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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堂柱身後的人影陷入沉默。

顧末澤立在暗處, 眸光落在青年懨懨癟著的嘴角,眼底露出幾分笑意。

差不——,師叔承認身份即可。

‘聞郁’兩字不僅帶著榮光,還沾著腥風血雨, 若讓心懷不軌之人知道他是聞郁, 往後難得安寧。

衣擺微動, 顧末澤正欲走出將人帶走,視線中, 聞秋時往下的嘴角忽而揚起, 長睫底下眸光閃動, 被逼到絕路而妥協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末澤一頓,看到他解開綁住天篆的發帶, 轉過身,神色肅穆走出玉柱遮擋。

眾人听到動靜, 下意識屏住呼吸。

萬眾矚目間, 一個頎長清瘦的身影出現,著——件天宗長老的青衣, 烏發垂落腰間,臉頰蒼白而熟悉。

正是前不久,在符比上大放異彩的青年。

全場一頓,嘩然聲起。

「怎麼回——?不是符主嗎?!」

「竟然是天宗聞長老,話說回來,他符術比起南獨伊不惶多讓, 又與符主都姓聞,莫非是私生子?」

「呸!莫要污人清白!符主與他相差最——六七歲,你說兄弟我還信幾分!」

「莫非大長老弄錯——,天篆暈——頭。」

「還有種可能, 邪術」

「莫要胡言!」

離聞秋時最近的大長老,比起周圍瞠目結舌的弟子們,尚顯淡定,蒼——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緒,低頭望——望羅盤,又看向一臉深沉的青年。

天篆從聞秋時袖口飛出,繞著他打轉。

周圍議論聲驟然放大。

符會大長老盯著筆,若有所思,嘴唇翕動,——乎要吐出‘符主’兩字。

聞秋時抬起手,做——個停止的動作,打斷了他,同時打斷了諸多議論,「——到如今,我——不瞞。」

一片寂靜中,青年負手而立,神色尤為凝重。

「沒錯,我就是」

在場眾人屏息以待,听到‘就是’時,心提到嗓子眼了,腦海中不約而同冒出‘符主’兩字,只待聞秋時吐出,便是掀破屋頂的尖叫嘶吼。

「就是就是咳,」

聞秋時咳嗽一聲,逐漸噴火的眾——視線中,眉梢挑——下,沉聲道。

「符主座下真傳弟子,聞秋時。」

眾人︰「???」

最先炸了的是賈棠,從樓上傳來哀怨的聲音,「師父」

聞秋時暗自吐——吐舌頭。

在周圍半信半疑的眸光中,他隨口胡扯,「那時我年方十三,出宗偶遇符主,他見我骨骼驚奇,是個畫符奇才,出于愛才——心將一身符術傳授。」

「如何控制天篆,師父也教——我,」

聞秋時指向繞著他轉的天篆,又滿是歉意地望向眾人,「今日抱著一試的念頭,不曾想驚擾了各位,實在抱歉。」

他話音落下,當即有人道︰「未曾听說符主有弟子,你莫不是在胡編亂造。」

聞言,不少人附和。

符主身隕十年,無端冒出個親傳弟子,誰——相信。

聞秋時不緊不慢反問︰「那我一身符術從何而來,天篆為何听我——令,不听你的?」

那人一噎。

另有人質疑道︰「若真有此事,你為何隱藏弟子身份到現在,不曾告知于眾。」

話落,他看到聞秋時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後悔詢問了。

「唉——」

眾人只見青年惆悵一嘆,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攤攤手。

「我本欲低調,無奈——與願違,終究沒能掩下一身光芒,讓各位見笑。」

然而此時此刻,無人想笑。

只覺心頭郁結,被聞秋時一幅‘你們逼我的,爺不裝——,爺其實很厲害’的模樣氣——想吐血。

符主親傳弟子好酸。

聞秋時見眾人信——大半,心中暗喜,時隔——年出現一個弟子,總比借尸還魂更有說服力。

眼看危機解除,聞秋時眉梢微動,打算將天篆交給大長老,忽而,人群中傳出一個弱弱的疑惑聲,「聞長老,你師父不是仙君嗎?何時變為符主。」

聞秋時︰「誒?」

眾人朝身著天雲服的天宗弟子望去,驀然想起,聞秋時是仙君的徒弟,為何又成——符主的親傳弟子。

一徒拜二師?

一個仙君一個符主,這天下還有王法嗎?!

聞秋時反應過來,原主有位仙君師父,干咳了聲,「沒錯,我有兩個師父,誰讓我骨骼驚奇,天縱」

唰唰唰。

一堆劍鞘朝他扔去。

眾人忍無可忍道︰「閉嘴!」

從未見過這般不自謙的人,——不知仙君與符主看中他哪了。

媽的,嫉妒死人——!

聞秋時按住天篆,交與符會,大長老欲言又止地盯著他,嘴唇緊抿,千萬句話想說,但都咽回——肚子里。

天篆在手中掙扎,不願離開。

聞秋時無奈,試著說了聲「定」,天篆停止動作,用毛絨筆尖掃了掃他掌心,像在試圖讓人心軟,留——在身邊。

手心被撓——微癢。

聞秋時指尖緊了緊,半晌,還是將天篆交了出去,「過兩日我來接你。」

過兩日是符比決賽,天篆作為符比奪冠大獎,在此——前,跟著他難免引來爭議。

赤色光芒暗——暗。

天篆好似明白無法更改他的想法,最後用筆尖輕撓——撓聞秋時,扭頭兀自朝符會飛去。

待——消失不見,聞秋時才收回目光。

真相大白,擁擠的人潮逐漸散去,將符主親傳弟子現世,後繼有人的消息傳向五湖四海。

聞秋時理理衣袖,怕走在路上被扔臭雞蛋爛菜葉,打算在天地閣待一——兒再出去,他轉過身,欲上樓找賈棠,抬眸瞧見樓梯口一道修長身影,不知立——久,似笑非笑看著他。

「師叔。」

聞秋時︰「」

這個看起來不好糊弄的樣子。

「是這樣的,」聞秋時低頭懟著食指。

他一路絞盡腦汁想法子,回到住處,依舊吞吞吐吐說不出所以然。

顧末澤耐心十足︰「哪樣的?」

「嗡嗡,」聞秋時悶出無話可說的聲音,試圖意會而不是言傳。

顧末澤側頭看他。

方才穿過庭院,一片花瓣落在青年烏黑發間。

顧末澤抬起手,做出探去的動作,身旁聞秋時卻如驚弓——鳥,嚇——驟退兩步,抬眸驚慌不定看著他。

顧末澤手僵在半空,眼神微變,往前逼近——步。

聞秋時慌忙又退——步︰「你做什麼?」

他話語間充滿警惕,听得顧末澤神情復雜,心頭不知是何滋味,「師叔你怕我。」

他不該是聞秋時在這——上,最能放下戒備的人麼,好端端的,為何突然對他心懷戒備,哪里出問題

顧末澤蜷起骨節修長的手指,盯著拒絕他靠近的青年。

他眉間戾氣縈繞,僅存的理智沒冒然將人抓回來,一雙漆黑的眼眸,緊鎖兩步——遙的聞秋時,「師叔頭上掉——落花,過來我給你摘下。」

聞秋時恍然大悟,繃緊的神情散去,「無妨,我自己來。」

他抬起手,打算撥撥披散發絲,但下刻,被突然上前的人握緊手腕,顧末澤捻下他烏發間嬌女敕的花瓣,在指尖碾碎,嗓音低沉,「師叔,你想疏遠我。」

聞秋時愕然。

這話從何談起?不過是個好方法。

兩人疏遠些,顧末澤估計就不——惦記那破道侶之約了。

顧末澤看他神情,頓時面若寒霜,長指扣緊細瘦白皙的手腕,眼神陰鷙。

知道自己是聞郁後,就想離開他

「我不許,」

漆黑的眼眸逐漸染紅。

聞秋時被剎那浮起的血色驚——神情一變,左右望——眼,走廊間不乏有弟子走動,他伸手捂住顧末澤的眼楮,「有話好說,莫要紅眼!」

真是個小祖宗。

一言不合就睜開魔氣沖天的血眸,生怕旁人不知道他邪物在身。

「你別想用這法子逼我松口,」聞秋時立場堅定,「其他都可以商量,唯獨這——不可以,我遲早要走的!」

他來這——界自有——果,待解決完,遲早要回到原來世界,遲早要走。

為了一時歡愉,結個道侶,豈不是害人害己。

他這話似乎將顧末澤氣到極致,薄唇吐出一聲低笑,將他的另只手按在胸口,聞秋時掌心感受到心髒有力的跳動,卻沒有溫熱的氣息,只有森冷寒意。

「師叔是不是誤——什麼——,想從我身邊離開,除非我死了。」

聞秋時心神一震。

那只被寒意包裹的手,仿佛猝不及防被燙到,下意識縮回,但被顧末澤握著動彈不。

半晌,聞秋時眉頭擰起,暗道不妙。

顧末澤是認真的,而且做——出來這。

聞秋時有些慌。

縱使他是聞郁,按顧末澤所說給——一個鈴鐺作定情物,允——十年之約,可一面之緣,顧末澤怎麼——惦記他惦記——這麼久,生死之話都說出來了。

原著里,顧末澤分明清心寡欲冷情冷愛,有人心悅他,都會被他不明所以地給予危險凝視,嚇——不敢靠近。

聞秋時心念百轉,想起顧末澤從小——伏魂珠的緣故,旁人畏他,所以沒有半個朋友,一直孤身獨行。許是當年在顧末澤最孤獨的時候,他出現安慰了一二,讓其覺——消除了孤寂,才一直對他心心念念到現在。

至于所謂的「道侶之約」,——半是顧末澤誤解——,搞混了一些概念。

聞秋時決定試探一下︰「你確實知道結為道侶是何意思?」

顧末澤薄唇緊抿︰「手牽手結為道侶,永不分離。」

聞秋時心道果然,這家伙理解的道侶就是能名正言順的不分開,想跟他訴求的壓根不是喜歡,就是相伴不離——

為怕孤寂,而目前,只有他一人肯靠近顧末澤。

以致于,顧末澤對他產生——執念。

這不難解決,只要顧末澤往後身邊的人愈來愈——,對他的執念就沒那麼深了。

聞秋時想明白一切,大松口氣。

他放下遮擋眼楮的手,拉著顧末澤迅速回到房間,態度強硬地將人按在座椅上,「你弄混了,道侶不是用來約定——不——分開的東西,——包含很——其他意思。」

顧末澤眉頭微皺︰「師叔想說什麼?」

聞秋時沉吟——許,決定言傳身教,「你說想與我結為道侶是不是?」

顧末澤點頭。

這樣師叔就只能留在他身邊。

「既然如此」聞秋時立在顧末澤身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細腰彎下,俯身朝坐著的人湊去臉頰,嘴唇在與那張薄唇毫厘的距離停下。

兩人離得過于近。

氣息纏繞。

顧末澤一舉一動,都讓聞秋時清晰感知到了。

他下意識屏住的呼吸,愕然到不知所措的表情,一雙漆黑眼眸倒映出本不該存在的桃花眼。

那心髒怦怦直跳,整個人好似僵住——般。

聞秋時眼底不經露出笑意。

瞧吧。

假裝親一下,意外、驚嚇成這樣。

還吃——豹子膽說當道侶,傳出去笑死人。

「懂——嗎?道侶可是要做這種——,並且遠遠不止呢,」

聞秋時瞪著眼,宛如化身一只凶惡野狼,朝人恐嚇似地嘟——下嘴,「現在知道怕唔?」

顧末澤修長的手探入他烏發,薄唇吻了上去。

男人眼神不知何時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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