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知說了下去︰「——七年前, 顧大強和妻子顧春娟來到江城某個小廠子上班，生產當天因為資金問題沒有選擇來到正規醫院，反而去了江城婦產科旁邊的私人診所誕下一女。一天後, 顧太太在江城婦產科生下一對雙胞胎。」
沈予知所說的信息全部對上, 顧美娟的臉上流露出害怕，小腿肚子直打哆嗦。
「于是……你接受你的表親顧小娥的慫恿, 趁她值班的時候偷換了兩家的孩子, 一招狸貓換太子, 讓野山雞變成了真鳳凰；讓真鳳凰成為任你們差使的佣僕。」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銳利萬分, 冰刃般挖著顧母的心頭肉。
顧母有些站不穩，眼皮一翻, 竟一頭往地上栽去，身旁的顧父眼疾手快攙扶住她, 再看顧母, 早已滿臉淚水，憤憤到喊都喊不出來。
沈予知不顧眾人驚愕，繼續道︰「大概是十年前，顧小娥因為盜取病人財物被醫院辭退, 並且永久吊銷護士證，可是經過我的調查得知，顧小娥被辭退是因為換子被家屬發現，醫院不想這件事鬧大損傷醫院名譽, 于是用了一大筆錢賠償受害者, 壓下消息後趕走顧小娥。我這兩天去過受害者家里, ——知他們生產那天正是顧小娥當值，普通人家會給顧小娥一筆則錢，讓她調出生產的家庭報告, 之後把自己的孩子與富人家調換，——幾年來，受害者共有四對，顧明音便是其中一位。」
顧母終于承受不住，嚎啕大哭。
沈予知指著那份報告，「這里面是顧美娟女士——七年前的生產病例，因為是私人診所，並未有詳細的入院資料。這是其他受害者家屬的入院報告和證詞，下面那份是顧小娥的當值記錄。警察先生，不知道以他們的行為能判幾年？」
沈予知望——那對貪婪的夫妻，眼角醞著涼意。
警察什麼也沒說，直接把幾人暫時收押審訊，又以最快的速度聯系他城警方逮捕顧小娥。
這是一起極其惡劣，惡劣到令人發指的犯罪，等曝光出來足以轟動江城。
顧母哭得肝腸寸斷。
這麼些年來她為別人養女兒，為自己養孽障，——到如今滿月復心酸，稍加細想便喉頭發苦。
錯的，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她本來應該像心肝兒似的寵她，可是到頭來，她這個母親對這個孩子最不好。
「明、明音。」顧母止不住眼淚，顫巍巍地來到顧明音跟前，拉住她的手，「你……你回來好不好，媽媽、媽媽錯了，我們一家人……一家人從頭開始，你回來……你回來……」
她說著——跪下，不住用哭腔重復︰「你回來，明音……」
顧明音托住她，在那期待的淚眼中一點一點把自己的手抽回，眼神——平靜，像夜晚沉寂的湖，越無波無瀾越顯得冷清無情。
她說︰「回不來了。」
死去的女孩本是人間明玉珠，卻削骨作泥塵。
死了就是死了，回不來了。
「等案子結束，我們就把遷戶手續辦了吧。」顧明音說完這句話，沒有看顧母那傷心欲絕的眼神，簽好名字徑自離開派出所。
夜空攏住星月，她看——遠處，情不自禁地對死去的小女主送上一句安好。
「音音，我們回去啦。」
恍神時，沈予知過來牽住了她的手。
「我送你們。」趙洛——怕兩個小姑娘路上再遇到什麼麻煩，準備親自送他們回家。
沈予知開口拒絕︰「趙小叔你自己都是騎的車，怎麼送我們呀？我是趙伯送我來的，小叔不介意的話可以讓趙叔送你一程。」
趙洛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鼻子，欣然接受。
趙洛坐在副駕駛，顧明音和沈予知坐在後面。
「知知……」
「嗯？」
顧明音慢慢地把腦袋輕擱在他的肩膀上，閉著眼說︰「謝謝你。」
沈予知拍拍她的頭，沒說話，沉默地握緊了她的手。
趙洛目睹了一切。
經過今天他才發現顧明音的處境比他想象中的——艱難，想到她最後對顧母說過的那番話，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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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惡意換子案自然引發了大眾探討，其中不乏是討伐顧大強那家人的，顧明音的信息又一次被扒了出來，常年不登錄的微博因這接二連三的頭條漲了好幾百萬粉，哪怕她不出面，熱心網友們也不忘私信送祝福。
考慮到此——的社會影響力和惡劣程度，最終法院判定顧天寶判有期徒刑三年；顧小娥涉嫌拐賣，判十年；顧大強和顧春娟協同作案，判五年，醫院因處理不當，需對受害者家屬進行賠償。
案情以最為圓滿的方式收場。
現在只剩遷出顧家戶口這一件事，顧明音當時原本想的是用顧黎舟的那套房，如今顧黎舟不知所蹤，房子自然也沒了希望。
沈予知曾說過顧黎舟敢失言他就敢不讓他好過，確定顧黎舟不會回來後，沈予知聯系國外媒體，找到顧黎舟目前工作的地方，直接把他和妹妹亂lun的——情放了出去，可想而知，——情曝光後顧黎舟遭到無數白眼，失去好不容易——到的office不說，就連其他公司都把他拉入黑名單。
——沒有哪個上市企業願意與一個道德敗壞的人合作——
知他現在的處境，沈予知總算出了口惡氣。
他偷偷聯系秘書拍下了顧黎舟原來的那套海景別墅，準備就以原來的借口贈與顧明音，好讓她快點把戶口遷出來。
沈予知小心翼翼把房產證包在一個精美的盒子里，準備考完試就把這個當做驚喜送給她。
顧明音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安心籌備期中考。
為了不讓趙洛失望，顧明音這幾天都在連夜學習，到考試這天，上面的題目全部都是趙洛——過的重點，她松了口氣，一道題一道題地做完，又認真檢查一遍，最後才交卷。
她對這次的考試——有自信，不像其他同學那樣對分數充滿焦躁，顧明音信心滿滿，然而考完的最後一天，顧明音就被趙洛叫到了辦公室。
去辦公室的路上她心里頭直打著突突，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顧明音確定大題都沒有錯，那就是小題，她是不是粗心丟了分？
顧明音一路忐忑，總算抵達辦公室。
她深吸口氣，抬手摳響房門︰「報告。」
「進。」
里面響起男人溫潤的嗓音。
顧明音抓著衣擺挪步到辦公桌前，臉上寫滿不難，「——師你叫我？」
「嗯。」趙洛停下備課的手，仰頭沖她溫和一笑，「坐。」
顧明音沒動︰「——師你叫我做什麼？」
趙洛先是一怔，接著笑了︰「不是考試的——，你別這麼緊張。」
既然不是考試那就好說了。
顧明音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安靜听他開口。
「先前因為考試所以才沒和你說，現在考完了，也是時候和你商量一下。」趙洛轉動著指尖上的鋼筆，語調輕緩，「我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妹妹。」
听完這句話，顧明音直接被唾沫卡住喉嚨，掩唇劇烈咳嗽起來。
相對于顧明音的震驚，趙洛看起來非常淡定，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顧明音好半天才消化了內容，眉眼糾結︰「不、不好吧？」她要是小個十歲說不定也都答應了，可是……她一個十八歲——年人，趙洛又是老師，突然認他當個哥實在說不過去，說不定——會被別人在背地里說閑話。
趙洛笑了笑︰「你不是要遷戶口？」
顧明音點點頭︰「嗯，我是想遷出顧家。」可是她現在沒有房子，想和沈予知開口卻礙于面子，糾結來糾結去，最終拖到了現在。
「這不就得了。」趙洛說，「我會讓我爸合法收養你，你的戶口可以直接落在趙家，以後你就是趙家的孩子，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可以阻攔你。」
顧明音愣了愣。
趙洛笑意溫和︰「其實那天從派出所出來我就有這個心——，于是回去和父親商量了一下，他並不反對。」
顧明音皺著眉，低頭攪動著指尖。
「不瞞你說，我曾經有個姐姐，她在你這麼大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你……和她長得挺像的，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爺子——喜歡你，也樂意收養你。如果你想離開顧家，不妨先把戶口落在我這里，等你以後有了條件可以獨立，再遷出去也不遲。」
趙洛生怕自己的提議傷害到小孩的自尊心，語氣放得更軟，「明音，我身為你的——師，主要是想幫助你，如若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畢竟這是一個很唐突的建議。但是如果你想接受，我和父親——有哥哥嫂嫂都會——開心，因為我們都很喜歡你。」
顧明音是想接受的，畢竟她真的——想擺月兌顧家，只要她的名字在顧家戶口上一天，她的心就一天得不到安寧——
是她和趙洛——為一個戶口本上的兄妹，也可以讓沈予知放心。
可是……
如果她真的落戶到趙家，那離趙墨臣不就更近了。
想到這兒，顧明音有些呼吸困難。
萬分掙扎時，系統輕飄飄吐槽︰[敢情好，趙墨臣都要叫你聲姑姑。]
「……？」
⺪！
顧明音一雙眼徹底清明，並且激動了起來。
她仍有所顧慮︰「可我現在都成年了，條件也不符合，恐怕……我想答應那邊也通過不了。」
趙洛說︰「沒事，這些不用你操心，年齡本來也不是你的真實年齡，到時候我們改回去，其余的你也不用管。」
顧明音剛想說回去考慮一下，便瞥見一道鬼鬼祟祟在門口偷听的背影。
她挑了挑眉，沖趙洛道︰「我可以答應。」
趙洛也跟著放松下來，唇邊的弧度加深一分︰「好，那我們周六就去辦手續。」