蜴的廣津柳浪算一輩人。
離了大譜。
談話?間,青峰大輝也從方才的震懾中月兌身,復雜的視線緊緊隨著?黑子哲也遠去。他最熟悉的人恍若換了副面孔,不再擔任影子的角色,性格也轉變許多。高中到現?在幾次見面,基本沒好結果。
越想越窩火。
黑子哲也那一瞬的冷漠態度,成為點燃引/線的最後一枚火花。
他被怒意驅使著?走上前去,心緒混亂不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一把鉗住少年縴瘦的肩膀,似乎這樣宣泄,熟悉的黑子哲也就會歸來似的。
「這兩人誰啊,回話?,阿哲!」
黑子哲也抬了抬眼。
他沒錯過青峰大輝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色厲內荏的本質早被怒火蓋過,以?至于本人毫無察覺。
最先犯中二病的奇跡,興許也是心緒最敏感的。
他一直渴望著?賽場上有人能將他擊敗,說著?‘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的渾話?,又在荒蕪一片的內心中央苦苦等候著?,結果總是不盡人意。
但當青峰大輝回首,發現?被他拋下的影子徹底走遠,最不可?能放棄他的人毅然離去時,潛藏內心的惶恐噴涌而出?。
于是黑子哲也意識到,他無意泄露的氣場起了反效果。
畢竟向來懶懶散散的紫原敦都嚇到半天沒吃零食了。
留給?他考慮的時間不多,在多方人的注視下,少年抿了抿嘴,思路很?快清晰,索性指了指一旁的紅發男人,介紹說︰「織田作之助,算我半個後輩。」
他又指了指正忙著?擰干風衣的另一人︰「還有太宰治,這位是熟人。」
黑子哲也說得是實話?。
奈何雙方外?表年齡差距過大,沒打理胡子的織田作之助看著?顯老,天然的表情也被認作沉著?冷靜,讓青峰大輝愈發堅信這不過是又一段不上心的謊言。
他緊皺的眉眼戾氣加重,毫不留情嗤笑道︰「哈?戲弄人也要有個限度,這是成年人吧,看著?像是你後輩的模樣嗎?」
「青峰君也不像高中生啊。」黑子哲也就事?論事?,「長相?很?成熟。」
「這是兩碼事?吧!」
吵架歸吵架,在場人能分?為兩撥,認知卻相?差甚遠。
原本太宰治的還在下意識分?析有關黑子哲也的情報,思緒轉了大半,听到某人的聲線時又毫無征兆卡了殼。
他茫然地眨眨眼,表情寫滿疑惑,死死盯著?今天第一次見的黑皮高中生,半晌後,發出?意味深長地「欸……」聲以?示感慨。
殺手的直覺讓黑子哲也深感不妙。
他腦門青筋突突作響,習慣性面無表情的臉此刻卻被和?善笑容替代,三分?微笑、余下全是煞氣。
黑子哲也警告道︰「太宰君,不管你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勸你住腦。」
「嚇我一跳。」太宰治甩甩頭。
住腦可?以?,住嘴不可?能。
太宰治深深吐息,戲多到滿臉‘我看透你了你原來是這種?人’的表情,話?說得鏗鏘有力,振振有詞︰「我說你之前為什?麼對織田作圖謀不軌,原來是把他當替身嗎!」
黑子哲也滿頭問號。
圖謀不軌是這個用法?
渾身濕透的青年很?快聳聳肩,戲精附體仿佛只有一瞬,再無延續。坦言道︰「嘛……總之你的事?我不想摻和?,也別?拉織田作下水。」
晚了。
維持微笑表情的少年磨了磨後槽牙︰「很?可?惜,我恍惚記得,有人欠我人情。」
他著?重加重人情二字,示意太宰治別?想抵賴。
當年為這倆家伙他費老大力了,利息到現?在是該收一收了。
被卷入不明勢態到現?在,未發一言的織田作之助突然開口︰「需要我做什?麼?」
黑子哲也心里一個咯 。
果不其然,听到織田作之助嗓音的瞬間,青峰大輝表情也出?現?可?疑的空白。
這他媽就很?有意思了。
最糟場景開始構建,空白褪去,太宰治同款茫然表情出?現?在青峰大輝臉上,很?快又變成五味雜陳的其他,以?至于他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質問。
「喂,別?開玩笑了,這是怎麼回事?,阿哲!」
青峰大輝的臉從未這般精彩過,至少黑子哲也的記憶中沒有。
想也知道他誤會了很?多,太宰治隨口一句話?把水攪渾,自己躲在人後看好戲。
不知道心態本就爆炸的青峰腦補了什?麼。
「黑仔找搭檔一定要找峰仔一樣的聲音嗎?」頗為好奇的紫原敦也抱著?零食袋走上前來,以?他的角度審視著?完全不在狀態的織田作之助,「看起來不弱的樣子,比峰仔要穩重呢。」
「喂!!」
「青峰君要試試嗎?」
事?情發展到現?在,逃避無濟于事?。黑子哲也又用起他冷冷清清的語調,貓眼石般的瞳孔緊緊追著?青峰大輝不放。
「能打敗你的人很?多,我沒有開玩笑。」他說。
不待那邊給?出?回答,織田作之助有些遲疑地問︰「要動手嗎?」
「嗯,麻煩織田君了。」黑子點點頭,話?鋒一轉,「不過是籃球。」
還在考慮該用什?麼力道出?手的織田作之助︰「?」
「我只懂基礎。」他可?疑地停頓兩秒,為自己打上漏洞百出?的補丁,不靠譜感因一句話?飆升。
基礎還僅限于運球投籃,別?的一竅不通。
「足夠了。」黑子哲也笑笑,一改隨意的口吻,「這是我正式的委托,麻煩織田君在接下來5分?鐘內,用正常手段阻止青峰君,不要讓他模到球。」
既然已經到這地步了,不如讓他下一劑猛藥。
願青峰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