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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末澤醒來, 拿下額頭濕潤的帕子,望向伏在床沿睡覺的聞秋時,手指微動,松開聞秋時被他攥緊的衣袖。

室內燭光照耀下, 鐐銬上咒紋閃動。

顧末澤白日未曾細看法咒靈紋, 此時端詳, 發現諸多不對勁的地方。

一般封靈,都是在靈核上動手腳, 斬斷靈力來源, 若聞秋時用的是這種, 早被他破開封印,畢竟他體內的靈力來源與常人不一樣。

但聞秋時竟然知曉, 用法咒直接封了他的靈力本源珠。

顧末澤坐起身,神色晦暗不明。

今日到鎮上, 所見所聞讓他發現這世界與記憶中有些許不——, 所有變數都來源于床邊睡熟之人。

究竟是誰

顧末澤盯著手銬,當務之急解開封印。

指望聞秋時給他解開短時間不可能了, 他只能自行破開以往在生死一線間,他的靈力本源處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破開封印不是難事,只要他受到足夠大的威脅。

顧末澤捻起聞秋時肩頭一縷青絲,在指月復間揉搓。

隨後低下頭,在聞秋時耳畔輕聲道︰「師叔, 我出去一趟,你——睡著。」

聞秋時睡夢中被打擾,含混不清地「嗯」了聲,迷迷糊糊察覺到身側傳來動靜, 估模顧末澤下床了。

以往顧末澤時常如此,在深夜的時候離開,走時會與他說一聲,聞秋時見怪不怪,條件反射地沒當回事,後知後覺才琢磨出不對。

他睜開眼,左右張望。

房門大敞,冷風灌了進來,聞秋時臉色微變,迅速追了出去。

一棵松樹立根在山崖邊,夜間呼呼厲風,松枝搖動,顧末澤出現在樹下,踢了塊石頭墜下,靜听回響。

山崖不高,好在凡人之軀,這高度墜下足以威脅到性命。

一片靜謐中,松針落在地面,樹影消失不見。

顧末澤躍下山崖,黑發擦過肩頭亂舞,耳邊風聲呼嘯,臨近崖底,他嗅到空中陰冷潮濕的氣息,體內血液凝固般,全身泛起抑制不住的寒意。

這是他身體對于瀕臨死亡的感知。

顧末澤睜著幽邃眼眸,驀然間,識海顫動,一股力量從識海深處涌出。

深夜里,急速墜落的身影,離崖底只剩數丈距離。

顧末澤呼吸微屏,正欲將力量運轉出來,一道身影出現他身旁,動作快如閃電,在落地的瞬間將人救下,與顧末澤一起滾入灌木里。

剎那,顧末澤感受到的力量消失得——影無蹤。

顧末澤闔眼,深吸口氣,躺在冷冰冰的地面,拍了拍伏在身上的聞秋時︰「還要抱多久。」——

周蟲鳴聲響,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顧末澤欲推開人,忽然察覺到一點不對勁,聞秋時抱著他在發抖。

顧末澤調整姿勢,看到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頰,長睫下,眼眸顯得有些——神,瞳孔微微縮著,一副受到極致驚嚇後的表現。

顧末澤愣了愣,心情復雜。

這幅模樣是裝不出來的。

聞秋時因為他差點死了,就嚇成這樣了嗎,救完人,都遲遲沒平復心底的恐懼。

這人到底有多怕失去他

顧末澤露出不自然的表情,輕撫聞秋時後背,低聲道︰「好了,我死不了,別怕。」

聞秋時腦海中回放著跳崖的畫面,沉寂在恐高里,也不知顧末澤在說——麼,茫然地抓緊他,心髒嚇得快要躍出胸腔。

曉光初現,聞秋時敲著發軟的腿,緩過神,瞅了瞅顧末澤的手銬。

因靈力被封,竟跳崖尋死。

聞秋時神情復雜地解開顧末澤一只手,學著昨日去鎮上的模樣,銬在自己的右手上。

「阿啾,古古抓到個好玩的,」

出現在崖底的小身影一閃,化——人形的古古立在聞秋時身——,朝他伸出握緊的拳頭。

聞秋時看著他,臉上露出笑意。

古古抓著——麼東西,手掌一翻,攤開露出一條體態肥憨的小白蟲。

古古︰「還活著。」

小白蟲努力蜷縮身軀,被古古食指一撥,渾身打顫︰「嗚嗚,不要吃萌萌呀,阿爹,阿爹救萌萌啊。」

聞秋時盯著似曾相識的小蟲,想起符比決賽時,從南獨伊耳朵里探出腦袋的小白蟲︰「你是南獨伊的靈獸?」

小白蟲陷入要被鳥獸吃掉的恐懼中,哇哇大哭,腦袋朝下點,像在磕頭︰「不要吃萌萌,萌萌只是虛肥,不好吃的,嗚嗚,阿爹,阿爹救萌萌啊。」

聞秋時揉揉耳朵,問古古︰「要吃嗎?」

萌萌一噎,哭到斷氣。

古古搖頭︰「它在哭。」

小白蟲太弱小了,還會哭,即便是食物,古古也不會吃。

聞秋時早知道答案,模上他腦袋,正打算讓古古把萌萌送回去,一縷劍光閃過,南獨伊踉蹌落到地上,抬眸看到古古手中的小白影︰「萌萌!」

斷氣的萌萌一抖,抽抽嗒嗒起來︰「阿爹,你快跪下求他們,救萌萌啊。」

南獨伊︰「來跪了!來跪了!」

聞秋時︰「」

他想起南獨伊小時候在北域,為了躲避修行,便整日跟在他後面「聞哥哥」「聞哥哥」的叫,想央求他教畫符,覺得比較輕松,結果上了賊船,每日練符練到手指抽筋,從此見了他就躲。

天賦是有的,就是懶了些,沒想到會在這見到。

聞秋時側過臉,望向顧末澤。

說起來,原著有段狗血劇情,曾被顧末澤偶然救過的南獨伊,以為是夙默野救的,借此與夙默野來了段虐戀情深。

顧末澤堂堂主角,在這種劇情上,竟然只配做助攻,沒有半點功勞,最後還被兩人合力對付,若非原著給他開的金手指夠大,簡直欺負人。

聞秋時︰「你怎麼不在靈宗,」

南獨伊接過萌萌,松口氣,幾近垂淚︰「說來話長。」

符道大比後,本來天高任鳥飛,誰知靈宗主孟余之遭到埋伏,命在旦夕,靈宗急需一個代理宗主,靈宗長老弟子都推薦他,南獨伊見狀不妙連夜跑路,被靈宗弟子一路‘追殺’至此。

今早剛躲過追兵,躺平休息的時候,一只古鴉出現,叼走了萌萌。

他急忙追了來。

南獨伊解釋完︰「聞哥哥,你怎麼在這?」

話落,他看到旁側的顧末澤,想起鬧得風風雨雨的魔君之子,心頭咯 了下,——瞧聞秋時右手腕和顧末澤左手腕的鐵銬,身形僵了僵。

「聞哥哥,沒事我——走了。」南獨伊說著,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跑。

與此——時,聞秋時听到傳來的密語︰「聞哥哥你別怕,我馬上去搬救兵來救你!」

聞秋時︰「?」

他直覺南獨伊誤會了——麼,欲開口解釋,人影「嗖」的下沒了,御劍速度比來時都快了幾倍。

比起搬救兵,更像是逃命。

南獨伊離開洛山,氣喘吁吁地御劍︰「可怕,差點一命嗚呼了。」

小白蟲︰「阿爹,咱們上哪搬救兵啊。」

南獨伊左右張望,驀然看到前方一陣劍光,驚喜道︰「是北域、天宗、靈宗,還有楚家子弟!」

近日邪祟亂世,以這——門為首,眾弟子下山除魔衛道,合力鏟除從鬼樓逃竄出的邪祟。

南獨伊攔住——方一群人,這些人大都認得他。

外人面前,南獨伊端著模樣,露出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姿態︰「我在前面的小山頭發現魔君之子,諸位可要與我一——去除魔。」

眾弟子一听,二話不說跟在他身後,浩浩蕩蕩朝洛山掠去。

搜尋了許久,不見人影。

南獨伊立在崖底︰「不對啊,剛才就在這,顧末澤挾持了一人。」

南獨伊為維護符主威名,掩下聞秋時的名字。

他一臉疑惑,捏著下巴沉思時,一靈宗弟子靠近,「噗通」跪在他身前,熱淚盈眶道︰「南宗主神威!與魔君之子交鋒竟毫發無傷,嚇得對方落荒而逃,我們靈宗——有福了!」

南獨伊急忙道︰「不不,你誤會了,我」

但不及他解釋,周圍已是一呼百應,整個山崖都回響著「宗主神威!」

聞秋時在這些人趕來前,已經帶顧末澤走了。

洛山不是久留之地,他打算邊幫顧末澤恢復記憶,邊帶他去解決那些逃出窮獄門的邪祟。

溪流邊,聞秋時抓了條魚,架在火堆上烤。

「你能感應到附近有沒有邪祟嗎,」

原著里,顧末澤可以。

溪邊鋪著碎石,顧末澤視線落在不遠處藏有東西的深草,回道︰「能又如何。」

「如此甚好,我們將逃出鬼樓的邪祟一一除掉,」聞秋時轉著烤魚,「這些鬼物能出來作惡與你月兌不了干系,若放任不管,你身上會增添諸多業障。」

顧末澤撿起一截樹杈,不以為然。

他都把修真界攪得天翻地覆了,最後打開窮獄門,讓整座大陸毀于一旦,些許邪祟——惡招來的業障算得了——麼。

聞秋時從儲物戒模出木魚,打算給顧末澤看看功德,這時,顧末澤拿著樹杈起身,朝一旁深草走去。

火上的烤魚散出焦味,聞秋時轉了轉,扭頭發現顧末澤俯身在觸踫什麼東西。

他忽然覺得不妙。

顧末澤用樹杈叉起一條五彩斑斕的蛇,負傷而歸。

他撩起衣袖,在聞秋時愕然的表情中,露出小臂上新鮮的兩個小窟窿,坦言道︰「我中毒。」

凡人之軀,這點毒能直接要他的命。

顧末澤放下毒蛇,朝聞秋時伸去雙手示意︰「不想我被毒死的話,就解開。」

他吃不了解毒的丹藥,荒郊野嶺,尋不到大夫給他解毒,想他活著,只有解開封印,用靈力清除體內的毒。

聞秋時抬眸︰「故意的?」

顧末澤不置可否,毒蛇毒性很強,被咬不過片刻,他臉色逐漸泛青,薄唇烏紫。

聞秋時堅定道︰「封印不能解。」

顧末澤心底冷笑,之——還那般在意擔憂他的生死,轉眼,寧願他死也不願他恢復靈力,只因為擔心他危禍世間。

不過——妨,待毒進入他五髒六腑,識海的靈源珠自會沖破封印。

顧末澤視線模糊,頭暈眼花之際,看到斬釘截鐵說完狠話的聞秋時,拉過他的手腕︰「為何那副表情,想什麼呢,我哪會不救你。」

顧末澤心道︰光說不做,倒是把封印給他

被毒蛇咬中的地方,忽然接觸到一抹柔軟。

顧末澤表情一僵。

聞秋時低著頭,嘴唇覆在他傷口處,長睫輕顫,劃過臉頰的青絲撞在他小臂上。

聞秋時在吸去蛇毒。

顧末澤知道有這種解毒的方法,但在潛意識里,很早便排除了這選項。

蛇毒有危險,沒人會為了他,將危險轉移到自己身上。

沒人會做這種蠢事。

這是顧末澤從小意識到的,近乎本能的想法,即便區區蛇毒對于靈力渾厚的修士而言不算麻煩,他依舊如此認為。

聞秋時不假思索給他吸蛇毒,顧末澤有些愣住,回過神,視線從青年輕輕顫動的濃睫移開。

好吧。

聞秋時想怎樣解決就怎樣解決吧。

反正

顧末澤垂眸,視線恍惚地瞅了眼左肩。

反正他留了後手。

顧末澤完全不像中毒將死之人,悠閑地倒在溪邊碎石上,半闔著狹長眼眸,一面感受識海里靈源珠傳來的動靜,一面極力轉移徘徊在前臂的注意力。

有些癢。

混著揮之不去的軟意。

顧末澤骨節——明的手指蜷起,表情逐漸不自然,正打算抽回手,率——被放開了。

聞秋時吸完毒血,仰頭發現顧末澤臉色仍舊難看,唇色泛紫,明顯毒性未消。

「怎麼回事?」聞秋時擰眉。

他緊緊盯著顧末澤,手撫上熟悉俊容,輕拍了拍臉頰,嗓音微緊︰「顧末澤,听得到我說話嗎?」

顧末澤眸光淡淡,掃了去。

一雙精致眉眼,盯著他,帶著肉眼可見的緊張。

聞秋時嘴唇沾染鮮血,殷紅顏色在白皙臉頰映襯下,尤為醒目。

這血是他的。

顧末澤心頭莫名一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做了個不太聰明與理智的決定。

聞秋時見顧末澤體內的毒仍在,——計可施,他顧不得那麼多,打算解開封印。

這時,顧末澤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不許走後,松開了。

顧末澤食指扣住衣領,用僅存的力氣扯松了領口,在聞秋時微微睜大的眼楮中,露出肩前被刻意隱藏的兩個小血窟窿。

「如你所見,這還有毒,」

年輕男人狹長眼眸微眯,將呆住的聞秋時拽到懷里,嗓音低沉︰「用嘴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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