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躍台周邊一片寂靜。
目睹楚柏月扣住青年手腕的這幕, 現場看眾久久沒回過神,心里閃過諸多念頭,但最終不外乎三個字。
——大消息!
楚柏月如今在修真界的名聲地位,一句‘聖尊之後’, 便足以形容有多舉足輕重。
他一舉一動, 自然備受矚目。
自年方十八登上家主之位, 每日便有萬千雙眼楮盯著他,但至今未在他身上找到任——行為不妥, 瑕疵之處。
因而強行打斷符道大比, 舉止失態這種事, 發生在其他一方之主身上,甚至不值飯後閑談, 但落在楚柏月身上,卻足以掀起軒然大波。
原本意在觀——符比的眾人, 注意已完全在龍躍台邊緣的兩人身上, 好奇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張青狐面具。
——除了天宗弟子。
作為少數知道聞秋時身份的人,張簡簡等弟子臉色煞白, ——著抓住他的楚柏月,從「天符師」的飄渺雲端中,猛地摔到谷底。
「完了完了,長老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雖說長老當年死纏爛打,但——年過去了,楚家主竟要秋後算賬嗎?!」
「長老因那些惡事早臭名昭著了, 眾目睽睽下,若是身份暴露,我們哪里護得住他,這可如——是好?」
張簡簡提著青燈心急如焚, 只能默默祈禱別掉面具,誰知抬眼就——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龍躍台上。
聞秋時視線緩緩從手腕,移到突然出現抓住他的人影。
城主府那次,楚柏月在高高的瑤台朝下望來,夜色朦朧,他只依稀——到臉部的輪廓,晚間後知後覺那人是楚柏月。
今日參賽,他極力避免望向玉階,以免被楚柏月敏銳異常的洞察力發覺。
此時身影近在眼前,聞秋時第一次看清楚柏月,愣了下,莫名其妙冒出一個念頭︰人很俊,但這身家主服不好。
聞秋時輕搖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想法拋掉。
這時抓著他的楚柏月,眸光緊鎖,另只手朝他臉頰上的面具伸來。
聞秋時呼吸一屏,微睜大眼。
面具不能動!
大庭廣眾之下,難道要逼他像原主一般惡狼撲食嗎?!
聞秋時不假思索掙扎起來,察覺到他的不安,楚柏月握住他細腕的手,力道少了些。
拇指微抬,然後輕輕點落了兩下,充滿安撫的意味。
一雙望著他的淺色眼眸,亦是出奇柔和,透著令人心定的力量。
聞秋時懵了。
若非原著加上近來所見——聞,他甚至懷疑原主與楚柏月有一腿。
盡管楚柏月未動用靈力威脅,但估量雙方實力的懸殊,聞秋時停下掙扎動作,視線開始有意無意朝楚柏月衣擺望去。
罷了。
既已退——可退,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演技了!
楚柏月神色鎮定地安撫著青年,自己伸向面具的手,卻在不住輕顫,觸踫到一角時,心髒像被人揪住了般。
指尖輕揭。
一片靜謐中,藏在面具後的臉龐露了出來。
青年臉頰有些蒼白,淡紅唇色,烏濃的長睫底下,一雙秋水似的眼眸,睜開朝人望去時,透著——分脆弱感,像能勾動人心最軟的地方。
全然陌生的面容。
沒有半點記憶中的模樣。
楚柏月抓著人的手松了些,但沒放開,短暫的怔愣後,他眼眸依舊堅定地看著聞秋時,但險些被欣喜沖昏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小心謹慎思索起來。
四周投來的諸多目光,——清面具後的臉頰時,眸中的好奇一下更加狂熱起來。
毫無疑問,青年容貌甚好。
這般不可多得的美人,與楚家主失態的舉動聯系在一起,儼然是茶余飯後最好的話題。
一些混在人群中的說書——生,話本作者,已經開始磨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
不出意外,關于‘楚家主與現身符道大會的神秘美人’各類版本將漫天飛舞,成為近期修真界人士最津津樂道之事。
張簡簡捂著胸口,與身旁同門互相攙扶,有些承受不了這刺激。
他們長老多年未出現在修真界,知道他面容的人不多,但現場烏泱泱的人,難免有人認得,身份暴露只是遲早的事。
屆時必人人喊打,唾沫橫飛。
天宗一旁,威風凜凜的麒麟旗幟風中飄揚,其後的南嶺楚家子弟面面相覷,表情古怪。
「這天宗的是誰?家主認得嗎?」
「千萬別和天宗人扯上關系了,不然又是一個聞秋時!」
「休要胡言亂語,家主——時與那惡人有過關系,分明是對方死皮賴臉!」
相隔最近的楚天麟放下筆,緩緩走去,神情依舊鎮定。
雖不知家主為——如此,但他與所有楚家子弟一樣,都相信柏月家主有分寸,不會
嘩——
四周突然響起整齊劃一的驚聲。
楚天麟腳步頓住,抬頭望著——方這幕,臉上從容表情一變,與其他楚家子弟一起猙獰起來。
只見龍躍台邊緣,那面具摘落的青年,突然惡狼似地撲向他們家主,兩只手緊緊纏住楚柏月的腰,像是怕人把他推開,鉚足勁佔便宜。
「放、放肆!!」
「混賬東西,還不快放開柏月家主!」
「竟然偷襲,卑鄙的天宗人!」
「不許抱了!不許抱!快松開不要臉的手!」
剎那間。
整個場地都是楚家子弟怒不可遏的嘶吼,一個個年輕身影,像群被踩了尾巴似的貓,集體炸了毛。
若非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們早已沖上台扒開聞秋時。
這抹不對勁,——被越來越多的人察覺。
在場無論修為高低,都是修士,一眼便——出聞秋時身邊沒有靈氣波動,是個體內毫無靈力之人。
他強行抱現場任——人,都會被輕松制服,不費吹灰之力推開——
況,他抱的是楚柏月。
一個至今未展露出全部實力,如今修真界修為最深不可測之人,毫無疑問,只要楚柏月願意,動動手指便能將人彈開。
但時間緩緩流逝,青年還能緊緊抱著人。
便只剩一種可能。
楚柏月默許。
這猜想讓眾人倒吸口涼氣,神情越發興奮,深感不枉此行。
楚柏陽眸光在楚柏月與聞秋時之間來回轉動,認出聞秋時是那夜瑤台下吃葡萄的人。
他有些傻眼。
兄長做什麼呢?難不成又喝醉把人當作符主了?
楚柏陽百思不得其解。
聞秋時亦然。
或者說,他才是全場最懵然的那個。
這與他想象中不一樣!
面具掉落,為了不崩人設,聞秋時照著原主見到楚柏月會做的事,有模有樣撲了上去。
做出類似偷襲舉動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被一掌揮飛的準備,萬萬沒想到,楚柏月真被他撲中了。
不僅如此,楚柏月像是呆了般,之後也一動不動。
任他在肩頭不安分地蹭動腦袋。
挨蹭了半晌。
聞秋時額頭蹭紅,環在楚柏月腰間的手都酸了,還沒被推開,他嘴角默默抽了下。
快演不下去了。
好在這時,被他抱著的人終于動了,楚柏月扣住他左邊胳膊,輕用了點力,兩人之間的距離稍拉開了點。
一只手覆上聞秋時額頭。
楚柏月用手掌貼了貼,感受溫度,隨後充滿疑惑的嗓音響起,帶著些疑惑問︰「聞郁,你是不是哪里不適?」
怎麼抱上他了。
倒不是不能,只是楚柏月頗有些不習慣。
這——不像聞郁會做的事。
這話落在聞秋時耳中,與「聞郁,你是不是有毛病」
並無差別。
聞秋時險些回了句「道爺沒毛病」
好在忍住了。
他邊納悶楚柏月喚他聞郁做什麼,邊用秋眸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容,刻意用艱澀的聲音,懷揣著——分小心翼翼問︰「柏月哥哥,你不認識我了麼。」
話音落下,聞秋時發現模著他額頭的手明顯一僵。
「你喚我什麼?」
楚柏月面如冠玉的臉龐,神色突然凝。
他放下撫額的手,轉而捏著聞秋時兩只手臂,將人從懷里拉開,垂著淺眸,定定——著他。
「為何如此,你在裝誰?」
聞秋時呼吸一窒。
整個人好似被那雙淺色眼眸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