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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無男女之別, 若換個出場方式,聞秋時可能還會樂呵調侃兩句,一起沐浴也沒有任何問題——

此時,面對滿天驚雷。

聞秋時恨不得找地縫鑽起來。

顧末澤好好洗著澡, 被他不遠千里用法術趕來偷襲, 說不定以為他故意為之, 不知該如何打破沉寂,聞秋時思忖了會兒, 手負身後, 糾結地豎起拇指, 「身材不錯。」

身後一聲低笑。

嘩啦水聲響起,顧末澤在穿衣物。

聞秋時松口氣, 看樣子沒把他當——故意偷看師佷沐浴的變態師叔,如今一片落葉為證, 他拜入仙君門下, 顧末澤是他名正言順的師佷了。

聞秋時挺直腰桿,過了會兒, 端著師叔姿態堂堂正正回頭。

顧末澤正好朝他伸出手,穿著白色里衣,修長脖頸凝著水珠,漆黑眼眸如浸在夜色中,幽暗深邃。

聞秋時手腕被握住。

顧末澤垂眸道︰「水冷,師叔別待在里面。」

聞秋時臉上余熱未消, 蒼白臉頰難得浮現紅潤色澤,耳朵紅紅的,整個人像在熱水里泡久了,有些暈乎。

顧末澤視線落在他身上, 手指緊了些。

豆大的雨從天空落下,融入清澈見底的池水,聞秋時被拉上岸,渾身濕漉漉的,夜風兼雨打在身上,羸弱的身體終于察覺到絲絲冷意。

他咳了聲,一件嶄新的暖裘披在身上。

「你到底有多少件?」聞秋時儲物戒內暖裘已有一堆了,都是顧末澤給他披上的。

「——多,以前」

顧末澤話起了個頭,大抵覺得過往沒什麼可談的,沒有繼續說,轉而撐起一把油紙傘,「浣花峰只有仙君一間木屋,好在有亭台水榭可以躲雨,我帶師叔過去。」

聞秋時點點頭,邁開濕答答的腳步。

顧末澤沒說完的話,他倒是知曉,天宗後山極冷,常年堆雪,顧末澤幼時隔三差五被罰在後山悔過,冰天雪地縮著小身軀,最大的願望便是有件暖和寬厚的衣裳,可以抵御寒冷。

等有他能力給自己添衣買物的時候,其實已不需要這些暖和衣物,只是出于滿足小時候的願望,買了許多。

聞秋時打了個噴嚏。

顧末澤抬眸望夜雨,停下腳步,——傘遞給他︰「師叔拿著。」

「哦,好!」聞秋時手從暖乎乎的白裘中探出,指尖殘留著水漬,接過傘。

顧末澤俯身——人打橫抱起︰「師叔靠著我暖和些。」

雨水沿著晃蕩不定的傘沿滑落,聞秋時驚得險些丟開傘,突如其來的懸空感,加上微涼雨夜里溫熱氣息襲來,讓他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他撐傘擋在兩人頭頂,听著周圍雨聲淅淅瀝瀝,過了好一會兒,僵硬的身體才軟了下來。

傘柄擱在顧末澤肩膀。

他側過臉,聞秋時睡著了。

北莫莫上次診脈後,大大小小的疾說得一清二楚,唯獨嗜睡拿不穩,她歸結于這具身體自我平衡,用入睡來減少各方面的消耗。

北莫莫得神醫真傳,她都以猜測之言,其他靈藥師更難說出所以然,只有等神醫親來。

聞秋時一覺睡醒,曉光初現,雨後天晴。

他坐在一座亭子的長椅上,腦袋枕著顧末澤肩膀,身上裹著昨夜的白裘。

顧末澤拿著卷軸,垂眸研究法術。

一陣晨風穿過,帶來雨後清新自然的空氣,顧末澤額前碎發微動,側過頭看他,正此時,一個小小的紙東西闖入兩人視線。

那是只紅色的千紙鶴,宛如活物,嘴里叼著朵小花。

花上粘著朝露。

它扇動著翅膀,從亭間一掠而過。

聞秋時與顧末澤對視一眼,追了去。

浣花峰常年只居住著盛澤靈一人,周圍設有結界,這顯然有人用法術操控的紙鶴從何處而來?

林間小屋。

紅紙鶴停在木窗前,微低下頭,——嘴里叼著的一束花放下。

「喳、喳。」

叫了兩聲後,紙鶴一動不動待在窗沿。

片刻,屋里傳來動靜。

「吱」的聲,窗戶打開了,出現在窗口的盛澤靈青緞遮眼,嘴唇透著點白。

他听到「喳」的鳴聲,抬手往前,試圖模到每天清晨來鳴叫的小鳥,觸踫到花後,俊眉好似無奈地蹙了蹙。

千紙鶴︰「喳、喳。」

盛澤靈︰「我知道了。」

千紙鶴扭頭飛走,待盛澤靈听不到響動之際,一團火焰將紙鶴包裹,化——灰燼。

不遠處望見這幕的聞秋時,喚了聲「師父」,叫住轉身離去的身影。

房門打開。

聞秋時立在門口︰「師父,剛才那是什麼?」

盛澤靈在木屋待了十來年,一桌一椅方位熟練于心,——花放在桌面︰「峰里一只小喜鵲,進來吧,天晴了是嗎?」

盛澤靈目不能視,听‘喳、喳’的鳴叫,並不知是千紙鶴,以為來的是喜鵲。

聞秋時意識到這點,眉頭微皺,先道了聲「是」,屋前小院子里,顧末澤提著燒好的熱茶過來,與他一起進屋。

「它來告訴我天晴了,」盛澤靈解釋道。

顧末澤倒杯茶,在一雙秋眸注視下,端起一杯放在盛澤靈面前,不太習慣道︰「師祖用茶。」

盛澤靈眉梢輕輕一挑,昨日猜到顧末澤是誰,——身體不適,並未多言,——兩人直接扔在屋外了。

夙夜的子嗣,倒與他想的不太一樣。

「你們找地方坐吧。」

室內只有一張椅子,聞秋時從門外搬來兩個小木凳,湊合坐下,端著熱茶︰「師父,那喜鵲每日都會來嗎?」

「風雨無阻,少見的靈性,晴天它會叫兩聲,雨天會叫三聲,」

盛澤靈頓了下,道︰「不過不及你的古鴉,它未開靈智,只是一只嘰嘰喳喳的小喜鵲。」

顧末澤斜眸,看到聞秋時端著茶盞的指尖微白,應了聲,繼續道︰「師父,我剛才瞧見那不是只喜鵲,是有人施法操縱的千紙鶴。」

室內寂靜下來,盛澤靈食指落在桌面,輕敲︰「你說它是什麼?」

聞秋時︰「紙疊的千紙鶴。」

十幾年間,每日清晨叼花來窗前告知他天色如何的東西,不是以為的喜鵲,而是人為操縱的紙鶴。

換做旁人,少不了大驚失色。

盛澤靈臉上神——卻並無波瀾,僅沉默片刻︰「小葡萄,你確定夙夜神魂俱滅了嗎?」

聞秋時一驚,心里劃過萬千猜想,目光卻下意識看向身旁的人。

年輕男子身形高大修長,坐在小木凳上,腿腳難以伸展,只好不停調整坐姿,整個人就像蹲在地面一般,著實有些委屈。

察覺視線,顧末澤漆黑眼眸望去,安撫似的薄唇微勾,繼而又開始擺弄木凳,一副對兩人談話完全沒興趣的模樣。

聞秋時心下微安,回道︰「師父,我都不記得了。」

「難怪,一身修為也沒了,」

盛澤靈輕扶額角,感到疲倦,沒有多問,「那場大戰幸而有你在,大哥眼光果然比我好」

他口中的大哥,便是郁蒼梧。

聞秋時見他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白,——快全無血色︰「師父,你是不是哪里不適?」

盛澤靈沒吭聲,自顧自地握緊手,好半晌才恍然回神。

「我無。」

聞秋時哪里會信,在儲物戒中翻找適合的丹藥,盛澤靈臉色緩和後,朝他招招手,「你過來,我有話與你講。」

顧末澤估模這話不適合他听,自覺端起木凳起身,合門出去。

「 嚓!」

小院子里,顧末澤烏靴踩在木凳上,——折磨他半天的凳子大卸八塊。

消完——,顧末澤透過大敞的窗戶,看到室內,白衣男子按住聞秋時後頸,——額頭貼在他額頭上,蒼白嘴唇微微動著。

顧末澤眼角微斂,一眨不眨盯著兩人挨在一起的額頭。

若沒猜錯,盛澤靈在給師叔看他的識海。

這舉動很危險——

為闖入者,師叔可以窺探到盛澤靈心靈深處,對方一點秘密都逃不掉,即便是道侶之間,都少有人願意讓另一人進入識海。

盛澤靈應當極為信任師叔才會如此兩人關系有這般好嗎。

顧末澤心煩意亂,理智些,他此時應當擔心盛澤靈是否會向聞秋時抖出什麼對他不利的——

看著兩人挨蹭的額頭,他腦海一片混亂,只想進屋把兩人撥開。

「你是大哥看中的人,他既然相信你,我也會,」低低的嗓音在聞秋時耳邊響起,扣在他心頭,

「我時日無多,只能將曾感知到一切告訴你。雖然不願去想,——若有朝一日,那孩子如果像夙夜那般喪心病狂,欲尋神路,動了打開窮獄門的心思,莫要心軟,用聖劍殺.之」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聞秋時卻感覺過了好幾個時辰。

他腦海中多了許多從盛澤靈識海中看到的東西,昏昏沉沉被松開,听到警告叮囑,微微回過神,下意識給顧末澤辯解。

「他不會。」

「你不明白,所以大哥讓你修行時,你總懵懵的,」

盛澤靈揉了揉他腦袋,「對于修道之人,沒有誰能抵擋得道飛升的誘惑,犧牲世間所有視——螻蟻的人,換取成神的機會,對夙夜這般的人而言,不會有片刻的猶豫。」

盛澤靈道︰「你那師佷也一樣,修為過高,融入不到世間萬物中,久了就會變得無——,不仁,視萬物為螻蟻。屆時,你讓他為了一群眼中的螻蟻,千百年後變為一抔黃土,而不是得道飛升,從此遨游更廣闊的天地,他會肯嗎?」

聞秋時陷入沉默。

原著里,顧末澤後期確實與盛澤靈所說的一模一樣,結局打開了窮獄門,有沒有得道飛升不知曉,這片大陸確實被窮獄門後涌出的邪祟毀得一干二淨。

整個位面遍地哀嚎,流血漂櫓,造成這一切的顧末澤業障加身,永世都洗不干淨。

聞秋時默默消化著腦海中的東西,心神不定地出門,抬眸看到院子里,顧末澤用匕首削著木頭,垂著眼,薄唇冷冷抿著,看起來十分不悅的模樣。

听到門口動靜,他側頭望來,步履匆匆。

「你」

聞秋時剛吐出一字,後腦被按住。

一張五官深邃的臉頰湊近,顧末澤——額頭貼了過來,隔著黑色碎發,輕蹭了蹭他。

憋著無處發泄的妒火。

「師叔,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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